由仙家寨通往流亭機場的那條土路旁有一家帶院落的飯店,飯店似乎剛剛忙碌過,一個穿得油脂麻花的店小二在忙着曬桌布。門口前方的路很窄,也就一架馬車的寬度,四周是一片綠油油的麥地。麥苗兒經過幾場透雨的滋潤,噌噌地長,這陣子幾乎過膝高了。黃澄澄的太陽剛剛升到東南天邊,東邊路頭上就走來了幾個挑着擔子的漢子,打頭的正是一身虎氣的衛澄海。身上的衣服單薄了,跟在衛澄海後面的大馬褂更像一隻掉毛的猴子了,他扛着一個行李捲呼哧呼哧地走。
華中推着一個裝滿雜貨的車子,往前緊趕了兩步:“衛哥,玉生怎麼還沒來?不是說好了在飯店門口停車的嗎?”
衛澄海回頭笑笑:“放心,巴老大推薦的人都很妥實。”
華中推着車子忽悠忽悠往前趕:“對,上次我們去嶗山‘別’煙土也是玉生開車的呢,那夥計很妥實。”
“各位老大,進來歇歇腳?”飯店門口的那個小二一溜小跑地奔了過來。衛澄海用擔子隔了他一下:“正想過去吃呢。”小二慌忙轉身:“來啦——五位!”飯店門口走出一個腆着大肚子像是老闆的人:“各位是去十蠟子趕集的吧?剛過去一撥人呢,快進來,咱這裡要什麼有什麼。天上飛的沒有鳳凰肉,地上跑的沒有板凳肉,海里遊的沒有龍王肉……”大馬褂打趣道:“腿中間夾着的呢?”“這……哈,小哥逗我玩兒呢,”老闆乾笑道,“不過那玩意兒咱也有,牛的,驢的,羊的……各位要是想喝點兒酒的話,我這就吩咐給你們炒菜。”衛澄海在院子裡擱下擔子,用草帽扇着胸口,邁步進了飯店:“不錯,收拾得挺乾淨。老闆,不麻煩了,來幾個火燒,再來盆羊湯就得,我們吃了就走。”
招呼大家進了一個單間坐下,衛澄海信步踱到了院子,衝忙碌着的小二一笑:“生意不錯嘛。”
小二回了回頭:“馬馬乎乎,逢集的時候生意好些,平常就那麼湊合着吧……都是讓日本人給攪和的。”
衛澄海唔了一聲:“日本人也經常過來?”
小二應道:“大半年沒見着個鬼子影兒了。這地方‘妖’得很,什麼人都有,鬼子來了容易吃虧。去年這個時候,青保大隊的人在前面的馬虎崗設埋伏,跟鬼子打了一天一夜,槍炮聲跟過年五更放鞭炮似的……打得那叫一個慘啊,連飛機大炮都動了,**咣噹咣噹響。鬼子死了不少人,青保大隊死得更多,全是被鬼子飛機給炸的,屍首還沒來得及拖回去,鬼子的鐵車就壓過來了,漫山遍野都是血和肉……鬼子勝了歸勝了,可是打那以後也仔細了,輕易不到這邊來,不過飛機倒是經常來,在天上轟隆轟隆地飛。前幾天有架黃毛鬼子……就是美國鬼子的飛機從這裡掉下來了,我親眼看見那個綠眼睛的鬼子被警備隊的人抓走了。警備隊的二鬼子想打他,日本鬼子不讓打,‘哈依哈依’地帶走了,他們好象怕美國鬼子呢。”
衛澄海看報紙知道美國人跟日本人開戰了,心裡有些憋屈,他奶奶的,在我們家裡打你們的仗。
看來小二說的這個美國鬼子是飛錯了機場,被日本人給打下來了,衛澄海的心裡更是憋屈。
胖老闆用圍裙擦着手橫過來,一把推了小二一個趔趄:“你在這裡胡咧咧個啥?幹你的活兒去!”
衛澄海勸阻道:“他沒跟我說什麼,消消氣。”
老闆嘟嘟囔囔地說:“這孩子就是賤氣,上次跟一個便衣隊的胡咧咧,沒讓人家給打死。”
衛澄海故作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這麼兇?這還了得,趕緊報告憲兵隊啊,抓了這個混蛋。”老闆哼了一聲:“老哥你沒聽明白我的話,他那是替日本人出氣呢。”衛澄海作猛醒狀,拍了拍腦門:“哦,是這樣啊……便衣隊可真夠扯淡的,都是中國人,這是幹什麼嘛。哎,剛纔小夥計說,你們這邊還有警備隊的人來?警備隊可是真正幫日本人幹事兒的。”老闆斜了他一眼:“老哥,你還是少打聽兩句吧,這年頭裝啞巴不吃虧,”頓一下又笑了,“是啊,警備隊的人經常往這邊出溜。”
衛澄海裝做漫不經心的樣子,伸個懶腰道:“警備隊的人來這裡吃飯你可得好好伺候着,得罪不起啊。”
老闆道:“那是,那是,不敢得罪,這年頭。”
話音剛落,門口悄沒聲息地閃進兩個面無表情的漢子:“老闆,吃飯啦。”
衛澄海冷眼一看,心裡有數了,這是打前站的來了。那兩條漢子不用細看也知道是兩個當差的,面色陰沉,眼睛左右踅摸。老闆似乎也看出他們不是一般的客人,忙不迭地將他們引進了裡面。一個高個子轉回身瞅了衛澄海一眼,衛澄海做出一付憨厚的樣子衝他笑了笑,那個人皺一下眉頭,轉回了頭。兩個人在櫃檯邊溜達幾步,挑開門簾往華中他們坐的那間掃了一眼,悶聲不響地坐在了外面的一張桌子旁邊。衛澄海嘟囔道:“這天說熱也就熱了,這才五月呢。”說着,出了院子。
隨着兩聲汽車喇叭響,西面搖搖晃晃駛來一輛帶棚子的綠色卡車。
衛澄海在心裡笑了,好,玉生終於來了……舒口氣,坐到門口的一個凳子上,歪頭打量。
那輛車在離衛澄海十幾米遠的地方吭哧兩下,咣噹一聲停下了。
穿一身城防隊衣裳的玉生皺着眉頭打開車門跳下來,看都不看衛澄海,繞到車前,一把掀開了車蓋子。
單間裡,衛澄海讓彭福和華中坐下,捏起一個火燒,邊啃邊小聲說:“大家呆在屋裡別亂動,估計一會兒唐明清就來了。還照咱們昨天商量的來,”腦袋往大馬褂那邊一偏,“馬褂,什麼樣的鎖你都能開嗎?”大馬褂啪地一拍胸脯:“除了玉皇大帝后宮的鎖我沒開過,什麼樣的鎖我全能對付!”衛澄海推了他的腦袋一把,笑道:“先別吹牛,拿到貨纔是真漢子。”大馬褂一撐桌子,噌地蹲到了凳子上:“不瞞哥哥說,兄弟我打從十三歲出來闖,就專門幹溜門撬鎖的活兒。想當年兄弟我……”“這個倒是真的,”華中笑道,“沒認識馬褂之前我就知道江湖上有個自稱‘當今鼓上蚤’的人,傳說這個人神得要命,有一次把一個當鋪的保險櫃都扛回家了……”“打住打住!”大馬褂急了,脖子上的青筋幾乎凸成了筷子,“你那是表揚我還是刺撓我?我有那麼笨嗎?我還不是吹,保險櫃我開過不下三十個……”衛澄海瞪了他一眼:“吃飯!”
大馬褂吐一下舌頭,呱唧呱唧喝起了羊湯。外面傳來一陣嗡嗡的汽車聲。衛澄海的眼睛一亮,屏一下呼吸,邁步出門。眼前的小路被陽光一照,有氤氳的霧氣瀰漫,這些霧氣與麥地裡的霧氣匯合,像早晨的大海。霧氣很快散盡,東面出現一輛土黃顏色的小車。小車漸行漸近,衛澄海的心也跟着有些發緊,手心捏出了汗。衛澄海在城裡見過這樣的車,前面可以坐三四個人,後面是一個很小的車斗,封閉的車斗上橫着一塊大刀片子那樣的鐵板,鐵板兩邊一邊掛着一把螃蟹大的鐵鎖。
衛澄海裝做漫不經心的樣子,胡亂打量,小車忽地擦過眼前,連車裡坐了幾個人都沒有看清楚。
衛澄海下意識地摸了後腰一把,後腰上的匣子槍似乎想要跳出來,蹭得衛澄海的心異常塌實。
大馬褂湊過來,摸一把衛澄海的腰,衛澄海會意,將槍抽出來,輕輕塞到了他的手上。
大馬褂把槍掖回了門後的一隻麻袋裡,動作猴子一般利落。
一輛破舊的馬車沿着路邊的小溝擠過卡車,漸漸走遠。
“前面怎麼回事兒?讓開讓開!”一個戴着日本兵帽子的腦袋伸了出來,喊聲類似雞打鳴。
“抱歉啊老兄,沒法給你讓路啦。”玉生的聲音裡透着一股無奈。
“怎麼了?”車門打開了,一個梳着瓦亮三七開頭型的高佻漢子跳了下來,“車壞了?”
唐明清!衛澄海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好啊,一切照舊!這傢伙今天穿便衣了。幾天前,張鐵嘴帶着衛澄海在警備隊的大門口張望過匆匆出門的唐明清。那天他穿一身灰藍色的軍裝,儘管顯得很威武,但遠沒有今天精神。玉生用一塊破布擦着手從車底下鑽了出來:“車壞了,沒看出什麼毛病來,搗鼓半個多鐘頭了。”唐明清揹着手繞着卡車轉了一圈,目不轉睛地盯着玉生看:“兄弟是張司令的人?”玉生點了點頭:“是啊。今天去拉了一車糧食……”唐明清搖了搖手:“就你一個人?”玉生愁眉苦臉地說:“後面還有一車弟兄呢,他們的車就更‘刺毛’啦,在大西頭的岔路上也拋錨了,我着急趕路,就先……”“什麼時候能修好?”唐明清不停地看錶。“難說,”玉生攤了攤手,“暫時我是沒有辦法了,只好等後面的兄弟了。”
“還等個屁!”戴日本帽子的人跳過來,跑到車廂旁用力一推,“推到地裡去!”唐明清舒展一下眉頭,看似同意了這個想法,徵詢地瞟了玉生一眼。不好!走近小車的衛澄海猛地站住了,如果真是那樣,我的計劃可就全亂了!腳下不由得躊躇起來。玉生的臉看不出表情,漠然一瞥日本帽子:“朋友,我不管你的主意出得如何,你這樣說話可就不太禮貌了。”
“你想讓我跟你怎麼禮貌?”日本帽子橫着脖子往前走,“我告訴你,今天老子心情不好,找麻煩我整死你。”
“兄弟,別跟他一般見識,”唐明清用胳膊隔住日本帽子,衝玉生一笑,“不過他說的這個辦法倒是不錯。”
“唐教官,”日本帽子似乎對唐明清的態度有些不滿,一打唐明清的手,“耽誤了公務,吃不了兜着走!”
“這裡有我,”唐明清不看他,繼續跟玉生說話,“麻煩兄弟一下,小弟公務在身……”
“這可是個好辦法!”早來的那個高個子湊過來嚷道,“把他的車推到麥子地裡,咱們的車不就過去了嗎?”
“哈,這夥計真能鬧,”衛澄海悠然踱了過來,“這麼大一個傢伙,還裝滿了貨,你有多大的力量?”
“你是誰?”唐明清驀然轉過了身子。
“這夥計也被這輛車耽擱在這裡了,”高個子說,“他們是去趕集的,推着車子過不去。”
“哎呀老總!”玉生猛地一膀子撞開衛澄海,衝唐明清大聲嚷嚷,“對,應該先讓小車過去。”
這是什麼意思?衛澄海一怔,斜眼來看玉生,玉生把腦袋一別,猛力衝衛澄海一眨眼,衛澄海霍然明白:“對對,應該這樣,大車壞了,不一定什麼時候能夠動起來,應該讓小車先過去。”說着就想走。唐明清伸手拉了他一下:“慢着。我問你,你是哪裡人?”衛澄海做茫然狀,一攤手:“我是板橋村人,平常做個小買賣養家餬口……”故意羅嗦道,“我家窮,沒有地種,我就整天踅摸着哪裡逢集,好去‘掙生’點兒錢。”“你不是莊稼人。”唐明清的眼睛一眨不眨,刀子般直刺衛澄海。
“我沒說我是莊稼人啊,”衛澄海做出一付懵懂的樣子胡亂笑,“家裡沒地,我怎麼種莊稼?”
“你是個‘跑碼頭’的。”唐明清斜着眼睛看他。
“碼頭?跑過,跑過,”衛澄海摸了一把頭皮,“前年我在碼頭上扛過大包,後來不幹了,沒活兒呀……”
“唐教官!”日本帽子嘭嘭地踢車軲轆,“你跟個‘迷漢’(苦力)羅嗦什麼?耽誤了大事,誰都吃罪不起!”
“你們來了幾個人?”唐明清不理他,瞪着衛澄海不動聲色地問。
“咳,老總這是缺人手呢,”衛澄海轉身就走,“我們有三四個人,我這就喊他們過來幫忙推車。”
唐明清橫身擋住了衛澄海:“告訴我,你到底是哪裡人?”衛澄海收起了笑容:“老總,你拿我當賊了吧?”唐明清轉到衛澄海的身後,猛喝一聲:“立正!”衛澄海茫然回頭:“你說什麼?”唐明清猛地將衛澄海的身子扳到卡車頭上,伸手就來摸他的腰。衛澄海哎哎叫着,反着腦袋看他:“老總你這是什麼意思?”唐明清悶聲不響地在他的腰上摸了一圈,微微一笑:“沒什麼,去喊人吧,”轉頭衝日本帽子揮了揮手,“把車上的人全喊下來,大家一起使勁。”擡手一拍玉生的肩膀,“辛苦你了兄弟,麻煩你去車上掌着點兒方向。” 衛澄海感覺自己的後脖頸沁出了冷汗,好傢伙,幸虧沒把傢伙帶在身上。玉生回到駕駛室,故意磨蹭了一會兒,擡起頭來的時候發現,唐明清站在車頭前面若有所思地瞄着他。日本帽子受傷的兔子似的來回出溜,似乎不知道應該從哪個方向推車。衛澄海在原地站着,搖晃着手臂衝飯店那邊喊:“趕集的夥計們,大家都來幫忙推車呀!”玉生用眼睛的餘光看見,幾個漢子在往這邊跑,一個精壯漢子扛着一隻麻袋,遠遠地跟在後面。
衛澄海咋咋呼呼地跑過來,一邊將過來的人扒拉到前面擋住別人的視線,一邊喊:“大夥兒趕緊推,快的話還能趕上這個集。”身後的小車邊有個人影一晃便不見了,玉生的心驀然放鬆,好,大馬褂要動手了,伸出手往後面擺:“大家別站在那裡啊,都去後面,別使亂了勁。”通過玉生的眼神,衛澄海知道大馬褂已經鑽進小車的車斗裡了,一推大夥兒,呼啦一下,連同唐明清一起擁到了車後。唐明清擡腕看了一下表,大吼一聲:“加把力氣啊!嗨啁……”“嗨啁,嗨啁……”大夥兒撅着屁股喊起了號子。卡車晃悠一下,牛車似的忽悠忽悠往南邊溝窄的地方晃去……撲哧——卡車在溝邊一頓,前輪跨過了小溝。
衛澄海側過腦袋瞥了前方一眼,小車邊靜悄悄的,飯店門口悠然坐着大馬褂,飯後無聊的猴子一般。
妥了……衛澄海彷彿從肩上卸了重擔一樣,身上陡然增添了力氣,卡車似乎是在他一個人的力量下扎進了麥地。
玉生將腦袋伸出車窗,衝後面喊:“別推了,別推了,再推就倒不出來啦。”
唐明清拍打着手退到路中間,左右瞄了兩眼,箭步跨到衛澄海的跟前,一歪頭:“你,跟我走一趟!”
衛澄海打了一個激靈,來不及多想,衝他憨實地一笑:“還有需要幫忙的?”
唐明清摸出手槍頂在衛澄海的腰眼上,冷冷地盯着他:“有。不過這次是去憲兵隊。”
衛澄海裝糊塗,摸着脖頸嘟囔:“憲兵隊?憲兵隊……咳,那不是去皇軍那裡嘛,去那裡幹啥?”
唐明清推了他一把:“少羅嗦!對你的手下說一聲,讓他們走,你要去跟我談點合作的事情。”
衛澄海一怔,兩臂交叉着衝愣在一旁的大夥兒揮:“哥兒幾個都趕集去吧,我跟老總……”
唐明清一笑,說聲“慢着”,撲到車廂邊瞅了兩眼,趕回來,衝衛澄海一抱拳:“多謝老哥幫忙!你可以走了。”飛也似衝到小車旁,伸手摸一把鐵鎖,用力一拍車斗:“上車啦!”日本帽子跑到駕駛室旁邊,一猶豫,衝玉生做了個罵人的手勢:“夥計,我記住你了,你不就是城防隊開車擡轎的嗎?我有的是機會收拾你!”玉生哈哈一笑:“你沒有機會收拾我了。”
衛澄海傻笑着站到路邊,衝擦身而過的小車一哈腰:“老總,一路順風,一路順風。”
唐明清伸出手招了招:“趕緊上路吧,晚了就散集了。”
一陣冷汗沁出衛澄海的後背,衛澄海不禁咧了咧嘴巴,小車裹挾在一團黃塵中漸漸遠去。
在飯店裡,衛澄海愜意地歪在椅子上,一蹬大馬褂:“東西呢?”
大馬褂踢了踢腳下的行李捲:“都在這裡面。”
衛澄海眉開眼笑地正起了身子,用腳一勾行李捲:“打開。”
大馬褂匆匆打開行李捲,一張手:“上眼吧哥哥們……呦!”臉色一下子黃了,“懷了壞了,剛纔沒仔細看,怎麼全是些石頭呢?”
彭福驚呼:“上當了!”
衛澄海的腦海裡一下子閃出一個鏡頭……一輛破舊的馬車沿着路邊的小溝擠過去,漸遠。
大家正在慌亂,衛澄海猛地跳了起來:“哥兒幾個,拿起槍,跟我走!”
幾個人風一般地穿行在麥子地裡。
玉生的車遠遠地駛過來。
衛澄海招手。車停下。
玉生伸出腦袋,納悶地問:“咋了?”
衛澄海顧不得細說,大吼一聲:“去機場!快!”
幾個人匆忙上車。
車廂裡,大馬褂拽出一個包袱,衆人從包袱裡拿出日本軍裝換上。
戒備森嚴的流亭機場裡,一羣鬼子兵正從那輛破舊的馬車上擡下一隻箱子。箱子迅速被擡進旁邊的一個崗樓。一隊“鬼子兵”小跑着衝進機場。一個站崗的鬼子衝這邊喊話。衛澄海用在東北學來的朝鮮話衝站崗的鬼子喊:“奉命檢查!”站崗的鬼子似乎有所警覺,嘩啦一聲拉開了槍栓,衛澄海突然掉轉槍口,火舌噴出,鬼子兵應聲倒地。霎時間,機場一角槍聲大作。大馬褂趁亂鑽進旁邊的崗樓,裡面跌出一箇中彈的鬼子。一時間硝煙四起。從四面八方不斷涌過來增援的鬼子兵……衛澄海等人奮力狙擊。遠處,華中抱着一捆手**鑽到了剛剛降落的一架直升機下面……直升機轟然爆炸,火光與碎片橫空四散。華中衝出硝煙。彭福丟給他一挺機關槍,華中抱着機關槍怪叫着衝撲上來的鬼子兵掃射。這邊,大馬褂騰身翻出崗樓,衝硝煙深處大聲喊:“大哥——妥啦!”衛澄海等人邊狙擊衝上來的鬼子邊向玉生卡車的方向飛跑,鬼子兵野狼一般緊緊追趕。緊要關頭,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衝出一羣穿二鬼子衣服的人來,這些人端着武器衝向亂做一團的鬼子兵……
玉生的卡車載着衛澄海等人風馳電掣般衝出硝煙瀰漫的機場。
卡車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