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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監獄一共有四個監區,其實也就是東西南北四棟樓,四棟樓的中間,是一個大型操場,每天下午放風的時間,各個監區的犯人都可以在這裡活動活動,曬曬太陽,打打球什麼的。
轉眼到了下午放風的時間,劉星皓隨着大傢伙排隊來到了操場上。到了操場上先要集體列隊背誦《監獄服刑人員行爲十不準》。這十條分別是:
(一)不超越警戒線和規定區域、脫離監管擅自行動;
(二)不私藏現金、刃具等違禁品;
(三)不私自與外界人員接觸,索取、借用、交換、傳遞錢物;
(四)不在會見時私傳信件、現金等物品;
(五)不擅自使用絕緣、攀援、挖掘物品;
(六)不偷竊、賭博;
(七)不打架鬥毆、自傷自殘;
(八)不拉幫結夥、欺壓他人;
(九)不傳播犯罪手段、慫恿他人犯罪;
(十)不習練、傳播有害氣功、邪教。
這十條繁文縟節雖然背誦起來頗爲繞口,可每天這麼來一次,天長日久下來,已經成了人人都滾瓜爛熟的十條戒律。
劉星皓可是第一次背這個,顯然還不夠流利,老李哥出門前教給了他一個竅門,光張嘴不出聲就行了。這《行爲十不準》每間監倉的牆上貼的都有,等到下次管教來抽查的時候,能背誦出來就行了。
其實這樣的規矩守則背的再滾瓜爛熟又有什麼用,人家背地裡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
你就拿操場上聚在一起的那些人來說吧,小偷小摸賊眉鼠眼的人都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交流着經驗,外地口音的那幫人則圍在一起,用旁人難以懂得的鄉音訴說着他們才懂的故事。
趙老鬼那幫人也在,他們都圍在健身器材那邊,一個個拉的拉,舉的舉,鍛鍊着身上還不滿意的那塊肌肉。每個小團體都各自盤踞在操場的一隅,相互之間還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這或許,就是一種巧妙的平衡吧。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人是天生愛聚羣的生物,從還是猿猴的遠古時代算起,人類的祖先就是倚靠着羣聚在一起,才生存了下來。一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可一羣人聚在一起,他們的力量就可以變得很大!
劉星皓這張新面孔出現在操場裡,很快便吸引了幾撥人的注意。在監獄這種環境裡,每當有新人被關進來,就相當於給了各個小團體補充新鮮血液的機會。
操場上一位滿口金牙的中年男子邁着悠閒的八字步晃了過來,他的身後跟着七八名小弟,烏泱泱一片圍了過來,把劉星皓給圍在了當中。
只聽那金牙男子開口問道:“新來的?以前沒見過你啊,第三監區的?”第三監區關押的犯人明顯比其他監區的犯人要壯實上不少,畢竟是暴力犯嘛,太瘦弱的話,犯不了這種事。
劉星皓瞅了那陌生男人一眼,見他似乎沒有惡意,點頭“嗯”了一聲。
“是老耿他們倉的吧?”那位金牙男子看來對第三監區的情況挺熟的,連劉星皓是在哪個倉的都猜出來了。“犯的什麼事啊?被判了幾年?”
“非法持槍,故意傷害,被判了六年。”這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在這裡誰不是犯了事兒的。劉星皓也沒有保留,直接一股腦告訴了那位金牙男子。
“喲,還是個玩槍進來的,稀罕啊!”金牙男子身旁的一個寸頭小弟插了句嘴,立馬被金牙男狠狠的瞪了一眼。
“六年可是不好熬啊。”金牙男子嘆息着搖了搖頭,似乎對劉星皓的遭遇頗爲同情,他的話鋒突然一轉,接着道:“瞧你自己窩在這,我看你八成還沒有靠山呢吧?”
“靠山?”劉星皓雙手倚在自己腦後,淡淡的吐出一句:“我不需要什麼靠山,我自己一個人挺好的。”
“臭小子,真他媽不識擡舉!我們金牙哥這是看得起你!真拿自己當根蔥了啊!”站在一旁的寸頭小弟張嘴就開罵了起來,其實他心裡也有自己的小九九,這個玩槍的狠角色要是進了自己這個小團伙,只怕自己二板的地位將要不保啊!
劉星皓斜眼瞪了那寸頭小弟一眼,目光中冰涼的可怕!他人都已經被關到了這裡,不想再去參合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只想安安穩穩的蹲完這幾年,早日能夠從這高牆之內釋放出去,爲什麼這些人總是要來糾纏自己呢!?
那寸頭小弟被瞪的渾身發毛,從劉星皓冰冷的眼神裡,他看得出這個男人並不是個好招惹的對象!可不好惹也已經惹了,現在只能硬着頭皮上了!自己這邊可有七八個人呢,諒這小子也不敢亂來!
“怎麼着,你瞪我幹嘛?我就不信你還敢動我不成?”寸頭小弟說話的時候,明顯已經全無底氣。可他怎麼說也是堂堂的二板,嘴上若是慫了,只怕弟兄們以後會不服他。
劉星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的內心裡何嘗不想一擊鞭腿把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給踹飛出去,可理智卻一直在提醒着他,千萬不能這麼幹!忍一忍吧,再忍一忍!
見劉星皓不出聲也不瞪眼了,那寸頭小子彷彿成了贏家似得,一臉得意忘形的表情,搖頭晃腦的都快忘了自己姓什麼了。
突然間,他感覺到自己的身後隱隱有座大山走了過來的樣子,巨大的黑影把日頭都快要遮蔽了!回過頭來一看,只見趙老鬼精赤着上身,領着他們監倉的那些壯漢們圍了過來。
趙老鬼比那寸頭小子高了大半個頭,身材更是比他大了兩三個號,他伸手一抓一扔,便像抓雞仔一樣的把寸頭小子給甩到了一邊,厲聲道:“大金牙,你們什麼情況啊,逮着個新人在這開歡迎會呢?”
“喲,趙老鬼,這什麼風把你們給吹來了啊!我們這不是閒聊天呢麼,咋啦,這小子你們認識?”大金牙這夥人在第三監區裡混得純屬一般,眼看兵強馬壯的趙老鬼出面幫這小子解圍,他自知這次是戲臺上收鑼鼓——沒戲咯!
“何止認識啊,這小子是耿大嘴準備推薦給我的,我這正主還沒來歡迎呢,沒想到被你給搶了個先!”趙老鬼呵呵一樂,衝一旁的劉星皓上下打量了幾眼。這個小子他上午在木材加工廠裡打過個照面,看起來還算順眼。他看着順眼的人,自然不允許大金牙這樣的貨色先來給搶了頭香。
之前說過,劉星皓現在待的那間監倉,屬於是過渡倉。過渡倉過渡倉,顧名思義只不過是過渡一下,等耿大嘴教會了他新人該守的規矩,有那些事是不能做的,他就會被重新分配到別的監倉,投入到日常的勞動改造當中去。
新人會被分配到那間監倉,當然不是隨機的,若是有哪位頭板點名要這個新人,管教其實也會作爲一種參考。
“好好好,那你們聊着,弟兄們,我們走。”大金牙眼看再聊下去也是尷尬,悻悻然的領着自己的一幫人去了別處。
趙老鬼那夥人也散了開來,唯有趙老鬼自己坐到了劉星皓的身邊,可他僅僅是坐在那裡,半晌也沒有言語一句。
劉星皓不知道趙老鬼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可剛纔還是多虧有他幫自己解了圍。其實兩個大男人坐在一起一直不說話也挺尷尬的,劉星皓衝他點了點頭,輕聲道:“剛纔謝謝你,我……”
“你不用謝我,我只是看那個大金牙不順眼而已。像你這樣的小年輕啊,跟了大金牙那樣的頭板學不到什麼好。”趙老鬼說話的時候,臉上的疤痕一動一動的,頗爲引人目光。他眼角的餘光瞅見劉星皓一直在注視着他臉上的疤,笑了笑自己說道:
“這條疤啊,跟了我快十年了。當年我被五六個傢伙追着砍,要不是我命大的話,只怕現在墳頭的草都冒得幾丈高了。”趙老鬼撫摸着臉上的那條傷疤,想起當年浴血奮戰的那一幕幕,還是不免有些心驚肉跳!
“不好意思……”劉星皓連忙收回自己的目光,老這麼盯着人家的傷口看,確實挺不禮貌的。
“你小子還挺客氣的啊。”趙老鬼挑了挑眉毛:“我聽說你不是故意傷害罪進來的嘛?跟別人要是這麼客氣的話,哪會有這事?”
“我也是看人來的。有些人吧,就得狠狠地收拾他!”劉星皓一點都不後悔自己打了那個襲擊師父的小子,如果時光能重新回到那個時候的話,他肯定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好好痛扁那小子一頓,只是不會用槍罷了。
聽到這句話,趙老鬼的心中不由對這個小子又多生出了幾分好感。“這句話說得好,有些人吧,就是欠收拾。”
“趙大哥,我有個事想問問你。”劉星皓突然變得一臉認真了起來。
“什麼事啊,你問吧?”
“如果好好做工的話,真的一年能減刑七個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