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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那幫川西人嘰裡呱啦聊了半天,劉星皓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他們因爲什麼進的第七監獄。
其實在這個監獄裡被關的很多人,都和他一樣,是因爲一時氣火攻心,或者忍無可忍,犯下了法律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一個人犯下了無法彌補的錯誤,就必須要承擔其相應的後果。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也是爲了讓社會上其他善良的人們免受其害,所必須使用的一種手段。
被關在監獄這種地方,雖然是餓了有吃的、渴了有喝的,但犯人的行動是受到限制的,不能隨着自己的性子想幹嘛就幹嘛。一切行動要服從管教的指揮,他讓你站着,你就絕對不能坐下。他讓你往東,你就千萬別往西邊去。不然的話,你就會被關禁閉。
禁閉室的空間小的令人髮指,說句不好聽的,在這裡隨便放個屁,你無論躲到哪一個角落,都能聞得清清楚楚。這個比喻雖然粗俗了點,可一語中的,話糙理不糙。
像這樣一羣人一起被關禁閉的情況還算是好的,多少還有個能說話的人可以解解悶。最痛苦的,其實是一個人被關在這禁閉室裡,四周圍一點動靜都沒有,你就像是被關在一個大箱子裡,放逐出了這個世界之外。那種刻骨銘心的孤獨感,會讓一些心理脆弱的人徹底奔潰,自此之後,他恐怕再也不敢忤逆管教的權威。
時間約摸到了晚上七點左右,房頂上的氣窗已經再也透不進一絲光線。川西幫的那夥人聊得口乾舌燥的,想來也是累了,一個個都沒了精神,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着天。
這時突然從外面的走廊裡傳來了一陣“嘰紐嘰紐”的聲音,那聲音慢慢悠悠的,漸漸在向這邊走來。
即使是劉星皓這個新人也聽出來了,這不是每天送飯的小車發出來的聲音嘛。不過他下午被關在倉庫時,一連吃了好幾罐牛肉罐頭,到現在還沒消化呢,壓根一點也不餓。
可川西幫的那夥人到是頗爲興奮,一個個早早地趴在了小窗口旁,生怕自己的晚飯沒了着落。
“老範啊,今天給我們帶啥好吃的了?有紅燒肉沒?”一號禁閉室裡被關押的犯人已經見到了來送禁閉餐的老範,嘻嘻哈哈的跟他開起了玩笑。
“有……有……有個屁……屁……屁的紅燒肉,禁……禁……禁閉餐是米……米……米粥,你不……不……不知道啊。”老範雖然有張結巴嘴,可一點不耽誤他愛開玩笑的心。其實他也知道大家愛拿他開玩笑,可人家嘴笨心不傻,每次也沒叫人佔了便宜去。
聽到老範的結巴嘴,大傢伙全都樂了。他這個人本來長得就挺掛相的,再一逗他,看着他那緊張着急接話的樣子,就格外的好笑。
二號禁閉室關着的,是那個聲音嘶啞的川西人,他同樣也沒饒了老範,張口道;“老範啊,你給我們學個狗叫唄,你要是學得像,我給你買旺旺牛奶喝,怎麼樣?”這傢伙心眼是大大的壞了,他這邊剛一說完,就已經有腦子聰明的人知道他準備怎麼整老範了。
可人家老範纔沒那麼傻呢,一邊給他盛了碗米粥,一邊笑罵道:“去……去……去你大爺的,你想聽狗……狗……狗叫,就自己叫……叫……叫兩聲唄!”
嘶啞嗓的奸計雖然沒有得逞,不過同樣是引得大家哈哈一陣樂。沒人會因爲老範罵了自己兩句而生氣,甚至可以說,大家都巴不得他能罵上自己兩句,那纔有意思啊。
老範把小推車推到了魏老西的門口,瞧見魏老西沒有吱聲,心裡稍微輕鬆了一點,趕緊打了碗米粥遞了過去。
誰知那魏老西接過了米粥來,突然開腔道:“老範啊,你這送來的米粥比他麼水還清啊!底下稠的是不是都被你小子給密西掉了 ?”
“是啊,天……天……天……天在食堂裡吃……吃……吃得我都膩歪了,就……就……就喜歡喝你們的禁閉餐,刮……刮……刮……刮油水。”
這幫人插科打諢嬉笑怒罵全都聽在了餘耀海的耳朵裡,他非但沒有覺得粗鄙討厭,反而覺得格外的逗趣。
第一監區的犯人中,大多數是經濟犯。這些人以前都是公司的老總、企業的高層什麼的,最不濟也是個職務犯罪的公務員。
這些人自持身份比其他人高貴,一個個不苟言笑,輕易不搭理旁人,言談舉止當中都懷揣着一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心,尤其是自己監倉的那幾個老傢伙,幹什麼事都喜歡端着一副高姿態,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他看了就討厭。哪有這第三監區的人有意思啊,一個個都開得起玩笑,又笑又罵的,非常對他的脾氣。
…………
而此時的越管教,由於手上的燙傷疼痛難忍,不得不趕往市區的醫院找專業的醫生處理。
兩個多小時的路程,路途相當的漫長,等趕到醫院的時候,越管教已經痛得快要失去知覺了。
開車護送他來醫院的趙管教身爲同僚,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可苦了這位身材不高的趙管教了,他攙扶着膘肥體胖的越管教頗爲吃力,兩個人跌跌撞撞好不容易來到了醫院的急診室。
碰巧今晚急診室裡值班的醫生是個剛來實習的小年輕,經驗不足的他其實還沒有處理過這麼嚴重的燙傷患者。可患者來都已經來了,總不能再把人家拒之門外吧?
那位實習醫生像模像樣的先檢查了一番,無奈地搖了搖頭,擺出一臉深沉狀,口中說道:“你手上的這個燙傷非常嚴重,已經達到了二度燙傷,這幾個化膿的大水泡必須做引流處理,不然一旦被細菌感染了的話,弄不好整隻手都要被截肢!”
“什麼玩意?整隻手都要被截肢?”越管教一聽這個,一個激靈從就診椅上跳了起來!“我只是被燙傷了手而已,沒有必要截肢吧?”
“這位患者,你不要激動,先坐下,聽我慢慢說。”那位實習醫生眼看把病人給嚇成了這副慫樣,趕緊解釋道:“我是說你的手如果被細菌感染了的話,纔有可能需要截肢。聽清楚了嘛?是有可能,並不是說一定要截肢。”
“你別給我說那個什麼可能不可能的,你就趕緊的幫我把傷口處理好不就行了嘛?”越管教一聽說要截肢不截肢的,整個人瞬間變得不好了起來,心裡暗嗔道:“我草你大爺的,這要是沒了一隻手,那我不成楊過楊大俠了麼!關鍵是我他媽既沒有小龍女,也沒有大雕啊!”
那位實習醫生也真是敢想敢幹,吩咐護士取來了手術用的各種器皿,這就準備操練上了。雖然他之前沒有實際操作過,可燙傷該怎麼處理,他們在醫學院的時候都有學習過。這次正好遇上了這種病例,那就拿你試試刀吧!
“這位患者,清創的時候會有些小小的刺痛感,這都是正常的,儘量忍一忍哈。”那位實習醫生戴上了無菌手套,瞬間變得專業了許多,他拿起一旁的手術刀來,朝着越管教手心裡中的那個大水泡就要刺下去。
“你先等等!”越管教把手往後一縮,厲聲喝止了醫生的動作。“你這直接就上刀啊?也不給我打個麻藥什麼的?”越管教心知這一刀下去,肯定會非常非常的痛,想給自己討點麻藥,減輕些痛苦。
“這位患者,這種程度的小手術是不需要使用麻醉類藥物的。咱們大男人嘛,咬咬牙也就過去了,對不對?”實習醫生衝越管教笑了笑,耐心的安慰着他。
其實背後的實情是,實習醫生在醫院裡是不能隨便給病人使用麻醉類藥物的,必須要他們的導師批准後纔可以。可現在這都幾點了,還到哪去找導師?就這麼硬來吧。
越管教撇了撇嘴,礙於身旁還有同事在,面子還是得要的嘛。他深呼吸了幾口,緊緊咬着牙關,默默的點了點頭,攤開了手掌。
那位實習醫生也不含糊,舉起手中的手術刀,又穩又準地衝着水泡的邊緣紮了進去!
那碩大的水泡突然出現了一個破潰處,黃黃紅紅的膿水瞬間噴涌了出來。
感覺手心裡水泡的壓力一釋放,越管教其實心裡還輕鬆了一下,可沒想到膿水被排出去了之後,燙傷的表皮接觸到內裡的嫩肉時,那種鑽心刺骨的疼痛感如排山倒海一般的侵襲了過來!
“我草你大爺的!!!疼到這種程度還不給我打麻藥?你他媽是來毀我的吧?!”罵完了這一句,越管教突然感覺到眼前一片模糊,整個世界都開始旋轉了起來,他伸出手去還想要抓住些什麼,可什麼也沒有抓住便一頭栽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了知覺……
“老越!老越?!你怎麼了你?老越!”一旁的趙管教眼看像座小山一樣的越管教在他面前摔倒在了地上,這下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