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寂寥,蟲聲啾啾。再濃的深夜,也擋不住追求榮譽的軍人腳步。
也許是走的太累了,白雨細細的聽着來人的步伐。
雖然人數不少,卻是散亂異常。這讓他想起了自己這幫人初時來到此地時的狼狽相。
如果不是已經趴在身下的荒草間休息這麼久,比起現在來的這波人,那還是差的很遠的。剛纔的他們可是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白雨很是納悶,那麼森嚴的封鎖,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突破重重包圍,又行進了將近400公里到這裡的。不過看看錶,倒計時只有不到8個小時了。再不出現,這些人也就沒什麼機會了。
誰會知道鬼心眼集中氾濫的夜鷹,會不會只留一張圖在眼前的營地裡。白雨心想,最好不要。
偵察兵們的營地,也陷入了一片躁動中。透過遠遠傳來的火光,白雨能清楚的看見穿梭在其中的忙碌身影。
士兵們緊張的端着槍,如臨大敵似的進入了戰鬥位置。面對漸漸靠近,猶如散兵遊勇似的選手們,毫無保留的準備傾瀉手中的子彈。
他們可沒什麼仁慈心,幹掉一個是一個。最好全部放走那才最好。
連白雨他們這些幾乎是半殘的人都能發現參賽選手們的到來,更何況是這些吃飽喝足,專門等在此地打一個漂亮伏擊的偵察兵呢。
偵察連長站在半人深的戰壕裡,微微放低了身子。
遙遙的看着眼前,一片黑暗,什麼也沒有。可那猶如老鼠齧噬般的悉索聲,卻一刻不停的傳進他的耳朵裡,像是一股揮之不去的魔咒,攪得他一刻也不得安寧。
“終於來了,真是好等!”連長冷峻的臉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知是爲自己終將能完命而高興,還是能見到這羣拿自己生命在做賭注的兵們而感慨。
猛的,黑暗中的聲音消失無蹤,整齊劃一。像是從來就沒出現過一般。草原上此刻靜的連一聲蟲鳴也沒有。大概連蟲子也知道,這個危險的地方已不適合他們再待。早已用逃命的速度遠離了這個危險與希望並存的地方。
洪光額頭已經滲出了微微的汗珠,即使他這個躲在陰暗角落裡,準備隨時闖進混亂不堪的戰場裡渾水摸魚的局外人,也能看出大戰前寧靜,即將就要爆發了。
“準備,他們要進攻了。”站在戰壕裡的連長同時也對着身後的兵們舉起了手,神色凝重的和這黑夜一般,似乎就是團化不開的濃墨。
“噠噠噠”密集的槍聲毫無預兆,霎時從黑暗中傳來。
參賽的選手們放棄了摸進陣地的愚蠢想法。因爲遠遠的看去,他們已經知道這是徒勞的想法了。
唯一的路,只有進攻,進攻。他們是王者的陸軍,是陸地之虎的步兵,他們的生命裡,只有進攻。
拖着幾乎已經垮掉的身體,白雨遠遠的看着這些意志堅強的人。在深夜中只留下一條條黑色的身影,偶爾會在槍口的火焰下,看到那張因爲忍受極度的痛苦而變的扭曲掙扎的臉。沒有退縮,他們的臉上只有倔強,一往無前的倔強。
‘白雨,我們還等嗎?”看到眼前這激動人心的場面,王超着急的問白雨。他不想日後被人知道了今天自己的行爲,人家打仗自己卻縮在草窩子裡看戲,被說成個縮頭烏龜。
洪光也期待的看着白雨,眼光炯炯有神。做爲一個熱血男兒,他是多麼希望加入眼前的這羣人啊,可是他還有起碼的自制力。
“別動,現在不是呈英雄的時候。我們要完成任務,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們的目標都不是現在就犧牲掉,那根本就沒有意義。”白雨的話很正確,王超只能恨恨的退了回去,總是在爲自己的膽怯而感到羞恥,又爲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情而興奮。
前方的戰場陷入了敵我膠着的狀態,趕了接近400公里後的兵們,其實已寥寥無幾了。白雨從機槍射擊的方位,粗粗算了下,最多也就是六十多個人。這也就是當時他們出發時的十分之一而已。
“五百多號人沒啦。”白雨遺憾的感嘆。
可就是這六十號人,穩穩牽制住了正面偵察連的反擊,雖然他們已潰不成軍,雖然他們已無力奔跑,雖然他們只有偵察連一半的人數。可是,他們做到了。
偵察連其實也是投鼠忌器,他們接到的任務是阻擊一切準備跨過戰壕的人。守衛幾張作戰地圖,可沒有讓他們主動出擊。
偵察連長有他自己的考慮。能成功走到這裡的,都是整個軍區了不得的兵王了,他們的戰術思想都是很成熟的,萬一來個聲東擊西,趁着他們主動出擊的當口搶佔了陣地,那就一切都晚了。
自己的整個連在戰略上都失去了作用,基本是報廢了。
他抱着這個初衷,一步不退的指揮着他的偵察兵們,狠狠的打退每一個靠近陣地的兵。
進攻,休息,休息,進攻,反反覆覆,複復反反。白雨已經記不得眼前有過多少次進攻和反進攻了。
震撼!強烈的機槍咆哮聲無時無刻不在震撼着他的心靈!震撼着洪光的心,震撼着王超的心,震撼着所有趴在地上人的心!
敲打着節奏告訴他們,眼前的這些戰士,他們已經不是在打戰,不是在衝刺,而是在向自己的生命,高奏凱歌。
一個一個的白色煙球從草原的四面八方冒起,一個小時的時間,草原上已經有二十多個人被宣佈了淘汰。
被淘汰的人放聲大喝,爲他們還在拼命的戰友猛烈造勢。他們忘記了自己的恥辱,只爲還活着的人繼續驕傲!
繼續進攻的人則報着已經化爲黑夜中一道寒光的八一槓步槍,奮往無前的衝向偵察兵的陣地。
他們跑的是那樣的迅速。忘記了疼痛,忘記了疲勞,忘記了戰術,忘記了一切。心裡,只記得坐在地上,淚流滿面卻不停嚎叫的戰友們。
爲了已經被淘汰的戰友,也要向前衝去。
“白雨,我們還要趴到什麼時候,就是被淘汰,也要像他們一樣,堂堂正正,像個爺們兒一樣。不然,這草地上的恥辱,到什麼時候才能被洗刷掉。”王超幾乎是瘋狂的大吼道,也不顧會不會被人給發現了。
“你給我安靜點,收起你那份壯懷激烈的雄心壯志。你當你衝出去了就是個英雄了,你對得起那些在路上丟下的戰友嗎。你什麼都不是,你只不過是個只知道爲自己考慮的自私鬼而已。”白雨猛的揪住王超的衣領,一臉兇狠模樣,嚇的王超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也許是覺得自己語氣實在太重了,在洪光勸慰下。白雨慢慢放開了雙手,對着還在呆看着他的王超說
“對不住了,小超,我是太激動了。不過你好好想想吧,我們現在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衝出去,就一切都完了,要懂得忍耐。”
沒人在說話了,白雨又靜靜的趴會了已經被身體溫熱的草叢裡。默默的注視着自己的戰友們,用身命去書寫生命的奇蹟。
偵察連的士兵雖然槍法很準,可在可視條件極差的深夜,不斷跑動的參賽選手們來回晃動着身體,怎麼也瞄不準他們。就這樣,雖然是密集的槍聲,可參賽的人們用着超人的意志,瘋狂的衝進了偵察連的戰壕裡。
對着目瞪口呆,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的偵察兵們。已經被折磨了四天,不成人形的兵們扔掉了手裡的槍,揮舞着拳頭狠狠砸向眼前所能看見的一切活物。
激烈的肉搏戰瞬間在狹窄的壕溝裡展開,根本沒有防備的偵察兵們,被這些凶神惡煞的人嚇破了膽。在氣勢上便完全輸掉了,根本不用打,幾乎已經在想着轉身後退。
選手們好不容易能有這個機會親手教訓教訓這些一直圍着他們,追着他們屁股後面打的偵察兵。怎麼能讓他們輕易的逃脫,幾乎是人人從內心深處,發出了已不似人類聲音的震天吼聲,張着大嘴哇哇叫着,直撲眼前慌亂不知所措的偵察兵。
連長此時也被兩個人纏住了,他很想組織部隊還擊。可是。眼前的潰兵們沒打算給他這個機會,近距離一槍結果了剛張大嘴的連長,把滿滿的一腔話重重的憋回進了肚子裡。
“兄弟們,我們走,趁亂進去,找到地圖馬上撤。”白雨跳起身,揮舞着大手率先向前奔去。瘋狂的兵們早已迫不及待站了起來,閃電般向前方的火光處跑去。
他們已經落後了太多,失去了太多,如果在這個時候還不出現的話。以後,他們恐怕連做夢,都不會原諒自己了。
休息的差不多的人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跳進了壕溝裡,對着正積極應付眼前敵人的偵察兵身後就是一梭子。
剎那間,五六個偵察兵成了一團一團的棉花糖,嘟着嘴,氣哼哼的坐在地上,眼睛卻死死的盯住白雨他們。
“走,中間那裡是指揮部,東西肯定在那裡。從旁邊貓過去,這幫偵察兵都忙着對付前面呢。”白雨低聲吼着,沿着壕溝便向指揮所貓去。
坐在地上已經陣亡的偵察兵們,聽到這些人近乎於無賴的撿便宜,氣的嘴都歪了,可自己都死了,也只能瞪眼乾着急。
果然,如白雨所說。大部分的人都去了正面,一路上,白雨和洪光做尖兵,順利解決了幾個留守的士兵,輕鬆到達了指揮部。
指揮部其實就是個半棚行工事,頂上蓋了層僞裝網而已。
工事裡此刻正坐着幾個類似文職人員的軍官,白雨像精靈一般突然出現,沒給他們任何反抗的幾乎,突突突一陣槍響便解決了他們。
不好意思的對氣的橫鼻子瞪眼的軍官們賠笑說:“不好意思,我們不要俘虜,累贅,沒飯喂。”
這話更刺耳了,衆人恨恨的轉過頭,再也不看這些髒的和野人一般的兵了。
“找到了,找到了。”何義興奮的大叫,從桌上翻出了一張地圖。
“就是它了,走,我們是最後的贏家啦。”白雨哈哈大笑,拿上地圖,轉身便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