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曉得那混賬小子會如此冥頑不靈?”秦洪海也是沒好氣。
他好聲好氣上門去勸,結果卻碰了一鼻子灰。
什麼養兒防老?都是屁話!
他算是看出來了,秦瀚森那混賬小子心裡就只有秦雨纓一個長姐,根本沒他這個爹!
“可是老爺啊,明日就要安排秦瀚森與那董家小姐見面了,他若一直躲在七王府裡頭不肯出來,該如何是好啊……”趙氏惴惴不安。
一急之下,她真恨不得把秦瀚森綁出來纔好。
“他要不不肯出來,你就派人去那七王府,說我死了!”秦洪海將手一揮,怒道。
他就不信,秦瀚森這個兒子,連親爹的生死都不顧了……
消息很快就放了出去,說秦瀚森不孝,將爹氣得臥病在牀,奄奄一息。
派去小廝也很快就到了七王府,可哪曉得,連府門都沒能進去。
原因無二,陸泓琛早已吩咐過,從今往後,秦家人不得入內……
秦雨纓得知此事時,正在房中用早膳。
陸泓琛今日要上早朝,故而未能陪她一同用膳,吩咐廚房熬製了一些藥膳,送到了她房中。
看着面前那堆積如山糕點,以及那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粥,秦雨纓頗有些汗顏。
粥里加了人蔘、蟲草等好幾味補藥,補藥皆是太后派人送來的,原本是要給陸泓琛補身子用,哪曉得如今全進了她的肚子。
“王妃娘娘,您就多吃點吧。王爺說了,若您再這麼瘦下去,廚房的那些下人今後可就別想領例銀了……”冬兒在旁說道。
秦雨纓身形一直極瘦,瞧着像是個紙片人。
倒不是因爲她挑嘴兒,而是近來不知爲何,無論吃什麼都有些食之無味。
見秦雨纓依舊是無甚食慾的樣子,冬兒想了想,面色忽而一喜:“王妃,您該不會是……懷上了吧?”
秦雨纓手中湯匙一頓,嘴裡的粥險些噴出去。
懷上了?
天地良心,連那啥都未那啥過,怎麼懷上?
陸泓琛那貨,又不會什麼隔空大法……
見她被嗆得直咳嗽,冬兒連忙又是遞帕子又是遞水:“娘娘,您慢點兒……”
喝了幾口茶水止住咳嗽,秦雨纓沒好氣地看着冬兒:“以後不許亂說。”
“是。”冬兒垂下頭,眼角卻是帶着笑意,“王妃,要不還是請大夫過來瞧瞧吧,若真懷上了……”
這府裡,不是要多一位小世子了?
“如果有了身孕,我哪會不知?”秦雨纓打斷她的臆想。
不過自己這身子,這幾日的確有些古怪,不僅練功時有些使不上力氣,且面色也變得蒼白了不少……
正思忖着,忽有人叩了叩門。
冬兒伸長脖子一瞧,喜道:“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秦少爺,您正好可以替王妃娘娘診診脈。”
“診脈?”秦瀚森聽得有些不解,轉目看向秦雨纓,“長姐,你病了?”
“王妃娘娘最近食慾不佳,奴婢瞧着頗有些像是害喜。”冬兒解釋。
“就你多嘴。”秦雨纓白了她一眼。
冬兒吐了吐舌頭,沒敢再做聲了。
秦瀚森瞧了一眼秦雨纓略顯憔悴的臉色,坐下替她認真把起了脈。
親姐弟之間自然沒有太多顧忌,無需隔簾聽診、懸絲診脈。
探了探秦雨纓的脈象,秦瀚森擰眉:“長姐,你脈象虛浮,像是……有經脈堵塞的徵兆。”
經脈堵塞?
秦雨纓伸手按了幾個穴位,按下之後,果然有奇怪的酥麻之感。
“這麼說,不是害喜?”一旁的冬兒聽得有些擔心,忙問,“那……嚴不嚴重?要不要開些方子?”
“並不嚴重,不過方子還是要開的。”秦瀚森答。
他仔細問了秦雨纓近日的飲食與日常,一時半會兒判斷不出這病究竟是因何而起,找不出病因,不便於對症下藥,就只能先開一些活血化瘀的藥物讓秦雨纓服用幾日,慢慢觀察藥效再說。
藥方很快就寫好了,冬兒拿着方子出去了。
“你今日不是要去太醫院嗎?”秦雨纓問秦瀚森。
她記得,太醫院副院使不能輕易出宮,而秦瀚森不僅出了宮,還在七王府待了一夜,想來應是得了太后的額外關照。
秦瀚森點頭:“我一會兒用過午膳再走。”
太醫院事務繁多,一年到頭都難抽出時間回家省親,下次再來看長姐,也不知會是什麼時候,他自然要多待一會兒。
“對了,長姐,姐夫近來待你可好?”他問。
“他待我一直很好,你大可放心。倒是你自己,在宮裡諸事小心,小心莫捲入那些權謀之爭。”秦雨纓叮嚀。
“這是當然……”秦瀚森看了看她,似乎有話想說,一時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秦雨纓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心思:“你在我面前,還需如此謹言慎行?”
秦瀚森猶豫了一下,道:“長姐,宮中有傳言,說你是個不孕之人……”
“不孕之人?”秦雨纓聽得蹙了蹙眉。
好端端的,爲何會有這種傳言?
“太后娘娘與你一直……一直有些不合,也不知是不是因爲聽信了這些流言蜚語的緣故。”秦瀚森補充。
秦雨纓看出了他的眸中的關切,思忖着道:“太后與我並無不合,至於那些流言蜚語,不聽也罷。”
都說流言止於智者,而事實上,有些話一旦傳開,便氾濫成災,多少個智者都止不住。
她自然不可能爲了擊破流言,特地去找陸泓琛生個孩子。
再者說,即便她想,只要有閻王那廝的封印在,此事也絕無可能。
唯有不去理會謠言,纔是唯一的辦法,否則豈不是給自己心裡添堵?
秦瀚森卻不是這麼想的,他長姐身子雖弱,但怎麼着,也沒弱到連胎兒都懷不了的份上……
思來想去,他覺得,或許是姐夫陸泓琛有問題。
“長姐,姐夫他是不是……”秦瀚森吞吞吞吞地問。
“是不是什麼?”秦雨纓一時未解其意。
秦瀚森臉頰微紅,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下去,索性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囊:“這個……這個是我送姐夫的,每日煎水服用即可。”
說着,告了聲辭,一溜煙推門而出了。
秦雨纓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詫異。
打開桌上那布囊,裡頭黑乎乎的一物,形狀有些古怪。
打量了兩眼,她額角不由一僵。
這是……鹿鞭?
那臭小子,居然送了一根鹿鞭過來,是在……找打嗎?
秦雨纓滿腦子都是黑線,正不知該如何處理此物,一人忽然推門而入。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陸泓琛。
他一進來就瞧見了桌上的鹿鞭,深邃的眸光微變:“此藥是爲本王準備的?”
“當……當然不是。”秦雨纓結結巴巴地收起那布囊,胡亂扔進了房中某個角落,急忙轉移話題,“你不是要上朝嗎,爲何回來得這般早?”
“薛貴妃身懷有孕,皇兄大喜之下頗有些無心國事,每日早朝都散得極早。”陸泓琛答。
秦雨纓聞言不覺托腮:“若薛貴妃生下皇子,那陸長鳴豈不就只能死心了?”
到時,儲君之位不再空空無人,陸長鳴這個三王爺,便與皇位之爭徹底無緣。
“三王兄不是善罷甘休之人,那薛貴妃肚子裡的皇嗣能否順利出世,還是個未知數。”陸泓琛道。
聯想起秦瀚森正好在太醫院當職,秦雨纓隱隱有些擔憂。
皇帝年近四十仍舊無子,對此事十分在乎,聽聞先前那小皇子被淹死時,宮中有不少下人都遭了秧,不是被杖責而死,就是被髮配邊境……
此番若薛貴妃肚子裡的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仲弟豈不也要受牽連?
這宮中最隱晦的害人手段便是下毒,自古以來,許多名不見經傳的毒藥其實是從宮裡流傳出來的,那些爭寵的妃嬪哪裡忍心屈居她人之下?一個個機關算盡,巴不得將所有對手一一剷除,用心之歹毒,往往令人匪夷所思。
這麼一想,秦雨纓覺得事情不妙。
秦瀚森作爲副院使,一旦出事定是逃不了責罰……
聽她說了心中顧慮,陸泓琛安慰:“你也不必太過擔心,那薛貴妃每日的飲食皆有宮女一一試過,旁人想要下毒害她,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要是秦瀚森能離開太醫院,就再好不過了……”秦雨纓喃喃。
說完,又不免覺得自己太多心。
不僅多心,還有些鼠目寸光。
秦瀚森已快要成年,遲早會長爲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有他自己的作爲,怎能爲了一些連影子都未見着的事,就生生斷送了大好前途?
可事實證明,秦雨纓並未多心。
沒過幾日,那薛貴妃果然出了事。
“聽說薛貴妃今日腹痛不止,流了不少血,好在腹中胎兒得以保住,沒有小產。”冬兒一聽到這消息,就急急忙忙跑來告訴了秦雨纓。
“腹痛不止?”秦雨纓聽得蹙眉。
腹痛不止原因頗多,可能是因孕婦體虛,也可能是因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若是體虛,只需安心休養便可,若是別的原因,那就值得深究了……
她思來想去,怎麼也沒想到,此事最後竟會與自己扯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