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阿尋少爺”成功讓陌瑤等人止住了腳步。
衆人轉頭看去,就見一個年過半百,穿着粗布衣,背上還揹着一個破包袱的老者兩眼含淚地看着阿尋。
“陶伯伯……”
阿尋驚喜地喚了一聲,便掙脫了陌瑤的手,興奮地跑向了那名老者。
老者幾步衝上前,一把將阿尋抱起,欣慰的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太好了太好了,阿尋少爺真的還活着,真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衆人迷惑不解地看着這本該感人的一幕,實在不明白這又是唱的哪一齣。
……
梅水軒一樓大堂的偏僻角落裡,一行人與那老者相對而坐,經過簡單的介紹,衆人才終於明白了一些。
原來這老者曾是任家的管家,深得任皓天信任,姓陶,大夥兒便都管他叫老陶。
任家出事兒那天,會些功夫的老陶便跟着任皓天一起負責引開那些壞人,好讓奶孃和任家死士帶着阿尋成功逃離。
對方是有備而來,任皓天和老陶根本不是對手。
最終,爲了救老陶,他以死作爲掩護,保住了老陶,自己卻因五臟俱損而無力迴天。
臨終前,他將阿尋託付給老陶,讓他無論如何要找到他,並撫養他長大成人。
老陶感念任皓天的知遇之恩以及救命之恩,在他靈前立下重誓,此生定會完成他的遺願。
當晚他便循着奶孃留下的記號一路追尋,卻還是晚了一步,晚了救奶孃的一步,亦晚了陌瑤一步。
因並未在破廟裡發現阿尋的屍體,他堅信阿尋一定還活着,自那時起,他便開始了漫長的尋找之路。
聞聽阿尋這幾年的經歷,老陶當即彎腰朝她深深地鞠下一躬,“姑娘大義,感激不盡,請受老夫一拜。”
“老先生客氣了,晚輩愧不敢當。”
陌瑤趕忙扶起他,轉頭摸了摸阿尋的腦袋瓜,滿眼笑意,“阿尋這孩子很懂事,我很喜歡,也一直拿他當弟弟看待,這幾年,也多虧了他……”
多虧了他什麼,她並未說完,總而言之,在最開始的那段時間,阿尋和幻香就是她唯一的安慰了。
“我也最喜歡阿瑤了。”阿尋一把抱住她的腰,在她懷裡撒嬌搬的“咯咯”直笑。
看着如此親密的兩人,一絲精光自老陶眼底閃過,臉上的笑容越發和藹。
……
當晚,陌瑤體諒老陶辛苦找了阿尋三年也不容易,便讓阿尋陪他說說話,自個兒回屋睡去了。
不過很不幸,她還是沒睡成,門剛要關上,一道嫩黃的身影風一般的閃出來,拉着她就跑。
“誒誒誒,落淺溪,你要帶我去哪兒?”
陌瑤一時不察,被拽了個趔趄,好不容易纔跟上來人的步伐。
落淺溪回眸一笑,真真是傾國傾城,百媚橫生,“放心,不會賣了你……”
頓了頓,他又接了一句,“你可是我娘子,賣了你,我再上哪兒討媳婦兒去?”
陌瑤撇撇嘴,果斷選擇無視。
她的房間在最裡邊,不期然地得經過住在她隔壁的隔壁,夜白的房間。
彼時,夜白剛拉開自個兒房間的門,就見這對“狗男女”一陣風似的,匆匆從門前跑過,甚至完全把他當成了透明,連他的招呼都不給予迴應。
“該死的人妖!又想着把我家小陌陌拐去哪兒,小爺非得跟去瞧瞧!”
夜白咬牙切齒地說着,便雄赳赳氣昂昂地追了上去。
恰逢言歡聽到動靜,她聰明地先只開一條縫查看情況,待他們都走遠了才悄悄地跟了上去。
嘿嘿,想必今晚會很熱鬧,她不跟去瞧瞧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一路上,落淺溪一直緊牽着陌瑤不放,陌瑤在掙扎近半個時辰後終於選擇了放棄。
而這個時候,目的地似乎也到了,因爲落淺溪已經停了下來。
此時的他們,正站在一條架在護城河上的石橋上。
也不知今兒是什麼日子,只見這橋上,以及那河岸兩畔都擠滿了人,大多是年輕的男女,服裝各異,想必各國的人都有。
更奇怪的是,他們每人都手拿一朵鳶尾花。
大夥都是興奮、愉悅的樣子,更像在期待什麼,陌瑤迷惑不解,就聽落淺溪緩緩笑道:“今兒是安塞城一年一度的鳶尾節。”
“鳶尾節?”陌瑤嘴角抽了抽,“我只聽過鳶尾花,而且,若我沒記錯,鳶尾花的花期也是在春夏之際,現在已經入冬了好嗎?”
所以那鳶尾花他們到底是從哪裡弄來的?
落淺溪無奈地搖搖頭,“你這話在我這兒說說就好,若是讓這城裡的百姓聽到,一定會將你驅逐出城的。”
“呃,沒這麼嚴重吧。”陌瑤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等我跟你說了這鳶尾節的來歷,你就知道了。”
落淺溪笑了笑,眸光瀲灩流轉,盡是說不出的風情,“鳶尾節並不是傳統節日,卻是安塞城特有的節日。說是特有,但這節日的背後,卻也是一個俗套的愛情故事。”
他背靠石橋的圍欄,笑看着陌瑤,“你也知道,安塞雖然是歸東霖所有,但天高皇帝遠,安塞城城主就是這裡的土皇帝。大約二十年前,城主的大公子愛上了一個外來女子,那女子着裝很奇怪,既不屬於東霖,也不屬於西岐等國。最特別的,是她頭上常常會彆着一朵鳶尾花。”
陌瑤暗想着,看來鳶尾節這名字當真來自鳶尾花了,的確很俗套。
“大公子不僅是城主唯一的繼承人,更長得一表人才,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偏生那女子對大公子視而不見,直到有一天……”
落淺溪說着,轉身面向護城河,“不會游泳的大公子毅然決然地跳下了這條護城河,只爲了那女子別在髮髻裡的那朵鳶尾花……”
那女子終於接受了癡情的大公子,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那女子也是真的愛上了他。
他們郎才女貌,站在一起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因此得到了許多人的祝福,在當時,更是被傳爲一段佳話。
不久之後,大公子和那女子水到渠成,很快便喜結連理。
但奇怪的是,那女子是何背景,外人始終不得而知,只知道,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離開一次,一次也要離開好久。
大公子從來不抱怨,總是心甘情願的在這裡等着她,即便,他們成親那日,女子的家人,甚至親戚,一個都沒來,女子更是不合習俗地從客棧出嫁。
成親一月,便傳出女子懷孕的喜訊,十月懷胎後,她平安地爲大公子生下了一個兒子。
本以爲他們會幸福美滿地過完這一生,不曾想,孩子剛過滿月,這一家三口便離奇失蹤了。
城主府上的人皆對此緘口不言,諱莫如深,大夥兒從一開始的好奇,到最後,漸漸的也就不在意了,直到,城主府上的兵馬,以及守城的將士,在一夕之間,全都不知去向。
再後來,大公子一個人回來了,卻不見他的娘子和孩子,他在安塞待了不足半月,便也不見蹤跡,一直無人得知他的下落。
這其實是個悲傷的故事,但人們總喜歡記住美好的東西,比如,大公子一跳爲紅顏,成功換得美人心也算是一段佳話不是?
於是乎,安塞城的少男少女們,將每年的這一天定爲鳶尾節,每到這一天,他們都會積聚在護城河的邊上,手拿鳶尾,等着那條滿載鳶尾花的花船駛過,而後紛紛將自己手中的鳶尾扔到那花船上,扔中了,就必定能得到一份天賜良緣。
陌瑤聽完,在意的卻不再是冬天怎麼可能有鳶尾,而是這個故事裡的主人公。
她總覺得,故事裡的男女主角,和仙姑子當初告訴她的,關於族長的故事,似乎是同一人,時間上也正好完全相符。
她默默想着,或許,該去城主府走一趟了。
“快看!花船來了!”
四周的人羣突然沸騰起來,落淺溪手中亦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兩朵鳶尾,他將其中一朵遞給陌瑤,笑道:“等花船穿過這底下的橋洞,我們就可以扔了。”
見他難得正經,陌瑤也不想掃了他的興,便索性拋開壓在心底的疑竇,大方地接過了他手中的鳶尾花。
載滿鳶尾的花船很快朝石橋這邊駛來,無比喧鬧的聲音幾乎將落淺溪的聲音淹沒,他大聲地說道:“等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扔。”
陌瑤不明其意,但還是點了點頭。
很快,花船駛過橋下,隨着落淺溪的第三聲落下,兩人同時將手中的鳶尾拋出,正落在那花船上,最大一朵鳶尾花的花冠之上。
陌瑤突然聽到落淺溪笑得很開心,“我聽說,同時將鳶尾扔向花船的男女,註定這輩子會在一起,因爲鳶尾花,象徵愛情。”
心頓時漏跳一拍,陌瑤下意識地擡頭去看,霎時撞進一雙滿含柔情蜜意的琉璃鳳眸。
兩人就這樣看着彼此,誰都沒有說話,嫩黃的紗衣隨風揚起,卷着白色的衣襬,柔和繾綣。
脈脈對視迎合着身後那條落滿星輝的護城河,竟是一幅別樣的美景圖畫。
夜白混在人羣裡,遠遠看着這幕場景,不住的搖頭,“完了完了,小陌陌要被那人妖勾魂了。”
不忍再看,他轉身便要離開,卻不知看到了什麼,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道隱在人羣中的絳紫身影,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會來的如此之快!
還好死不死的……
夜白默默回頭再看了眼陌瑤的方向,無語凝噎。
這算是當場抓到偷情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