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剛走出衛府大門，便被常公公堵住，帶往皇宮。
“不知皇上這麼着急，所爲何事？”攏了攏身上的裘衣，衛昭輕聲道。
難得今天是休沐，不用再去看那幫蠢貨，這大雪紛飛正是踏雪尋梅的好天氣，他可約好了人的。
“皇上在合歡殿。”常公公答非所問。
衛昭微微頷首，表示聽懂了。
看樣子，楚瑜也知道那什麼甘州請願團之事了。
他本還在絞盡腦汁的想着要怎麼不露痕跡的將這事透露給楚瑜知道。
那甘州請願團，若是他猜得沒錯，出了秦州，再過徐州，在青州，在進入京畿大營的防衛圈後，就會被人給堵回去。
堵回去又能怎樣，現在整個秦州都知道羅家和‘京城那些貴人’做的好事，而秦州可比甘州繁華多了，襄州更是南北通壅之地，來往的客商也多，不用多久，這事就會傳遍整個楚國。
只是，若是整個朝廷都沒人提的話，也不會傳到楚瑜耳中。
那，現在楚瑜知道了……
還是在合歡殿知道的……
衛昭心底猛然打了個突，淡聲問道：“今天的天色可夠黑啊。”
常公公擡了下頭。
大雪紛飛的，你能指望有太陽？
又沉默的低下了頭，不回答。
衛昭的眉頭輕蹙了一下，隨後便揚了起來，看着那雪花，心情都要好多了。
這算是因禍得福嘛？
楚瑜對顧陌寒產生了戒心，所以派了黑衛出去。
倒是讓他知道了那些人一再隱瞞之事。
只是，按楚瑜那怕死的德行，怎麼會捨得派黑衛出去？
從皇宮邊繞過，從邊門進去，看着面前那精美絕倫的建築，便是雪天依然蔥綠一片的樹木。
衛昭冷冷而笑。
合歡殿在皇宮的南面，是從原皇宮擴展出去，將汴水旁邊的山都圈了進去，面積幾乎有原皇宮一半大的，一個極爲奢侈精美的宮殿羣。
因爲面積太大，修建了一年多，也不過是修好了靠近汴水的那一處而已，其他的，還都是在建中。
不過，就這一處，不光花掉了京城之亂的抄家所得，今年夏天，還硬從國庫裡調用了五百萬兩白銀。
爲此，衛閣老氣得在牀上躺了七天。
七天之後，卻不得不拖着病體上朝，因爲，就在這七天中，楚瑜下了加稅的指令。
田稅，商稅，所有稅，都加了百分之三十。
衛閣老在朝上力爭兩個時辰，也沒有讓楚瑜收回成令。
幸好今年秋收豐收，加稅之令下去，雖然怨聲載道，卻也沒有引起什麼變動，強行推了下去。
可稅銀還未收上來，楚瑜便從吏部又調走七百萬兩。
那本是要調給兵部用以支付軍備和糧草的款項。
衛閣老再度被氣得吐血。
然後，這個時候，傳來了甘州之亂。
衛昭想，自己是能知道楚瑜打的算盤的。
若是沒有戰亂，他拿走的，自然有增加的稅來填補，可現在有戰亂了，倒可以趁這個時候再撈一筆。
比如，那些軍備糧草的錢，說不定就可以昧掉。
只要追究一個盔甲武器劣質，就能讓那些相關人員自己拿錢出來補這麼一個窟窿。
至於顧陌寒那裡，都讓柔然人進了關，還提什麼戰功，能將功補過就不錯了。
至於撫卹那些，就你自個去想辦法吧。
所以，明知道甘州之亂十有八九是羅老將軍和京城那些別有用心之人弄出來的，楚瑜也一直沒有替顧陌寒說一句。
反而有讓那些人越來越囂張的意思。
這樣，當所有人都要求殺顧陌寒之時，他才能以救世主的面容，救顧陌寒一命，從而，讓顧陌寒更加死心塌地的爲他賣命。
可甘州戰報再不傳來，整個甘州一點消息都沒有，他卻是真正對顧陌寒起了疑心。
甘州請願團……
這種事要說不是顧陌寒的手筆，他衛字倒過來寫
聽說，那可是幾百人的大團，有老有少，更多是血氣方剛的漢子和彪悍無比的婦人。
一人帶着兩匹馬，卻不着急走，而是過一個城鎮，便進去哭訴一番，直整得所過之處，就如同洗腦一般。
再加上他們還遭遇兩次襲擊，如果不是秦州豪俠們相助，還真不知道會怎樣。
這事一傳出，本來半信半疑的人都信了。
現在秦州人，閒暇時間討論的都是那些京城貴人到底是誰？
除了羅家，還有誰
在京城裡的人還在爲讓楚瑜殺顧陌寒而不懈努力之時，在那些人互相串門商討顧陌寒下去，那甘州的勢力應該歸誰之時。
天下的輿論都已經變了。
天下悠悠衆口，誰又能堵得住？
想來，當所有人都收到消息之後，京城，只怕雪會落得更大了。
嗯，既然這麼好玩，他不在裡面攪合攪合，也實在有損他衛昭之名。
隨着常公公走近那最是漂亮的後殿，衛昭淡然而笑，不過那笑意在看到殿前進進出出的那些俊美少年之時，又一點點的沉了下來。
常公公偷瞅了眼衛昭的神色，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自從這合歡殿修建而成，這些人入了宮後，合歡殿便守備森嚴，侍衛都在外面，裡面都是黑衛守着。
而不說那些嬪妃，便是外臣包括衛昭，都沒有進來過。
如今楚瑜居然忘記了這事，直接召衛昭在合歡殿覲見，只怕是真混了頭了。
“這些人！”衛昭臉色陰森，咬着牙從牙齦深處發出了低問。
常公公將頭低得更低，只當沒聽見也沒看見。
“常公公，快些，皇上催了。”一個身影從殿內飄了出來，帶了嬌嗔一般的叫了一眼，又順眼飄了衛昭一眼。
他身上只穿了單薄的紗衣，衣襟半開，露出了一片白生生的平坦胸膛，面上還打了胭脂和粉，眼眸迴轉之時。
那和顧陌寒有着三分相似的面容上，淫光溢彩魅不可言。
不光是他，這殿內十幾個少年，或是背影，或是臉型，或是嘴脣眼睛，總有那麼一點和顧陌寒相似。
或者說，和一個已經死去多年之人相似。
在踏進殿門之時，衛昭的臉色便恢復了平和，只心裡想着，待會出去，就要找人通知那請願團，不走青州，而是從徐州下去，先去荊州。
媽的，先將楚國繞一圈。
讓人知道，你這皇帝到底是怎麼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