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驟然一驚，腳不覺退了一大步。
“怎麼了？”察覺到身後之人的動靜，顧欣悅回頭道。
杜仲四下望了下。
空間依然靜默，遠處那些建築的虛影依然帶着迷幻的朦朧，火把光線照不到之處，漆黑一切。
這裡沒有別人。
自然也不會有人發出聲音。
“姑娘小心些，這些東西能讓人產生幻覺。”杜仲沉聲道。
顧欣悅回頭看了下那片死靈草。
當她轉身，人也離開了死靈草一些，青黑色的漣漪便停了下來。
只有一絲微瀾在輕輕顫動。
顧欣悅一笑道：“這些東西互相之間有傳遞機制，就是，它們雖然一棵棵是獨立的，但是互相之間能有信息傳遞，這前面一棵發現了生物之氣，就會向其它植株傳遞信息，放心，只要我不接觸到它們，就沒事。”
話說完，顧欣悅卻是愣怔了一下。
然後往那石像通道方向看了一眼。
說到同一族羣不同個體之間的信息共享和傳遞，死靈草還只是植物，再怎樣可怕，也不能動，只要小心些避開就是。
但是，那些東西可不一樣。
以前，她以爲那些異形蟲子的出現不過是偶然，只不過是燕人想象出來，有點相似而已。
可是現在看來，那不是偶然。
那個在金陵襲擊寒淵的南疆女子手中的蟲卵，也不是偶然。
可惜，後來當她問寒淵的時候，寒淵卻只說，那是黑暗之物，在這個世界是見不得光的，不用擔心。
更多的卻沒有說。
以寒淵的心性，一定是真的認爲那東西沒有威脅才這麼說。
可，真的沒有威脅嘛？
雖然那蟲卵是沉眠狀態，也不是從那瓶子裡丟出就能激活的。
但是，有那種東西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大事。
看樣子，這個燕國遺蹟……
“杜仲，你還知道些什麼？”轉身繼續去挖死靈草，顧欣悅淡聲問道。
杜仲一怔，低頭看着她，再看了下週圍，道：“大長老一直在研究總壇後面的那個封陣，那時候，我還小，他並沒有太防備我，有時候會自言自語，他說過，我們暗門的詛咒，也許秘密和來源就在那裡面，他說，那裡面，也許有能讓人復活的法子，他開始在總壇裡到處尋找記載，有一次，他挖塌了一個洞，露出了一個洞口，可以看到裡面有更大的空間。”
看着顧欣悅小心的將死靈草傾倒，杜仲停住了聲音，等她將死靈草裝進盒子，再又換了個新盒子出來，才繼續說。
“那是一個很小的洞口，大長老進不去，便讓我修煉了一年的縮骨術後，鑽了進去，那裡面，是一個放置了好些瓶瓶罐罐和木架的小房間，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那些木架都已經腐爛，連同那上面放置的東西一起倒塌下來，都混雜在了一起，而一張石頭椅子上，是一具骷髏，我那時候年紀也不算大，心裡還是有些害怕，只拿了那骷髏面前的一本手札便爬了出去，怕大長老再讓我進去，便跟大長老說，裡面沒有東西，只有那手札。”
“大長老相信了你？”顧欣悅手微頓了一下，擡頭問道。
杜仲淡淡一笑，道：“那個密室，是在山壁上的岩石中開出來的，大長老要是想將洞口弄大，只能炸開，那麼動靜就太大了，再說，我當時年紀那麼小，他根本想不到我能抵抗住他的催眠術。”
“可你當時年紀那麼小……”顧欣悅帶了疑惑的道。
她是看到過秦陌寒審問那個齊家奸細的，大長老應該是很厲害的人，杜仲的年紀那麼小，居然能擋住？
杜仲低頭看了她一會，脣角勾了下，道：“姑娘，你知道縮骨術要怎麼練嘛？”
不等顧欣悅回答，他已經轉開了頭，柔聲道：“很痛，真的很痛，痛得我沒法子，只能自己給自己催眠，用的多了，便對催眠產生了抵抗，一旦我在心底設置了沒事，這都是假的，其實，那石洞裡什麼都沒有，就只有那本手札，那麼，大長老怎麼問，我都會這麼回答。”
顧欣悅手一頓，將最後一棵死靈草收進盒子中，然後一抖手，將東西都收進了空間。
站起身，轉身面對着看她起身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杜仲。
輕輕的抱住了他。
雙臂環抱住了他的腰，頭頂着他的胸口，輕輕的道：“以後，以後再不會疼了。”
杜仲這個人，往日基本沒有什麼表情，便是傷得再重也不會叫一聲痛。
可是，他剛纔，剛纔……
想想，杜仲的年紀也就和秦陌寒差不多大。
卻除了武功好輕功好外，易容高絕，催眠厲害，還有隱身功夫亦是極爲出衆。
這些技能，要單獨練好一樣，都需要花費許多努力。
而他能會這麼多，還每樣都做到最好。
付出的代價得要多少？
還有他的縮骨術，人的骨頭到一定年紀都停止生長，關節摩擦之時都會讓人疼痛不止，何況他那一下縮掉十公分！
等秦齊回來就成親，然後離開京城，以後，也不要再讓他去扮作什麼武使丫頭（風九是本來就個子矮），也不需要他再去探聽什麼。
只要不再用那見鬼的縮骨術，他的骨頭會慢慢的長好的。
杜仲低眸看着下面那毛茸茸的頭頂，脣角一勾再勾的，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
低聲道：“姑娘，不痛了，杜仲現在，一點都不會疼的。”
聲音頓了頓，杜仲又看了下四周，手，小心的扶住了她的腰，道：“大長老相信了我，沒有讓我再去那個密室裡，而是專心去研究那個手札，那個手札是用我看不懂的文字寫的，大長老研究了好些年，便讓我去南疆找另外一個祭壇。”
“就是你發現青黛石的地方？”顧欣悅心頭突的一動。
又是南疆？
“是，不過，我是的確沒有找到大長老說的那個地方。”杜仲道：“後來我回到總壇，總覺得不對，便又去了那個密室。”
“又去？”顧欣悅驚訝道。
“嗯，我偷偷去的，雖然我年紀大了，但是縮骨術也練得更好了，而且，那洞，其實只要掌握好，便能進去，然後，我發現……小心！”
杜仲聲音一下拔高，同時抱着顧欣悅往後急掠了好幾步。
本因爲顧欣悅起身而停止的青黑色漣漪，突的一下猛烈搖晃起來。
而在那其中，有細微的茲茲聲發出。
那是，有東西在急速跑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