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她……
殺了她……
殺了你身邊的這個女人!
殺了她!
她是禍害!
她是一切災難之源!
她是造成你痛苦的起因!
她傷害了你!
她讓你痛讓你苦!
殺了她!
低迷委婉,甜蜜之中帶了極致誘惑的聲音響起。
一聲聲的,縈繞在耳。
響在腦中,響在心中。
杜仲不覺舉起了手中的短劍,對準了顧欣悅。
又猛的咬了一下脣,手腕一轉,對着自己手臂上狠劃了一劍。
可劇痛之下,腦中的迴音卻是更響更重。
那聲音,好似一縷縷帶了甜膩的絲線,沿着他的血脈而行,將他的身體都給纏繞起來。
控制着他的身體往前,控制着他的手舉起,控制着他的心涌起了無窮的殺意。
殺了她!
殺了面前這個女人!
她是誰?
她是敵人!
是最兇狠的敵人!
殺了她!
隨着那聲音,他眼前一片模糊,模糊一片中,那晃動的人影好似慢慢顯現出一個美麗的輪廓。
在幼時,在那疼到不行的苦訓之時,他,偶爾也會想起自己的母親。
暗門之中雖然孤兒很多,但是也有一些八大家族的孩子。
他們也會跟那些孤兒一起受訓,強度也不會低於那些孤兒。
可是,在訓練之後,他們卻會被自己母親接走。
每當那個時候,他便和其他那些孤兒一般,偶爾很是羨慕的想起。
自己的父母。
比起其他的孤兒和孩子,他的訓練強度要高上幾倍,別的孩子至少還有休息的時間。
可是,他從來沒有。
便是睡覺,都是疲累到了極點,在保持着縮骨狀態中昏睡過去。
那時候,每當覺得自己快堅持不住的時候,他也偶爾,會想起自己的母親。
在他的想象中,他的母親是溫柔的美麗的,是願意把他抱在懷裡,爲他輕吹着傷口,揉着他的頭說不痛不痛的。
他的母親,一定不是故意要拋棄他的,只是因爲沒有法子。
比如,像杜九家裡遭了災,全家都死沒了,又或者像杜五一樣,是遇到了強盜,被殺得只剩下一人,再或者,是像杜三一樣,家裡窮得揭不開鍋,只能將孩子送出,希望孩子有口飯吃。
可是,每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大長老便會笑他。
大長老說,你母親是世上最惡毒的人,她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所以不要你了,剛出生就把你丟棄了。
不過,你也不用怨恨,因爲,那女人已經死了。
你的父母,因爲想得到自己不應該得到的東西,已經死絕了。
而你,若想活下去,那便自己努力吧。
大長老給他設置了一個又一個的考驗。
每一個考驗,一旦沒有過關,那便是死亡。
日復一日,他要學的東西越來越多,難度也越來越大。
但是,他卻不再去想什麼親身父母了。
他拼命的,去學習,去鍛鍊自己。
他要讓自己更強!
因爲,在暗門,只有強者纔有生存的權利,纔有活得自由的權利。
而且,在瞭解了血誓的真正意義之後。
他更是慶幸自己沒有父母。
那麼,血誓便不會啓動最後那一道。
他可以保留自己的心。
不讓自己徹底被別人控制。
他吃了那麼多苦來變強,可不是爲了成爲別人手裡的傀儡。
便是秦家少主,如果他不認同,那麼,他也不會真心去受他控制。
他是杜仲。
他只爲自己而活。
可是,可是現在,面前這個人是誰?
她是敵人!
她是拋棄了你的人!
她是讓你落入苦海,沒有一日歡笑過,沒有一日歡喜過之人!
殺了她!
甜膩的聲音如夢似幻的響着。
一聲聲的……
“杜仲!杜仲!你怎麼了!”
隨着一聲滿是擔憂的叫聲,那個身影撲了上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拼命的拽着他的手臂,叫道:“別亂動,讓我繼續上藥,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眼前的迷霧噗的一下消散,只留下了顧欣悅擡起的,滿是焦急的面孔。
趁着杜仲那一愣神的時候,顧欣悅快速的將藥往傷口上抹去。
是她的錯,居然誤判了時間。
那些蟲子的毒可不是一般的毒。
那是能讓人瘋狂,讓人失去理智的。
“不是你判斷失誤,並沒有到毒液滲透進神經系統的時間。”腦中超腦的聲音帶了沉凝的慎重:“不過,建議你趕緊離開他。”
“滾!”
顧欣悅在腦中爆了聲粗口,便不再理它,只是手腳更快的清洗,上藥。
杜仲低着頭,細細的看着她。
看着她一邊儘量小心的不弄疼他,一邊努力的加快速度,偶爾望上來的眼睛裡,滿是擔憂和鼓勵。
對,鼓勵。
溫柔的鼓勵。
是了,他已經不再期望什麼親人,因爲,他已經有了,有了最重要的人。
他願意爲之奉上一切之人。
杜仲手一鬆,短劍掉落在地,發出了叮噹的一聲脆響。
那一聲響讓杜仲的身體猛然一抖。
腦中又響起了聲音。
這次,聲音不再輕柔甜膩,而是帶了低沉的威嚴。
那是,帶了磁性般的男人的聲音。
快,殺了她!
殺了她你就解脫了!
殺了她你便自由了!
這不是你一直嚮往着的嘛!
猛然咬住了舌頭,眼裡恢復清明那一瞬間,杜仲迅速的點了自己頭頂幾處大穴。
然後,在心底裡,設下了禁語。
他本以爲,秦陌寒給他解除掉血誓之後,他便自由了。
他不是暗門八大家族之人,他沒有暗門的血液,他也沒有親生父母。
只要秦陌寒解除了加在他身上的血誓,便沒有任何人能控制他。
可是……
可是,大長老騙了他。
他有父母。
不光父母活着,甚至,他們還是暗門之人!
現在,由他的親生父母所發出的命令。
已經激活了深埋在他血脈之中的血誓。
那是……身爲暗門之人無法逃脫的詛咒。
那是,再強的反催術都無法抵制的詛咒。
“姑娘。”儘量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平靜,杜仲一邊將身上的軟甲解下來,一邊推了一下顧欣悅,道:“姑娘,我們得趕快走。”
趁着那禁語擋住的時間,他得趕緊的送她過橋。
然後自行解決。
否則,當最後的命令涌來之時。
當那兩人啓動血之脈動之時。
他無法阻擋。
只能成爲那兩人的傀儡。
然後他會殺了她。
殺了。
他寧願碎成灰燼,也不想傷害之人。
“馬上就好!”顧欣悅加快了速度,正給他抹小腿上的藥,眼角里便看到了一道暗影。
一道,高高舉起了短劍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