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五月,杭州便開始熱了起來。
而這個季節,正是桃熟梨甜櫻桃紅之時,滿杭州城,都是甜甜的果香。
連空氣,都活波起來。
去年水災的影響,是一絲都看不到了。
寒澈和管事們談完事後,從鋪子裡出來,站在街上四下環顧了一下。
見一個農人挑着的新鮮桃子很是漂亮,便讓小廝上前去買下那一擔。
心中,輕嘆了一口氣。
若是往年,這個時候家裡莊子上送來的水果都堆成了山,哪裡還需要在街上買。
可今年剛開春,莊子上便出了各種事情,果樹上的花剛開,便被人全部掃了去。
一個果都結不下來。
他自然也知道是誰動的手。
包括現在鋪子裡被人挑明瞭的折騰。
卻也只能忍氣吞聲。
他現在才知道,寒淵曾經所說,民不與官鬥,要鬥,也是要挑着那些官自己去斗的意思。
寒淵在的時候,與江南各級官員都交好,手中握有大量的秘密,但是從來不會偏向任何一方。
如果有人找麻煩,寒淵也是利用官場之間的矛盾,借力給解決了。
可是現在。
去年海戰一事,本是寒家有理,如果按照秦將軍所說的,一直以苦主的身份出現,只針對齊天傲,再一再的強調寒家的家底都被劫走了。
那麼江南的那些豪族和官吏只會對寒家報以同情。
再加上當初秦陌寒說的那句話,便是五皇子和左家也不好針對寒家做什麼。
這樣寒淵早些時候掩藏下去的那些產業,就能繼續不被人察覺的維持下去。
他們面上的這些鋪子田莊,也不會這麼被人惡狠狠的盯着。
可惜,寒戰那渾人,居然衝出去明目張膽的說要殺五皇子報仇,不光是五皇子,連帶着也得罪了左家,還弄得那些江南官吏們沒臉。
這事要做便也做了,至少江南豪族還贊你一聲寒三爺義氣。
可是,被人一鬨,寒戰便開倉放糧放衣。
寒家自來做善事做的多,你放就放吧,結果還要說什麼災情這麼重,災民那麼多,當然是要傾倉而放。
好吧,現在全杭州的人,都知道你寒家還有那麼多的糧食和衣物。
不說絲綢等物,連棉衣都有五萬套!
前頭你哭窮,哭個屁啊!
當然,這些他一開始還沒意識到,聽到寒戰說要做善事,如果大哥在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也是動了心,點了頭。
可誰知道,寒戰居然……
他着急趕過去,寒戰已經將田莊織坊鋪子裡的倉庫都打開了,而且,還是將東西交給了衙役。
事後他從紀大爺那才知道寒家居然成了第一個響應五皇子楚錚號召的人。
這五皇子要江南豪族拿錢出來救災,大夥本在跟五皇子談條件,好嘛,你寒戰一下拿出來那麼多東西,別的豪族怎麼辦?
拿?條件還沒談好,不拿?那就是直接打五皇子的臉,更何況後面還有個新任江南總督嚴大人盯着。
這一下,江南豪族個個都對寒家不滿。
而且,沒人認爲寒戰是傾倉而出,而是認爲最多也就拿個一兩成出來而已(大家都這麼做的,寒淵也不會超過這個數),所以,按照寒家這次提供出來的東西反推。
你寒家還富着呢!
再說了,前頭說和五皇子勢不兩立,後頭就這麼給五皇子賣命,誰知道你們之間什麼關係?
這寒淵到底怎麼死的?
齊天傲是不是冤枉的?
誰說得清楚?
到的後來,還有災民被人鼓動,直接找上寒家,說是寒家還留有大量的糧食衣物,要寒家繼續拿出來。
可他們哪裡還拿得出東西?
寒家捐出了百萬兩銀子的東西,最後結果,卻是將人全部得罪了個徹底不說,在民間的聲望,也被拖累了下去。
不過好歹還有着秦陌寒那句話,去年冬天,還沒有出什麼大事。
可是今年一開春,便各種事情都出來了。
而京城的消息也傳了下來,說是大將軍和鎮北將軍不見了。
再後來,又說往北的關門關了。
前些時候又傳來消息,說是大將軍不姓顧,姓秦,如今已經認祖歸宗,豎起了秦家大旗,連朝廷都同意,邊關三州歸秦家自理。
可這連番變故,秦將軍那邊一點消息都沒送過來。
而且,那些從寒淵手下直接撥過去給秦將軍的管事,從去年冬天開始,便已經不和他們聯繫了。
他便知道,這是秦將軍那邊惱火了。
亦是知道,秦將軍那邊根本不放心他們兩兄弟,所以乾脆什麼都不說,也不需要他們做什麼。
要換做是他,也是會惱火的。
去年寒春在封船之前回來過一趟,別的什麼都沒說,只說,北疆寒冷,過去的那些家眷本是指望着那些棉衣過冬。
而且,邊關起戰事,漠北城的軍隊本也指望着那些棉衣打仗的。
而做那些棉衣的棉花大半還都是郡主莊子裡所產。
當時寒春是嘆着氣走的。
這還不算最氣人的,最氣人的是,去年年底,他偶爾遇見紀大爺,從紀大爺那知道,他們寒家無償捐出去的東西,十有八九,都被運往兩湖和北邊賣掉了。
那棉衣因爲暖和,在北邊還賣得飛快。
當時紀大爺嘆着氣道,你寒澈本也是個聰明人,這次怎麼做出這種事。
寒二爺,寒三爺,原來在江南那麼響噹噹,在那一刻,他才知道,那是因爲前面還有個寒大公子!
“二爺,買回來了。”小廝挑了那擔子桃子跑回來道。
寒澈收回了思緒,點點頭,往自家宅院走。
寒家在杭州有好幾處產業,除了去年給榮寧郡主住的那個大院,還有幾處精緻的別院。
去年的事情出了後,寒澈便帶了媳婦搬到了一處偏僻的院落。
那院子靠近西湖,旁邊並無什麼人居住,很是安靜。
也很容易發現不良之徒。
雖是吃了大虧,但是他們兩兄弟手下還是有人的,不能護住所有的莊子鋪子,但是自家住的院子還是守備得極嚴。
所以,當寒澈放鬆了一身筋骨,在二門處揉了揉臉,換上了和藹笑容,邁過門檻往自個住的主院走之時。
是實在沒想到,在自家正房那門外,居然站了兩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