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顧欣悅詫然,衝口道。
秦陌寒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視線緩緩移動,從她臉上移到她緊抱着秦齊脖子的胳膊上,從她那合攏在一起的手移到她擱置在秦齊肩頭的下巴上。
然後緩緩上移,眼瞳裡被星光映出一片璀璨,在那璀璨之中,只有她的面容。
她的身體被秦齊的身體擋住,不過就算看不見,秦陌寒也能感覺到那兩人的身體一定是緊貼在一起。
親密無間。
最初的氣惱過後,涌上來的卻是細細密密的刺痛,就如同一千一萬根針刺在心臟上,讓他痛得說不出話來。
只要空閒下來就瘋狂涌上的,****夜夜積攢下來的思念,那相思有多深,現在他就有多痛。
可便是心都已經碎了,他也捨不得將視線移開。
“你……江南有事?”被秦陌寒那麼盯着,顧欣悅忍不住的微蹙了下眉頭,出聲問道。
去年底,他教會了她讀他們的密文,離開京城之後,隔上幾天,便會有信送過來。
她便也知道,他回去甘州之後的一些事情。
除了繼續用雷霆手段將那些殘餘勢力鎮壓清理,軍隊要打亂然後重新組建,要挑選最精銳的兵士進入鐵騎,要將那些將領重新分配。
而何將軍帶着後勤部隊反水,更是留下一大堆爛攤子,就算糧食他已經控制在手上,但是還有裝備,馬匹,還有這次死傷人員的安置和撫卹,還要重新徵兵……
除了軍隊事物,在庶務上事情也不少,他私自留下來的那兩百萬畝田地和她建議開發之地的官吏,要都換上了自己人,那些新到的官員都重新做了委派,分配到真正的鳥不拉屎的地方,便是想出來都困難。
就算有信送出來,也是各種抱怨和對當地經濟的絕望。
而通過那些信件,他也能掌握住那些官員是屬於誰的勢力。
雖然信裡說得輕鬆,但是她知道,那些事做起來並不簡單,而且,最重要的並不在現在,而是在那些人以爲自己穩定之後。
這個時候,他居然跑到了這裡。
那必然是江南出了大事,出了,讓他放下如今事情應該堆積如山的甘州而跑過來的大事。
手指緊握成拳,秦陌寒嘴脣蠕動着,好半晌,方發出了帶了顫抖的嘶啞之聲:“無事……我……只是……想見你。”
太想了。
在甘州之時,就想得夜夜都睡不着,有時候想得太痛,都只能靠一些特殊方式來壓制和解決。
在收到紅鷹送過來秦齊的信,他幾乎沒有任何思考,便喊上了秦桐策馬往秦州而去。
在秦州碰上秦齊幾人後,待秦桐將上官崖的記憶消除掉,便讓秦桐回去,自己硬跟着秦齊過來。
越是靠近,心越是焦急,他都等不及策馬,乾脆用了輕功直接翻山越嶺而來。
能跟上他的,也就是秦齊。
那些親衛,只怕還要兩天才能到。
顧欣悅心中一顫,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將頭轉到一邊,無意識般的蹭了下秦齊的脖子。
那般親密的舉動如同冰寒的刀鋒一般從眼瞳直刺而入,讓眼前頓時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光。
秦陌寒身子顫抖了一下,手扶住了旁邊的柳樹方穩住了身體,緊閉了一下眼簾,再睜開時,眼瞳裡血色未褪,他的脣角卻浮起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柔聲道:“以前聽說過,這裡的魚宴很有名,明兒,咱們去嚐嚐可好。”
那是在車氏城裡,她經常唸叨的。
要去淮安吃魚,要去金陵吃小吃,要去杭州吃藕粉,要去兩湖吃米粉,要去南疆吃酸菜。
那個時候,他也如同秦齊這般抱着她,聽着她帶了吸口水的聲音,漫聲應着好。
然後想着,等秦家的仇報了,他便放下一切,和她一起,從北到南,從西往東的都走一遍。
她想吃什麼,想玩什麼,他都隨着她。
可現在,能和她一起吃頓飯。
都是奢望……
他這麼一說,顧欣悅突的想起了自個還定了後天的宴席,而且那幫人還聽到了!
轉頭就對袁子蘇道:“快去崇聖樓,就說咱們改明天吃了,今兒吃的那些好吃的菜都要,還有刀魚,多多益善,對了,還有咱們去的事不能外傳!”
袁子蘇應了一聲,瞟了一眼秦陌寒,轉身就走。
杜仲隨後跟上。
碼頭那邊便有租馬的,他們騎馬過去也很快。
顧欣悅看着兩人走遠,視線不覺又掃過秦陌寒,然後馬上移開。
就算背對着秦陌寒,亦能知道他現在的模樣(先前那殺氣可已經成實質的了),秦齊心裡喟嘆一聲,柔聲道:“姑娘,我們先回去可好,這一路上都沒有休息的,屬下可有些累。”
又屬下!
顧欣悅將頭一豎,拿眼珠瞪他。
秦齊無奈一笑,大手在她腰後拍了拍,道:“姑娘心痛我,可好?”
只消除部分記憶而不影響到上官崖同時間的其他記憶,便是秦桐,都花了兩日時間才做到。
而他也算漏了他們可以沒日沒夜的跑馬,但是上官崖和那孩童不行。
若不是秦陌寒帶着秦桐趕到秦州,只怕他現在還在甘州。
當然,還要感謝秦陌寒這麼不管不顧的連馬都不騎的走直線距離過來……
後果就是,他的確快累趴下了。
“嗯。”顧欣悅點點頭,拍拍他手讓他放自己下來後,擡頭道:“那,你知道我們住哪嘛?”
“知曉。”秦齊自然的牽住了她的手,轉身帶着她往柳林外面走。
到了淮安,他們便先去了客棧,在房間沒有看到人,他便想着她一定是到這裡來吃東西了,沿着美食街也沒看到人,他下意識的便往這柳林走。
果然,她就在這裡。
看星星……
顧欣悅跟着走了兩步,見他腳步越來越慢,低下來的臉上亦帶了一絲無奈,愣了愣,回頭看向了秦陌寒。
秦陌寒站在了柳樹之下,手扶着那柳樹,頭微垂,風拂起的髮絲將他的臉頰都遮住。
看不到神情。
卻是讓她心裡猛然一刺。
深吸了一口氣,顧欣悅道:“你不走嘛?你另外有地方住?”
“沒有!”秦陌寒猝然擡頭,通紅的眼眸之中閃動着逼人的亮光,擡步追了上來,道:“我沒有地方住,我也沒錢,什麼都沒!”
呃……
顧欣悅愣了一下。
這是要沾上白吃白住的意思嘛。
心裡這樣想着,嘴裡卻不走心的衝口道:“衣服也沒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