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甦醒的時候,已經是三日之後了。
但他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站在他面前的只是紫薰。
紫薰見他醒來了,很是開心,趕緊扶他從牀上起來,並關切的問道,“王爺,您好點沒?”
他掙脫紫薰,目光急切,“紫薰,落嫣去哪兒了?”
紫薰聽了,低下頭,沒有吭聲。
“說啊!落嫣去哪兒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咬着牙便要從牀shang起來。
“王爺,您別這樣,別這樣!”紫薰趕緊阻攔住。畢竟他纔剛剛醒來,身體還很虛弱,如果就這樣到外面去,肯定會着涼的。
“那你就告訴我落嫣去哪兒了啊!”他還是坐回了牀shang,但是情緒十分的不穩定。
“這·;·;·;·;·;·;”紫薰咬着嘴脣,顯得很是猶豫不決。
“說啊!”他擡起頭,看着紫薰,目光猶如刀子一般銳利。
紫薰深吸了一口氣,疑遲了一會兒,終於說道,“王爺,您真的要去看娘娘嗎?”
“是!”除了堅定還是堅定,再無其他的情緒。
“好吧,紫薰帶您去。”說罷,紫薰小心翼翼的將他從牀shang扶下來,併爲他穿好衣服後,纔將他帶出屋子。
由於身體虛弱的原因,紫薰只好扶着他走。
不遠處,那裡有一個亭子。
看過去,正有兩個身影在移動着。
他的心,突然很深沉很深沉。
紫薰輕輕的說道,“娘娘就在那亭子裡面。”
等走近了,他看到,她正依偎在宮子翎的懷中,坐在長石凳上,一臉幸福的表情,而宮子翎的臉上,也帶着溫和之色。
那原本就深沉下來的心,好像被無數的魔爪摧殘着,尖利的指甲刺進肉裡,讓他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
宮子翎看到了他,原本滿是溫和之色的臉上突然有些慌張。在他看來,這是心虛的表現。
“你醒了。”宮子翎有些語無倫次。
他笑了,滿帶着嘲諷,“是,或許我不醒來,你會更高興。”
她走上來,抱住宮子翎,“羽痕,他怎麼又來了?”口氣中帶着微微的不悅。
這句話,讓他深深的心痛,眼圈一下紅了,險些要流出眼淚。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知道,我也很無奈。”宮子翎生平最厭惡有人這樣對他,但看在她的份上,宮子翎還是忍了下來。
“哼!無奈?是麼?我看你應該是很快樂!”他只感覺心都快要碎了。一剎那,心中對老天涌起無限恨意。老天太不公平!
她皺起了眉頭,嘟起了小嘴,“羽痕,不要理他了好不好?很煩哎。”說罷,她拉着宮子翎的手,走下亭子,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看了他一眼,眼中全是不耐煩。
看着她和宮子翎就這樣走遠,他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子癱軟在地。眼眶越來越紅,擡頭看着天空高掛的太陽,覺得是那麼的刺眼,那麼的惡毒。然後,眼淚開始流淌,帶着太多的絕望,太多的心痛,太多的神傷。
紫薰就知道,不應該帶他來的。如今看到他這個樣子,也是心痛不已,便道,“王爺,我們回去吧。”
此時,他哪裡還有心聽這些話。見他沒有迴應,紫薰只好吃力的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扶着回了屋子中。一路上,他淚如泉涌。
回到屋中,他讓紫薰出去,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抱着頭坐在牀上,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像打翻了五味瓶。
他想死,尤其是聽到她那樣對他說話而溫柔的依偎在宮子翎的懷中時,他就想死。
雖然,她對宮子翎那麼溫柔不過是因爲將宮子翎誤認爲是他了,終究,她還是愛他的。但是,這又有什麼用呢?她都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她只會一味、固執的認爲宮子翎就是他。既然,她已經失憶,那麼,一切都無可挽回。一輩子,她都不會再愛他了,一切,都無法重來了。
想到這裡,他就哭得更厲害了。一個男人這樣哭,是懦弱的表現。是的,他懦弱,他軟弱無能,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會離他而去。他還有什麼意義好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時,發出了一陣敲門的聲音。
“是我,紫月辰。”門外的人說。
也不知道爲什麼,他竟然答應忍讓紫月辰進來。
當紫月辰進來看到他那麼狼狽的樣子的時候,竟有些難以置信。
“是紫薰讓你來的吧。”他的聲音悲傷而低沉。
“是,紫薰不放心你,便讓我過來了。你怎麼了?怎麼可能哭得這麼厲害?”紫月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他苦笑一下,倒也沒有想隱瞞的意思。雖然,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是敵人,可是,他依然想傾訴一下,這應該是痛苦到極點的時候的一種本能。“我醒來的時候,讓紫薰帶我去見落嫣。後來見到了,那時落嫣正和宮子翎在一起,很甜蜜幸福的樣子。當看到我的到來時,她就不開心了。後來,還拉着宮子翎的手,走開了,根本不想看見我。我很痛苦,我想一切都無可挽回了,她應該,不會再愛我了。她所愛的,依然是‘羽痕’,可是,不是我。”
紫月辰低吟了很久,“你想怎麼做。”
“想死。”
“死?你這是自暴自棄吧,你真的很容易絕望。”不知怎麼的,紫月辰的目光中竟也有些悲傷。
“事實不得不讓我絕望。既然一切都無可挽回,或許,死是最好的解脫。”他的眸子中,被無盡的黑暗籠罩着。
紫月辰沒有說話,氣氛沉默了很久,很久。
當紫月辰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才突然發現,死似乎是很困難的,因爲,他還對她有着太多的牽掛——
“你想過放手嗎?”
“我·;·;·;·;·;·;沒有想過。”他的頭埋得更低了,不希望紫月辰看到他眼眸中懦弱的悲傷。
“我也沒有想過。而且,我的處境比你還要更糟糕。但是,我依然沒有想過要放手。因爲,我想愛,我要愛她。我要她成爲我的女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紫月辰的目光突然涌出堅定,令人歎服。
他不說話了。
難道,自己真的懦弱嗎?是啊,紫月辰的處境比自己還要糟糕,爲什麼自己還要這樣想呢?
死?未免太不應該了。
可是,一切,又能挽回嗎?
放手,是不是應該是最好的結果呢?
“你認爲,放手,會不會是最好的方法呢?既然在她的心目中,宮子翎就是‘羽痕’,那就這樣下去算了吧,至少,她能夠幸福。”這句話,倒也並不是因爲絕望而說出的,在某種意義上,這種觀點,也是不可否認的。有一種愛叫做放手。
“難道你不願意等到她恢復記憶的那天嗎?放手會不會可惜了?”他的放手對於紫月辰來說, 是一件好事。但是,即使是競爭的對手,紫月辰還是想提醒他一下。
“你認爲可能嗎?你說,失去記憶的人,怎麼可能再恢復記憶?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會這麼悲觀。”想到這裡,他就一陣陣的心痛。
紫月辰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低下頭不語。
良久。
他默默的流着眼淚,默默的考慮着是否真的應該放手。如今,一切都是無可挽回的,在她的心中,不會再有他的影子了。原以爲,只要她醒了,一切就會好起來,幸福就可以臨近,可是,事與願違,現實究竟太殘酷了。
他想與她白頭偕老,但是,這隻能是奢望。她愛的,依然是“羽痕”,但是,不是他了。當初他那麼努力的付出,不就是因爲希望她幸福嗎?如果,他放手,不再去做無意義的掙扎,那麼,她就會過得很安寧。平靜的生活一直是她夢寐以求的,他相信,宮子翎能給予她關懷。
“紫月辰,我想放手。”那句他最不想說出的話,還是說了出來。
“爲什麼?難道你就真的忍心放棄?”紫月辰難以置信,不知道他是從哪來的勇氣,可以讓他說出如此艱難的話。
“是,愛她,我纔會努力爭取;愛她,我纔會忍心放手。因爲想要給她幸福,所以能忍心放棄一切——包括她。”他說得很緩慢,很緩慢,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竟然沒有一點悲傷,沒有一點悲痛,反倒好像在做一件很偉大的事情。
紫月辰愣住了。而後,淚水也從紫月辰的眼中涌了出來。
那一刻,紫月辰突然明白,真正的愛一個人,便是能忍心放棄。既然他放手,那麼,自己還在那努力的爭取,又有什麼意義呢?不如也放手。因爲愛她。
“你哭什麼?”他不明白,難道紫月辰就因爲他說得那句話,就這麼容易的哭了嗎?
“我也想放手。”紫月辰微微一笑,輕輕的說道。
“什麼?!”他很是驚訝。
紫月辰的臉色很平和,“你讓我明白了,真正的愛一個人到底該怎麼做。我也想要給她幸福,所以,我也要忍心放棄她。”
他聽了,笑了。不知是苦澀,還是什麼。
放手。
放手。
愛她。就放手吧。讓她幸福,給她幸福的機會。
兩個男人同時伸出手,手緊握在了一起。
“一起放手。”兩個男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放手很痛苦,不放手,會更痛苦。長痛不如短痛,給她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