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裡，青莠剛剛服侍太后喝完藥，宮人就進來通報，說是昊辰來給太后請安了。太后點點頭，讓昊辰進來。
“皇兒給母后請安！”昊辰拱手道。
“坐吧。”
太后用金絲帕擦了擦脣角，揮了揮手，青莠就讓宮人們都退了下去，自己則站在旁邊伺候着。昊辰看了一眼宮人們退出去時，手裡端着的盤子，眉宇間顯露出一絲關心和自責。
“皇兒最近政務繁忙，也沒來得及給母后請安，聽聞母后病着了，心下不安，還望母后見諒。”
太后微微揚起嘴角，說：“皇帝忙於朝政，這點兒小事不必介懷，況且哀家只是偶染風寒。無妨。”
看着昊辰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太后微揚脣角，再度開了口。
“皇帝今天來，該不會只是請安這麼簡單吧？”
昊辰愣了一下，望着太后，猶豫着是否要將自己的決定說出來。畢竟，淑妃跟在自己身邊已久，且在治理後宮這件事上付出了很多心力，要做出這樣的決定實在不易……
太后看到他面有難色的樣子，就知道他在爲子苒的事情而煩心，想來也真是奇怪。先皇都是爲朝政不寧而憂慮，可是，她的孩子處理政事遊刃有餘，卻因爲後宮不睦而掛心……
轉念一想，其實自己在這件事上也是有責任的。如今後宮沒有正宮，她應該多幫着自己的兒子分擔一些。
“子苒的事情都查清楚了麼？”
昊辰點頭，將暴室裡緋兒招出的供詞全部告訴給太后，可是，對於緋兒說是淑妃主使的事，太后則是不以爲然。
“皇帝也認爲此事的主使是淑妃？”
昊辰搖搖頭，自登基以前，淑妃就跟在自己身邊了，想來已有好些年，她的爲人自己很清楚，性子溫婉，不愛與人相爭。即使對方是德妃，她亦委曲求全，不願讓自己爲難。這樣一個善良的女人，怎麼可能會去毒害別的妃嬪？
只是，眼下發生的這一切，並不能讓他用感覺去處理。
“兒臣有心袒護淑妃，然而那日御花園之事，再加上這些供詞，兒臣難以偏私。”昊辰爲難的解釋着。而且，他的心裡還有一個疑惑未曾解開。“母后，據兒臣所知，當初蕭美人制作拂塵香的秘方早已被父皇下令銷燬，爲何現在又會出現在宮裡？”
太后聽了昊辰的問題，也不解的搖搖頭。按理說，這樣的事情不應該發生纔是，除非……
“母后，當時的蕭美人可有其他家屬在京？”
昊辰的話問出了太后心底的懷疑，她仔細的想了想，搖搖頭。
“蕭美人是番邦嫁過來和親的，這你也知道，她在這裡是不可能還有其他親屬的。”
當初先帝知道蕭美人嫉妒之下鑄成大錯，爲了不讓相關的人泄露消息，先帝不但下令處死了蕭美人，就連她帶來的陪嫁丫鬟也一併賜了毒酒，是不可能還有“漏網之魚”的。
聽到太后如此肯定的語氣，昊辰便排除了自己沒有理由的猜測。
“皇帝可曾想過，是否還有可疑的旁人？”太后問着。
昊辰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想法與無霜不謀而合，只是找不到足以支撐推斷的證據。太后聽了他的話後，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淩氏一族的勢力在朝中還很強大，即使皇兒手上真有證據，也奈何不得。充其量不過是降了德妃的妃位，削去她的協理之權。如此一來，只怕會引來朝中大臣的反彈。”
“母后說的正是兒臣所擔心的，所以……”
太后擡起手來，心裡大概有了譜，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你自己斟酌着辦吧，不必知會哀家。”
昊辰點點頭，站起身來準備向太后跪安，一名宮人快步進來通報，說是無霜來給太后請安了。太后與昊辰對看了一眼，叫她進來。
顯然，無霜沒有料到昊辰會在這裡，眼裡閃過一抹驚訝。自那日在御花園見過面後，昊辰便沒有再看過她。只是一眼的功夫，無霜別開臉，徑自給太后請安。
“無霜給太后娘娘請安，給皇上請安，恭祝太后和皇上身體康健。”她欠身道。
“起來吧。”太后擡手道。
無霜站起身來，立在一邊，太后見他們之間沉默不語，知道兩人又在鬧彆扭，也不想多說什麼，只是賜坐。
“怎麼你倆今天倒是心有靈犀了，都來向哀家請安。”太后笑道。
還沒等昊辰開口，無霜就搶了個開頭。
“無霜並不知道皇上在此，否則一定會改日再來！”她仰頭，冷顏，高傲的說道。
聽出她語氣裡的不屑，昊辰瞪視着她。坐在一旁的太后用金絲帕掩着嘴角，不讓他們看出自己想笑。
“咳咳……賢妃這次來是給哀家送藥酒的麼？”太后故意輕咳了兩聲，笑問。
無霜點點頭，說出自己一來是爲了送藥酒，二來則是爲了淑妃的事情。
“淑妃？”太后擡頭望了望昊辰，說：“這事，皇帝不是交給兩位皇御女官去查了麼？”
“無霜知道此事是崇和與景瀾在查，可是時間拖了這麼久也沒有個所以然出來，所以……”
還沒等無霜說完話，昊辰就出聲打斷了她。
“賢妃，這事和你沒關係！好好呆在你的隱玥軒便是！”昊辰不悅的說道。他知道淑妃和她交好，爲了顧及姐妹情誼，很難說她會做出什麼事來！就拿上次紫真的事情來說，她的做法都太過沖動！
無霜似笑非笑的望着昊辰，說：“在皇上眼裡，我就這般不知輕重嗎？”她當然知道昊辰顧及的是什麼，無非就是帝王家的權衡之術罷了。
“什麼意思？”昊辰皺着劍眉問道。
“我相信，皇上一定也懷疑淑妃姐姐是無辜的吧？”她不答反問。
“說淑妃無辜，你的證據呢？”他的眼神閃了一下，平靜的問着。
一說到證據，無霜頓時握緊了雙手，她若現在拿得出證據，還容得下德妃和張美人猖狂，淑妃委屈麼？
“我……手上暫時沒有證據。”
這話她說得咬牙切齒，皇甫昊辰也沒把這個案子交給她來查，她哪兒有機會去找什麼證據？
“沒有證據的事情就不要亂說！”昊辰板着俊顏道，不可否認的是，有那麼一瞬間，他倒是真的希望無霜能夠拿出證據來，爲日後的計劃做好準備……
“無霜有沒有亂說，皇上自己心裡清楚！”她沒好奇的回嘴，一點兒也不擔心會惹怒昊辰，更沒想過太后會不會因此而責備她。
“朕警告你，別太囂張！”昊辰低吼着，這該死的女人！難道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天威不可犯嗎？在太后面前還敢和他頂嘴，當真是他太縱容了！
無霜冷哼了一聲，說：“無霜斗膽，敢問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淑妃姐姐？”
昊辰負手背後，轉過身去，不想搭理她。坐在另一邊的太后看到他們你來我往，似乎忘了這裡是永壽宮，還有她這麼一個長者的存在，不得不再次咳嗽兩聲，以此提醒他們。
“你們若是要繼續吵，就換個地方，哀家人老了，可禁不住你們這樣大小聲的！”太后佯裝輕斥着。只是，任誰都聽得出來，她的語氣裡並無半點兒責備。
聞言，昊辰和無霜同時跪下來，向太后賠罪告辭。太后呢，也懶得再搭理他們，只是揮揮手，讓他們跪安，兩人就一前一後的走了出去。
無霜知道眼前不宜來硬的，就想着軟了自己的脾氣，先想法子替淑妃洗清嫌疑再說。
“皇上，無霜有一事相求。”她突然停下來道。
昊辰察覺到背後那抹立在那裡的身影，也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去，薄脣勾起，望着她。
“你剛纔不是還挺橫的嗎？接着橫啊！”
無霜大膽的與他直視，心裡只覺得眼前的男人小氣！堂堂一個天子居然和她一名弱女子計較，傳出去他還要不要臉啊？將來若是傑兒遺傳到他這個臭毛病，她非得要好好教訓不可！
然而眼下，他必須按耐自己的脾性，一切都先以救淑妃爲要緊事。
“方纔是無霜的不是，不該衝撞皇上，還請皇上恕罪。”她跪在地上，咬牙切齒道，眼裡實則散發着不服輸的光芒。
聽到她肯低頭認錯，昊辰頓時有了扳回一城的快感，嘴角也不自禁的上揚。其實，每次和她這麼鬥鬥嘴，也算是一種樂趣。
“起來吧。”待無霜起身後，昊辰便問她所求何事，無霜雖然開了口，但是卻叫昊辰下意識的反對。“朕不同意這件事！”他強硬的表明自己的態度，表面上聽上去有些不通情理，可實際上，他是擔心她的安危，不願她涉身危險。
“皇上這是鐵了心的要攔着我麼？”無霜不悅的問道，早知道方纔就不要向他認錯了！
“朕只是不想你有危險。況且這事已經交給爾嵐與惜文，你就別操心了！”
說着，他就轉身走出了永壽宮，留下一臉呆愣的無霜。
她剛纔是不是出現幻聽了？否則皇甫昊辰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
“娘娘，您怎麼了？”扶着她的婉容問道。
無霜搖搖頭，方纔昊辰的那一句“不想你有危險”確確實實的讓她有點兒感動，只是這後宮佳麗三千，甜言蜜語對一個帝王來說，早已不是什麼稀罕事，權當聽聽就好，做不得真的。
纖指掐進了掌心裡，她在心中告誡着自己：是的，做不得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