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單公佈的那一天,毓傑本來是想讓孫昶去幫他看看的,但臨時想起了那張字條,只得自己趕去京師學堂。
他的到來正是時候,就在紅榜被貼上去的一剎那,學子們一窩蜂的往前擠,你推我,我推你的,爲的就是要看看自己是否榜上有名,能夠順利的進入京師學堂就讀。
看着他們一個個擠得面紅耳赤的模樣,毓傑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難道這個京師學堂對他們來說,真的就有那麼重要?如果不上它,難道殿試就中不了榜?那也太無稽之談了吧?
“毓傑!”
聽到叫喚聲,毓傑轉過身去,看到的就是韓景鑠,今天的他與那日大不相同,靛藍色的長衫,黑色的褲子,加上一雙嶄新的鞋,整個人看上去眼前一亮。
“怎麼樣?我的這身打扮還行吧?”他問道,語氣裡難掩惶恐,就怕這身裝扮會讓自己顯得不倫不類。
毓傑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番,笑着點點頭。
“何止是‘還行’?這身打扮可是能迷倒萬千少女呢!”他眨了眨眼,促狹的說。
聽到好友這聲開玩笑的話,韓景鑠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俊顏有絲可疑的潮紅。
“咦?你怎麼不過去看榜單呢?”他問。
語畢,毓傑“噗嗤”笑出聲來,不是他目中無人,也不是他大意輕敵,而是如果以他的才學都無法進入前十,哦不,是前三,估計他回去以後,母妃要罰他睡在門外一整夜了。
“人太多,擠不進去。”他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你呢?怎麼不上前去看看?”
“哦,我這鞋子可是新的,萬一被踩髒了可就不好了。”他笑着解釋,實際上對自己也是很有信心的。
“景鑠,你今天穿這身新衣服,爲的就是表達你對京師學堂的‘尊重’?”毓傑問。
昨晚,他從昊明那裡瞭解了很多和學堂相關的事情,但凡學堂學子,衣衫不整,禁止進入也是規矩之一。不過,要像今天這樣盛裝打扮,還是有點兒誇張了吧?
景鑠點點頭,他知道,像毓傑這樣的貴族子弟,或許並不在乎京師學堂的聲望,但是對他來說,卻是改變他命運的地方,同樣的,這裡也是他實現夢想的地方!
榜單前圍觀的人羣一個接一個的散去,有的人哭喪着臉,有人則是興高采烈,有的人憂鬱,有的人開心……表情的對比如此鮮明!這不禁讓毓傑覺得有些無語:不過是進入學堂讀書的初級考試罷了,有必要這麼介懷麼?如果這是殿試,保不齊就有人當場碰壁而死了!聽父皇說,這樣的事情在紫曌王朝歷任科舉考試時都會有,侍衛們可是攔都攔不住呀……
兩人互相對看了一眼,然後走到前面,赫然發現紅紙黑字的寫着:第一名是韓景鑠,與其並列排在第一的是黃毓傑。末尾還寫着:凡是進入前十名的學子,請在大門口集合。
倘若不是早前就領教過景鑠的雄辯滔滔,他一定會驚訝這樣的結果。可是現在,他一點兒也不覺得詫異,甚至可以說,這個“第一”給了景鑠是實至名歸的。
“真是太好了!咱倆可以做同窗啦!”
顯然的,景鑠對於這樣的結果也是很滿意的,在他眼裡,毓傑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友,他們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志同道合的見解,彼此做了同窗之後,就會有更多可以討論的話題和機會了。
毓傑微微一笑,對他的話表示贊同。過了一會兒,一位有着山羊鬍子,先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淡掃了在場的前十名一眼,清了清喉嚨,目光威嚴的注視衆人。
“留下來的諸位想必都清楚京師學堂的規矩了吧?今天下午未時三刻,望各位務必在這個大門口集合,我會帶着諸位先行參觀一下你們未來有可能的學習環境。”
大夥兒都點頭回答,毓傑瞅了瞅旁邊的一個年輕男子,他的眼神裡有着一絲畏懼,似乎在害怕什麼。
“這位兄臺,你幹嘛怕成這樣?”他疑惑的問,參觀學堂而已,又不是上刑場……
年輕男子上下打量着毓傑和景鑠,然後又四下望了望,慢慢湊近他們。
“你們知道這個說話的人是誰麼?”他神秘兮兮的問。
兩人很有默契的搖搖頭,毓傑在心裡嗤笑着:難道那個山羊鬍子的老頭還是個有三頭六臂的大人物不成?
“他就是京師學堂最負盛名,而且最爲嚴厲的老師,據說,他是祥元八年的榜眼呢!”
“祥元”是昊辰目前在位的年號,毓傑仔細思索着:祥元八年……那他纔多大呀?難怪對此人一點兒印象也沒有……換句話說,這人在他眼裡根本就可以算是一個“路人甲”嘛!
“至於你們的推介信,以往的規矩是公佈榜單的三天內拿到當朝一品大員的舉薦函,可是今年,京師學堂改了規矩,望大家在今天下午遊學堂之前就能夠拿到。你們儘量爭取時間去準備,連考試都過了,萬一卡在這一關,那就可惜啦!”
說完這話,中年男子的脣邊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走進了大門……
“景鑠,你的推介信準備好了麼?”
他擔心的望着景鑠,知道好友是外地人,而且家境貧寒,這身衣服只怕都耗費了他不少銀兩,推介信的要求又那麼高,他人生地不熟的,能夠找到門路麼?
韓景鑠點點頭,或許是他的運氣比較好,進京趕考時,機緣巧合的碰到了恩師,他是當今天子十分器重的人,自己提出的一些觀念也得到了恩師的認同和嘉獎,因此,恩師昨天就提前派人送來了推介信。
毓傑有絲好奇誰會爲他寫這封舉薦函,但是,他又覺得自己問出來會很唐突,所以也就忍住了。
“你呢,毓傑?準備好了麼?”景鑠問道。
“嗯,我晚點兒去親戚那裡拿。”毓傑頷首回答。好在太子別院比較僻靜,多注意一下,不至於惹人懷疑。
“呵呵!那你快去吧,時間蠻緊迫的,咱們待會兒再見囉!”
望着好友揮手離去的背影,毓傑轉身看了看京師學堂,嘴角勾起一抹興味兒……
“兒子,你要趁着遊學堂的機會去抓那個神秘人麼?”無情問道。
這段時間,寶貝兒子的婚禮出了這樣的大事,她爲了開導毓傑,就直接住到這裡來了,昊辰因爲朝政忙得抽不開身,面對她的“滯留不歸”,他很是不悅。三番兩次的拿着念恩和毓喆來說事,結果都被她給駁回去了。
據她所知,那倆小傢伙在淑妃那裡和嫿禕玩得不亦樂乎,大概早就忘了她這個孃親的存在了吧?
“是啊,是對方說三天後京師學堂見的,我已經派人盯在那裡了,有什麼消息就會回來通知的。”
今天是關鍵的一天,如果對方守信,那麼待會兒一定還會有新的提示出現……
“哦,對了,這是況大人今早送來的推介信。”無情拿出信遞到他手上,驀然發現他眼底閃過一絲憂慮,這讓她的心也跟着提起來。“怎麼了?”
毓傑攥緊了手上的推介信,俊顏跟着浮現少許凝重。
距離冰潔失蹤到現在已經三天了,他卻還沒有一點兒心愛女人的消息,而只能被那隻幕後黑手牽着鼻子走,這叫他怎能不擔憂和氣惱?冰潔是個怕黑的姑娘,被綁匪抓走一定害怕極了吧?
思及此,毓傑咬緊了牙關,眼神一副要吃人的樣子,看得無情滿意的勾起脣角:看來,兒子真的是愛慘了況冰潔那丫頭啊……
“傑兒,你放鬆一點兒,小潔冰雪聰明,應該是不會有事的。倒是你,沒事在這裡自己嚇自己!”無情輕斥着。
忽地,她腦中閃過一道靈光,然後淺笑吟吟的看着兒子,毓傑被她盯得心裡直發毛,通常,母親會有這麼開心的表情出現,那就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了……
果然,無情下一秒提出的要求讓他差點兒跌趴在凳子下。
“傑兒,反正我一個人在這裡無聊,不如,我跟你一塊兒去京師學堂吧?”
“不行!”
“不許!”
兩道男聲同時拒絕,驚得無情瞪大了美眸,其中一道是兒子的反對,至於另一道……
無情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的轉過頭,果然,看到的就是丈夫額上冒着三條黑線的俊顏。
“昊辰,你怎麼來啦?”她驚問,不是說朝政繁忙麼?怎地還有時間出現在這裡?莫非是說出來哄她好玩的?
昊辰沒有說話,而是直接走到愛妻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惹得她覺得臉頰發燙,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朕如果再不來,還不知道你會提出怎樣刁鑽的條件呢!”他沒好奇的冷哼。他就搞不懂了,爲什麼他的妻子不能和正常女人一樣,做一些正常的事情,卻偏愛往有麻煩的地方跑?而且,麻煩越大,越能激起她的興趣,這還真不是一般的特立獨行呢!
“我……我這不是爲了就近照顧兒子麼?”無情的聲音小了一些,辯解道。
“嘖!那宮裡的那兩個怎麼不見你去上心照顧?”他挑眉問,擺明了不信任妻子的說辭。雖然愛妻已經爲人母,然而,偶爾還是會和孩子一樣任性。
眼見自己瞞不過,無情索性說出了心底一部分的想法。
“我也是想幫傑兒的忙嘛!”
“幫忙?母妃,只怕‘幫忙’是假,你想去看京師學堂纔是真的吧?”毓傑眨了眨眼,俏皮的說。
“臭小子!”
被人說中了心事,無情惱羞成怒的瞪了兒子一眼,毓傑吐了吐舌頭,眼睛正欲移開,卻收到了昊辰傳遞過來的眼神,他會意的點點頭。
“父皇,母妃,你們這麼久不見,一定有很多體己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你們啦!房間的話,你們隨便挑,不用顧忌我哦!”
說着,他曖昧的朝父母拋了個媚眼,然後提着昨晚收拾好的小行李,不顧無情的叫喚,徑自跑出了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