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個丫頭,令他吃驚的地方,真的太多了。
韓驥頓了一下,道:“鹽制怎麼改?!”
李琛瑜聽了,便笑着道:“思思說,鹽鐵是國家的稅收和根本,但她可以將鹽改爲民生產業,爭取一斤只賣一文錢……”
韓驥聽了默然無語,道:“那國家稅收怎麼來?!”
“商稅啊……”李琛瑜笑着道:“那時免了農業稅,只收商稅……”
衆人聽了都只覺得不可思議,韓驥瞪眼道:“怎麼可能?!鹽一文一斤,國庫還要倒貼錢進去,農業稅也免了,國庫有什麼收入,光收商稅怎麼可能?!”
“唔,全民爲商,就行了唄……”李琛瑜笑嘻嘻的,很沒個正經。
韓驥瞪着他道:“胡說八道。”商業低賤,人人爲商,誰去種地?!韓驥不怎麼相信。況且士農工商,他傳統上所受的教育讓他還是低看爲商之人,但因着大寶在這裡,他倒是有點顧忌了,沒說出來。
李琛瑜聳了聳肩,道:“侯爺不信也沒辦法,算了,以後思思會做到的,到那時侯爺自會心服口服……”
反正後世是實現了的,只要生產力足夠,改鹽制其實好改的很,別的也許無法像後世那樣繁華,但光鹽制這一項,他有信心,還有免農業稅,他也有信心,國家有別的收入渠道了,自然不會將這些放在眼中了。
韓驥畢竟還是因爲時代的限制,無法接受和想象這種狀況也是正常的,畢竟他與自己有着幾千年的代溝。無法溝通也是正常的。所以,李琛瑜也不再說什麼了,以後事實會說明一切。
韓驥的表情有些微妙,他有生之年真的能看到這一天!?有點無法想象的感覺。可隱隱的竟有些期待了,那個丫頭,才華不可限量啊……
長生聽了也是默默無言,沒發表意見,暫表示沉默。
“會嗎?”大寶二寶三寶喃喃低語,後又恢復了神采,道:“土妞會做到的,她從小就是這樣,她既然說了這個話就一定能做得到的……”
韓驥聽了也微微有些動容,想到他們鍾家以前窮的樣子,便頓了一下,道:“此事先暫時不提吧,四大皇商之事就這麼定了,我會找人去辦,只要官府刻意爲難他們一番,他們自是顧京中之事不暇,想要動他們,其實很簡單……”
商爲最低末等的人,只要他緊逼不放,京中之事自然緩解,而且他韓驥出手,自然會將他們連根本也摺進去。
李琛瑜眯着桃花眼笑着道:“我就知道韓侯一定有辦法,嘿嘿……”來找他就對了。
韓驥瞪他一眼,頗爲無奈,總覺得受了他算計似的,其實他明擺着說還好些,偏就這些引他入套,讓韓驥很不爽。
“至於三皇子,我看他耐心也告罄了……”韓驥冷笑着道:“最近九門提督動作連連,哼,也差不多到時候了,李三,回家讓你兩個哥哥多費點心,皇宮可不能有失,三皇子這麼一來,離死也不遠了,他要自取滅亡,我們便助他一把……”
可真是腹黑啊,到時韓侯還有一個護駕之名。估計勝帝被他救了,也得要被噎死。
李琛瑜聽了便自是稱是,笑眯眯的應了一聲。
幾人商議定了,這才散了,各自回去休息。
衆人一走,韓驥沉默了半天,才道:“沒料到土妞竟有如此之志,他若是皇子,我又何必……”
“將軍,姑娘她不是皇子,才保住了一命吶,不然當年在宮中,早連命也無了……”長生道。若是皇子,哪裡會輕意的出了宮。
“這倒也是,是我貪心了……”韓驥自嘲一笑,道:“罷了,我也不多想,只是感慨一下,他若是皇子,定是千古一帝,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長生聽了便笑着道:“現在也可以啊,姑娘她只是希望能做成自己希望做的事情,倒也不一定在意身後之名,姑娘想做什麼,以後還怕做不到嗎?!”
“是啊,”韓驥釋然一笑,道:“他們年輕的一代快要開始了……”
“將軍也寶刀未老,以後定能幫着土妞和四寶……”長生一笑,道:“我只是有點無法想象他們會開闢怎樣一個新的時代……”
“是呢……”韓驥低聲道:“有四寶坐在那個位置上,我們韓家能安心,土妞也能放開手腳做自己想做的事……”
兩人相視一笑。
第二天一早,鍾家人便在侍衛的護衛下離開了,如今他們家一家人身邊離不了這些侍衛,出門必帶的多多的人,在家中也是防密甚嚴,是極怕出意外的,有備方無患。
韓驥深知鍾家人對土妞的重要性,所以從不敢馬虎。他是防的滴水不露,再不敢讓他們出任何意外,他知道自己在土妞心中的位置遠遠不及鍾家人深,若是鍾家任何一人出了事,那他也會被那個記仇的丫頭給恨上,說不定以後連親人也無法做下去了。
韓驥在乎她,自是不敢存僥倖之心,不敢賭。
因爲失去的代價太大了。
看鐘家無事,韓驥這纔去做商量好的這些事情。
他忙裡忙外的便忽略了老太太,過了一段時間後,來看老太太,才發現她瘦的只剩皮包骨,他又驚又怒又怕,道:“……怎麼回事?母親瘦成這樣,你們怎麼不回稟我?!”
冬蘭和夏蘭哭着跪了下來,道:“老太太說生死由命,她這又不是病的,只怕是時間到了,偏不讓我們去彙報老爺啊,老太太說侯爺這般的忙碌,她怎麼能用這些瑣事來煩老爺,嗚嗚……”
韓驥急的想發火,老太太卻低聲道:“驥兒,不關她們的事,是我不讓她們說的,別遷怒於她們……”
“母親……”韓驥心中一酸,淚就落了下來,十分的悽楚,道:“都怪兒子沒有來看母親……”
“你這般的忙,我自是知道的,怎麼能強求你來看我,況且生死有命,我又不是病,若是能治,早治了。”老太太淡笑道:“與其發火,不如我們說說話,我也有些話要與你交代呢……”
韓驥說不出話來,心中暗自悲傷不已,他知道,母親這是心病。
旁邊冬蘭夏蘭默默落淚,卻又不敢哭出聲來,讓韓驥難過,可又控制不住情緒,眼淚是止也止不住,眼睛腫的像個桃子。
“你們兩個個天天哭的這樣傷心,我這個老婆子也值了,罷了,你們下去吧,在這兒徒留麻煩……”老太太笑着道。
冬蘭夏蘭心中酸澀不已,這才退下了。她們都知道,老太太到日子了。
“母親……”韓驥低聲道:“我尋太醫爲你醫治……”
“我的身子我知道,神仙也難轉了,世人都會有這麼一天,你也不必悲傷……”老太太笑着道:“若是我去了,你定要按我吩咐的,好好的辦了……”
“……我一定會,母親放心……”韓驥眼淚直下。
“我兒,別哭,男兒有淚不輕彈,你是威遠將軍侯,流血不流淚……”老太太反而還笑着,雖是虛弱,卻言語清楚,看韓驥這樣,心中也不太好受,道:“最最緊要的是土妞,你要保護好她,府中諸人,你也要安頓個妥當,知道嗎?!這樣我才走的放心,還有駿兒,他沒有親孃照顧,以後你要多費心,你就這麼一個能好好培養的子嗣了,以後……若是以後能娶續絃,定要娶個溫柔的女子,能善待駿兒的,這樣我才放心……”
“是,母親吩咐的,兒子記在心上了……”韓驥低泣道。
“還有你自己,要保重身子,這些年來,也沒個知心的人照顧你,我實在放心不下……”老太太笑嘆,臉色卻有些蒼白,不過眼睛卻很清亮,韓驥知道這可能是迴光返照了,一時間心痛如刀攪一般。
韓驥哽咽着說不出話來,與老太太兩人絮絮叨叨的說起了以往的事情來,韓驥什麼也不做了,只在上房裡陪着老太太,老太太時醒時昏迷,醒了就與他說話,昏迷了就神智不清,連飯也吃不進去了。
夏蘭秋蘭哭的眼睛更是腫的老高。
韓驥也吃不下去飯,只守着老太太,到了後來,老太太便陷入昏迷,三天後,闔目而逝,韓驥大哭,韓府上便迎來了喪事。
老太太閉目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吾兒不必憂傷,生死病死,人之常情。
韓驥每每想起,心痛難忍。
韓驥卻沒有讓韓驍以及其它出去的人回來守靈,在這關鍵時刻,他們安全就好。
韓驥只想先將老太太下葬了,以後再遷回祖藉,再讓韓驍儘儘孝心守祖陵。只是,沒讓他們回來見老太太最後一面,韓驥是有點內疚的,也覺得對不起韓家所有人。韓驥心中壓着的事情太多,倒讓他有些鑽牛角尖出不來一般,心中慌慌亂亂的很。
看着老太太的靈柩,他忍不住回顧自己這一生,好似一直在遺憾着,一直在遺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