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除了兩人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外,耳邊只聽到的車窗外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音。
夜幕一點點的低垂,楊展睡醒之後,動作極輕的起身,將左安安抱好,攏在懷裡護着。
“公子,前面岔路口,咱們是走官道還是小路?”
晚上的月光還算明亮,加上馬車上懸掛了兩盞燈籠,看清楚前行的路並不難,只不過,左安安現在的情況如果走小路,對她的傷勢很不利,官道卻要遠一些。
駕車的侍衛心裡猶豫不定,只好請示楊展的意思。
楊展看了看時辰。“走官道。”
他們本來就提前出發的,加上出發的時候天色比較早,他們的速度不算慢,這會兒但是不急着趕時間。
侍衛應了聲,趕着車平穩的走上官道,朝着墨汐城的口岸趕去。
臨近亥時時分,初春的晚上已經很寂靜,即使是官道上,也少有人來往。
靜悄悄的夜裡,甚至都沒有蟲鳴,分外的安靜。
左安安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着昏暗的車廂裡,隱約有燭光在跳動,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我睡了這麼久嗎?到哪裡了現在?”
她記得出門的時候,天還沒黑的,現在不但點了燈,而且瞧着燭臺的位置也知道點了許久了,可見時間真的不早了。
楊展拿過桌上剛浸溼沒多久的帕子,給她擦了擦臉,笑道:“快亥時了。睡了這麼些時辰,肚子餓不餓?先把藥喝了再吃東西行嗎?”
路上,爲了不耽誤時間,他們在車上備了個小爐子,專門用來熬藥和溫水的。爲此,他們車上還帶了不少的炭。
左安安點點頭:“我倒不是很餓,還是先喝藥吧。”
雖然她也很討厭那股藥味兒,但是隨陌給她在裡面加了兩味藥,苦是不怎麼苦了,捏着鼻子,憋氣一口喝下去就好了。
而且,喝完藥再吃東西的話,胃裡那股味兒多少可以掩蓋一些,也沒那麼折騰。
楊展的意思其實也是想讓她先把藥喝了,畢竟他們出門在外,帶着的吃食比不上在家。
他讓侍女將溫好的藥遞進來,看着左安安果斷的一口悶下去後,無奈的笑着搖搖頭,打開車廂裡的食盒,取出吃的東西。
“別的吃的也不好帶着走,你先隨意吃點對付着,等到了口岸,和商隊的人匯合了,我再叫人去給你做吃的。”
楊展一邊給她遞水漱口,一邊說到。
左安安掃了眼他放在一旁的糕點和兩樣熟食,淺笑着扯了扯脣角。
“沒關係,有得吃就好,現在是非常時期,不能太高要求的。再說,這些東西準備起來也不容易了,我不挑食的。”
出門在外,誰都有不方便的時候,吃住更是隨遇而安。
左安安跟着左柏楊跑南闖北的,這些事情早就習慣了。即便不習慣,現在是什麼處境她比誰都清楚,大家都在爲了她的安全着想,她沒有理由不理解。
何況,她現在
的確沒有什麼胃口。
胸口時不時會傳來陣陣刺痛感,不是很重,但也無法忽視。
她知道,那是由於趙家的侍衛長那一掌打出來的內傷,她一直沒說,也是不想讓其他人太擔心。
胃口不佳的吃了兩塊糕點,左安安便擺擺手。
“子謙,之前沒來得及問你,趙太師說的前朝餘孽,是不是跟楊家有關?”
之前在密道里的時候,左安安就想要追問的,要不是時機不對,加上時間對他們來說很不利,她根本不會急着先出密道,更加不會被人偷襲成功,導致最後什麼答案都沒得到。
但是,即便沒能從趙太師口中得到證實,依舊不會影響她將事情前後聯繫起來。
而這一聯繫,左安安發現,事情遠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簡單,至少,楊展父親當年的死,並不是那麼簡單的。楊家,很有可能就是趙太師口中的前朝餘孽……
如果是這樣,那麼,他們的未來,還有可能嗎?
祁陽帝是肯定知道楊家的身份的,而楊家,如果真的是前朝餘孽,爲了自己江山的安寧,祁陽帝是不可能讓左家和楊家結爲姻親的。
楊展沉默了一會兒,輕輕的搖搖頭道:“這件事,我也不確定。楊家的祖輩並沒有傳下任何有關前朝的事情給後輩,不管是我,還是我的兄長和姐姐們,他們也沒有聽說過任何跟前朝有關的信息。”
他沒有很肯定的說是,也沒有直接否定,因爲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楊家對於現在的祁陽國,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
如果是前朝餘孽,那麼,祁陽帝這些年肯定不會坐視楊家得勢,楊家國公的耀榮也不可能會有。
可如果是……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是的話,你要怎麼辦?”左安安憂心忡忡的問。
雖然她有做好要和楊展在一起的話,就需要和朝廷做鬥爭的思想準備,可是,這樣的鬥爭,只是爭取他們自己的婚嫁自由,爭取自己的幸福罷了。
楊展如果是前朝皇室的後裔,如果他想要光復前朝,那她呢?要跟着一起嗎?
想着,左安安心裡的憂慮更加濃厚了,連眼底和臉上都不自覺的露出幾分愁緒。
映着晃動的燭光,楊展微微低頭看向她,將她的擔憂看在眼裡,也記在了心底,原本還有些疑惑的心,瞬間變得清晰了。
“別擔心,我沒有那麼大的雄心壯志,也不想做那高位置上的人,即便真的如我們猜測的那樣,這個天下,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你想要的安穩,我一定儘可能的給你。”
楊展輕輕的撫着她的長髮,面露淺淺的笑容,笑意盎然的看着左安安,聲音輕柔而低沉的說到,像是在給她一個足夠讓她安心的承諾。
知道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左安安不再追問什麼。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真的想要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舉動來,左安安想,她應該是會支持他的吧。
一路前行,除了中途停下來給左安安稍作休憩,在天開始矇矇亮
的時候,楊展一行人終於到了墨汐城外。
因爲時辰還早,城門還沒有開,四人只能先在城外停下來休息,然後從城外繞到墨汐城口岸附近,等着城門開後,再去港口和商隊匯合。
楊展挑開車簾,對着外面的兩人說到:“時辰還早,你們進來稍微眯一會兒,等和商隊匯合之後,你們再去休息吧。”
爲了不引人注意,他們出來的時候只是簡單的四個人,並沒有多帶一個,現在要休息,也只能是他來守着,讓趕車的侍衛先休息一下。
趕車的侍衛連着一整夜沒有閤眼,也的確是累了,沒有推辭的點了點頭,進了車廂,在靠車門的地方坐下,拿過之前準備的薄毯蓋在身上,開始休息。
隨侍的侍女也聽話的在他對面坐下休息。
也許是他們挑的是晚上出行,這一趟並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很順利的等到了城門開後,和楊展的商隊會了面。
楊展將左安安抱上商船,帶進提議收拾出來給他們住的船艙房間裡,然後讓隨行的兩人去休息,這才叫之前提前招募的侍女過來照看着。
楊展一出艙門,商隊的隊長就迎上來,面色嚴肅的朝他拱手抱拳。
“主子,可是要直接開往京都?”
“嗯,要在最快的時間裡趕回京都,這一路上,除非是已經聯繫好了的生意,和必須的採購,其餘時間,一律不靠岸。”
左安安的傷勢始終是他最擔心的事情,早在他決定和商隊匯合一起走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這次的商隊不需要任何盈利的準備。
“風逆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沒事的話,這段時間儘可能的不要和外界過多的聯繫,另外,排除一切可疑的人後再靠岸,我和安安的行蹤,任何人都不能透露。”
爲了確保這些消息不走漏半點兒,楊展也是費勁了心思,早早的就跟風逆說過了,商隊這幾天裡也基本不和外界過多聯繫,免得出什麼亂子。
聞言,商隊隊上目光裡露出幾分詫異的神色,微微驚訝的看向楊展身後艙門緊閉的房間。
看來裡面這位姑娘真的是自家主子心尖尖兒上的人啊,不然不會費這麼大的代價,大費周章的籌劃這麼縝密。難怪老大會一再的提醒他,怠慢了誰也不能怠慢那位姑娘!
“主子放心,這些老大都已經吩咐過了,而且,主子要的暗衛隊也在子夜時分悄悄安排進來了,就守在這船艙周圍,保證左小姐能安然無恙。”
楊展滿意的點點頭。
“剛纔跟我隨行的侍衛有拿一些藥材上來,記得按照上面的交代,及時的熬煮,不是最可靠的人,絕對不能碰!”
那些傷藥都是隨陌給左安安準備的,而且這一路上如果不再怎麼靠岸的話,藥材如果出了問題,到時候就會直接影響到左安安的傷勢。
楊展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商隊商隊心裡暗自苦笑,卻也不得不認真的點點頭。
“主子放心,伺候左小姐的人手都是最可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