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嬤嬤極是配合地應道:“是,是!”
“你還不想想咱們院裡缺什麼?列個單子,可別列多了,隨便列個十樣八樣的,一會兒跟着妹妹去靜月院拿了來。”
黃嬤嬤忍着笑,響亮地應道:“是!”
王嫺婷錯愕,悶得差點吐血,她這是客氣話而已,哪裡知道這藍宵露竟然打蛇隨棍上,立刻拿話把她給堵了。還叫黃嬤嬤列着單子去她靜月院搬東西,這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可是話已經說出口,卻無法收回。
藍宵露笑眯眯地道:“妹妹,這沏的有熱茶,怎麼不喝呢?也能驅驅寒氣!”
王嫺婷道:“我不愛喝茶,沒有姐姐好福氣!”
藍宵露惋惜地道:“哎,妹妹不愛喝茶呀,我剛纔還想,我這裡還有些琉華雲山茶,準備叫黃嬤嬤拿一些給妹妹,既然妹妹不愛喝,那就算了。”
王嫺婷又想吐血了,她想說要是琉華雲山茶,她還是想要的。於是張嘴道:“也不是不愛喝……”
藍宵露笑道:“我知道妹妹閨訓嚴格,舉止有度,不是我這樣大大咧咧的人可比,茶葉我原本也分不出個好歹來,那琉華雲山茶,名頭倒是夠響的,但我喝着也沒有什麼味兒,倒是和着黃嬤嬤領來的茶葉一起,還有點味道。所以我都是這麼和着喝的!”
王嫺婷像看怪物一樣看着藍宵露,琉華雲山茶,因爲西啓國和東夏的商路不通,一直以來,流入東夏的少之又少,時下流傳着,一兩黃金一兩茶,說的就是琉華雲山茶。
可是,她聽到了什麼?藍宵露說,她覺得那茶沒味兒,和苦茶混一起了。那簡單是牛嚼牡丹,焚琴煮鶴,暴殄天物,這樣的人,怎麼就能做正妃呢?想她王嫺婷,自小讀書識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小有才名,怎麼會和這種女人同嫁一夫,而且還被她壓了一頭?
王嫺婷心中極端不平衡了。
她覺得這世道未免也太不公了,這個女人哪裡配做燕王正妃呀!活該貶到清月院這個偏僻的地方,以後你就在這裡不見天日吧。她恨恨地想。
藍宵露聳聳肩:“妹妹的臉色怎麼發白?不舒服嗎?”
王嫺婷面色難看地道:“沒有!”
藍宵露笑道:“我看妹妹臉色難看得很,別是在我這兒給凍着了。黃嬤嬤,你趕緊的送側妃回靜月院去,順便帶上葛嬤嬤,陳嬤嬤,春桃夏草秋露,把剛纔側妃答應給我清月院的東西搬來。省得側妃再派人送。”
黃嬤嬤應道:“是!”
“少搬點啊,搬個十樣八樣就行了!”藍宵露極好心極“知足”地叮囑。
黃嬤嬤忍笑道:“是!”立刻走出廳去對站在外面侍候着的幾位叫道:“你們幾個,跟着我送側院回院,順便搬東西!”
王嫺婷再看了藍宵露一眼。
藍宵露笑容滿面:“妹妹好走啊,還是妹妹人好,這雪中送炭啊,我清月院還指望着妹妹送的東西好過冬呢!”
王嫺婷就帶着想要吐血的心情,拖着幾乎凍僵的腿,氣悶得麻木的身體,在陳嬤嬤的攙扶下,在黃嬤嬤一衆熱情而又聲勢浩大的“歡送”中,往靜月院而去。
一羣人浩浩蕩蕩,不免驚動別人,最先遇上的就是莫昌,莫昌本來是想看看清月院還有什麼需要安排的,就算王妃被貶到這個偏僻的院子,那是王爺的家事,他也不能捧高踩低。
然後,他就迎面碰上走出清月院的這一大幫子人,他奇怪地看着她們,對王嫺婷行了一禮,問道:“黃嬤嬤,你們這是去哪裡?興師動衆的!”
黃嬤嬤眉開眼笑地道:“是莫大管家呀,今兒側妃來看我家王妃,見清月院一應東西極是簡陋,很是同情,要送東西給我家王妃呢,這不,王妃派我們跟隨側妃去搬了來。是吧,側妃?”
王嫺婷先前話已經說出口,自不好反悔,心中懊惱,又不屑於對莫昌說話,卻只哼了一聲。這一聲就相當於默認了。
黃嬤嬤笑道:“側妃人真好,美貌又善良,有才又有貌!”
這句恭維才讓一直悶着一口氣的王嫺婷心裡舒服了些,到底是說了句人話。
黃嬤嬤卻又對莫昌道:“莫大管家來得正好,我們都是女人家家的,力氣小,您能再派一些身強力壯的家丁嗎?說起來,清月院缺的東西可真不少,王妃交代了,只拿十件八件的,所以,你只派四五個人就行。”
王嫺婷瞪大眼睛,派四五個身強力壯的家丁?這是準備把靜月院都搬到清月院去嗎?
莫昌怔道:“四五個?”
黃嬤嬤笑道:“大管家,側妃人又大方又熱情,你這樣的表情,讓人覺得側妃小氣似的。側妃,四五個人多了麼?”
王嫺婷心裡又恨又氣,當着莫昌的面卻不好顯得自己小氣,只好哼道:“不多!”
莫昌看了一眼臉色又變得難看的王嫺婷一眼,他本來就是精明的人,哪裡會想不到發生了什麼事?
這王妃被王爺下令搬去清月院,當然不會是什麼好事,王嫺婷巴巴地趕過去,當然不會是表示關心,當然,也許是借關心的名頭,卻看人家笑話的。但顯然笑話沒看成,倒被王妃言語擠兌,反
心裡不禁好笑,但面上卻是半點不露,很是鄭重地點了點頭:“王妃和側妃果然姐妹情深,派幾個人有什麼難的。你們先去,我直接派人過來!”
黃嬤嬤便笑道:“謝謝大管家,大管家人真好,和側妃一樣好。”
莫昌看着黃嬤嬤一衆從他面前走過,不禁搖了搖頭。
以前各個婆子丫頭之間也有些小爭競,但到底沒有太大的利益衝突,也沒這麼明顯,怎麼這王爺一大婚,娶了兩個老婆進來,連各院的丫頭婆子們也這麼犀利了?
果然有女人的地方是非就多。他身爲大管家,管着王府的內務,還好,不會有誰衝着他來。
不過他也好奇得很,這個王妃,很不一般呢。
看起來大大咧咧,甚至有時候還不修邊幅,不注意形象。可是就是有辦法氣得王爺兩眼發昏,情緒失控。這不,大婚半個月,就被王爺從皎月院趕到了清月院,可王妃那神色,哪有半點被貶之後的失意和落寞,看起來,她氣色好得很,甚至還很喜歡這樣的安排。
這到底是因爲她心理太強大,還是因爲她心裡壓根就沒有把王爺當回事?
莫昌猜測,估計是後者,只有無所求,纔會無所怨。
而因爲無所求,纔會不顧後果。
對於王爺的女人來說,最壞的後果,是被王爺打入偏僻冷院中,再不想起,再不見面。
現在的王妃,就面臨這樣的結果。
但是,如果她對王爺,也是希望再不想起,再不見面呢?
莫昌搖了搖頭,把這種怪異的想法搖掉,不可能的,任何女人,哪裡會不以男人爲天?不以丈夫爲天?
王妃再厲害,再獨特,再與衆不同,也是女人。
一定是他的錯覺,王妃只是太年輕,年輕到不知道這樣的後果,年輕到想不到紅顏未老恩先斷的後果,年輕到不知道紅顏等到白髮,也等不來王爺眷顧的淒涼。
莫昌心中對這個年紀太小,臉上還帶着稚氣的王妃心中又添了幾分同情。對於王嫺婷這種明明已經得了王爺眷顧的實惠,還要去挑釁王妃的行爲多了一些些的反感,於是,真的派了四個家丁,叫他們去靜月院聽黃嬤嬤的吩咐。
但是這件事,他還是得報與王爺知道的。
他按原定的計劃,進了清月院。
這時候的清月院裡,只有白沐和冬梅在陪着藍宵露。
藍宵露到前廳這一趟,雖然時間不長,但前廳沒有暖爐,冷氣包圍,她又正值生理期,着實有些不好受。
回到內室裡就趕緊叫白沐把暖爐燒旺一點,又喝過好幾大口溫熱的糖水,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微笑看着白沐,道:“你猜,黃嬤嬤會弄些什麼來?”
白沐噗嗤一笑,道:“黃嬤嬤她呀,可精明得很,你放心吧!”
藍宵露笑道:“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不管她拿什麼來,都一樣,拿什麼,王嫺婷都該肉痛一下下吧?沒事跑來看熱鬧,閒得發慌,不給她找點堵心的事兒,還當我清月院是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白沐好笑道:“小姐這麼說話,真像個女強盜!”
“你見過女強盜嗎?”藍宵露笑瞪她一眼,這一下牽動了身體,肚子又疼了。她捂着肚子,無奈地道:“疼死我了,不行,我得去躺着。白沐,一會兒黃嬤嬤回來,記得告訴我,她都弄了些什麼回來!”
白沐道:“好的,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小廚房給你煮碗雞蛋甜湯去,這個可以止你肚子疼!”
藍宵露哼哼道:“去吧去吧!有冬梅在這裡就行!”
於是,白沐幫她掖好了被子,把在外面的冬梅叫進來,去清月院的小廚房給藍宵露煮雞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