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廚師笑道:“你看花眼了吧,這都什麼時辰了,除了我們兩個負責夜宵的,誰還會來?”
那廚師搔搔頭:“可能我看花眼了!”他的目光掃過菜架,道:“不對呀,醬牛肉好像少了。”
另一個廚師道:“不是吧!”
“看看去!”
說着,兩人就向這邊走過來。
這排架子爲了他們起鍋方便,是橫放着的,他們不能直接看到這邊,但是,卻也不過三四步的距離。
這是要穿幫的節奏啊,藍宵露手上還有溫熱的醬汁,哪裡還敢繼續吮,從這裡跑掉顯然是來不及了,左邊是生肉架,右邊是蔬菜爬果架,架子各三層,下一層是空的。
關鍵時候,藍宵露把托盤往左邊第二個架子的第二層一放,人俯臥,右手猛地着力,身子卻並不是撐高,而是旋轉,一個側空旋,就從蔬菜架子最下面一層穿了過去。
這側空旋使得恰到好處,架子最下層的空間又足夠大,讓她悄無聲息地穿了過去。
當然,衣衫帶風聲音還是有的,不過這兩個廚師不會武功,那邊鍋裡的醬汁又在嘟嘟地響着,自然聽不到了。
先前那廚師道:“奇怪,原來真沒人啊。”
另一個廚師道:“就說你疑神疑鬼的,咱們廚房除了吃的,還有什麼?誰還能來偷吃不成,要偷也是偷銀子不是?再說了,今天王爺早就吩咐了,大傢伙敞開來吃,誰還用得着偷啊。”
架子後某人直翻白眼:敞開個屁,她都餓得頭昏眼花了,新房裡除了花生就是紅棗之類的,不是乾果就是溼果,總之,都是水果。
先前那廚師道:“好啦,我這不是太累了嗎?繼續吧,王爺大婚,客人真多,夜宵的份數少不了!”
另一人笑道:“可不是,咱們王爺可是一娶娶倆,正妃側妃一起呢,客人們吃雙份都應該!”
藍宵露在這邊架子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終於等那兩廚師再去看着鍋裡了,才悄悄地從架下爬過去,端了那邊的托盤,順手還扯了塊乾淨的紗布,把托盤像包袱一樣繫好,提在手中,小心翼翼地,輕手輕腳地溜出了廚房。
今天王府的客人的確很多,作爲好朋友,好兄弟,荊無言自然不能不來,雖然這頓喜酒,他最是心情複雜難言。
可是來到之後,他卻憤怒了,兩頂花轎,兩個新娘?
玄曦在搞什麼鬼?他不愛宵露,卻娶了她,讓她沒有選擇,只能嫁他。可他居然還同時娶了另一個女人,這是存心要給宵露難看嗎?
就算宵露遭遇了不幸,他認爲配不上他,也不用這樣羞辱吧?
他幾乎想立刻衝上前去質問,替宵露討回公道,還沒等他走出來,轎子停下,司城玄曦踢了轎門,白沐扶着一身新嫁衣的藍宵露走了下來。不遠處,王嫺婷的貼身丫頭也扶着她下了轎。
荊無言捏緊拳頭,身邊有人小小聲地道:“燕王爺盡享齊人之福啊,一娶就是兩個,雙喜臨門!”
另一人道:“聽說那側妃纔是王爺想娶的人,我看呀,今天王爺的洞房,是沒那藍家三小姐什麼事了!”
這句話讓荊無言一怔,側妃纔是玄曦想娶的人?
他悄悄退後一步,宵露果然猜得沒錯,她嫁給玄曦,只是換個地方住而已。好,玄曦,既然你另有所愛,而且你從心底裡看不上宵露,那麼,你等着吧,等宵露肯接受我的時候,我再來帶她走。
拜堂的時候,荊無言就在不遠處,看着藍宵露中規中矩地和玄曦拜堂,那一幕,直刺他的眼睛。但是,他卻毫無辦法。
整個酒宴裡,向燕王敬酒的人中,怕只有荊無言最是言不由衷,最是心情複雜。而且,他並不是主動敬的。
是玄曦端了杯,走到默默喝酒的他面前,手在他肩上一拍,笑道:“今天可是我的大日子,怎麼,都不準備敬我一杯嗎?”
他這才舉起杯來,淡淡地道:“百年好合!”心裡補充:“和你的側妃”!
玄曦一碰杯子,這個冷麪王爺,難得地脣邊露出絲笑意,道:“無言,看你這落寞的樣子,很多人會以爲,你心中愛的那個人是我!”
“咳咳咳!”荊無言華麗麗地嗆到了。
始作俑者卻已經瀟灑地轉過身去,向別人敬酒去了。
荊無言無語凝噎,暗道:“是啊,沒錯,我愛的人是你——的正妃!”
酒過三巡,敬酒的勢頭就弱了下來,雖然新婚三天無大小,但是司城玄曦不比別人,他是有名的冷麪王爺,誰敢真正把他灌醉讓他洞不了房啊?何況,他娶的是兩位新娘,洞房工作量大!
司城玄曦的酒量大,自然沒有醉,藉口更新,他便來到了後院。
按地理環境來說,皎月院不是後院,而是整個王府中居中的地方。畢竟是正妃,所以住處自然也在中間一些。這是莫昌當初的安排。那位王側妃,是安排在靜月院的。
事先的安排都是得過司城玄曦首肯,他自然知道,他的本意其實不想進皎月院的,但是他沉吟了一下,畢竟是新婚,不在這裡留宿沒關係,蓋頭總要揭一下吧。
雖然他對那藍三小姐的長相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是揭了蓋頭,也算是對聖旨的事有所交代,在王府裡,即使他不會留宿在她的房裡,但是,他也會保證讓她擁有正妃的權力和待遇。
抱着這樣的想法,他便走進了皎月院。
但是,一路上,他沒看見一個丫頭和婆子。那些侍候的婆子得了白沐給的賞,又猜王爺不會來,加上一整天的累得夠嗆,已經休息的休息,捉對聊天的捉對聊天去了。
他皺了皺眉,藍家三小姐的名聲雖然不好,但是嫁給了他,就是他的女人,這些下人,也太放肆了。
於是,他就那麼暢通無恥地,自然而然地,直接到了皎月院的二院內室,他的正妃住處。門是虛掩着的,他推開門,於是,他驚訝了。
紅帩帳幔,紅燭高燒,大大的“囍”字張揚,沉香木的雕花大牀上,羅帳高挽,綾羅被面繡着鴛鴦戲水圖,可是,他在牀上看到了什麼?
一頂鳳冠,歪歪斜斜地扔在牀上,一件大紅的嫁衣,一半搭在牀上,一半吊着,幾乎拖到地上,牀上雜七雜八地扔着一些珠釵,玉簪,步搖。一條紅色的蓋頭更慘,直接就落在牀邊。
可是,牀上空無一人!
不止牀上。
整個房間裡,也是空無一人。
掃了一眼那些零亂的物事,司城玄曦眯起了眼睛,難道,他的王妃,第二次逃婚了?
司城玄曦看着桌上擺着的花生紅棗蘋果之類的,發現其中有個蘋果上,還被咬了一口。
人呢?
司城玄曦覺得,這纔是最荒誕的。
如果她能從燕王府逃婚逃出去,倒也算她本事但願她命大一點,逃出去的時候不要沒來得及說清身份就被截殺了。
如果她被截殺,他該怎麼把她的死訊告訴藍府呢?司城玄曦有點壞壞地想。
他的心情,竟然莫名地好了起來,揹着手,淡然自若地走到門口,既然有人要逃,他就等着吧。嗯,那蓋頭,那嫁衣,真鮮豔,她的血是不是也這麼鮮豔?
然後,他就那麼走出門去。
如果他這想法被某人聽到,某人一定畫個小人在地上猛打。大叫這都什麼人啊,有沒有人性啊。
這時候的某人滿載而歸地從原路繞了回來,她從右邊轉過來時,司城玄曦剛好從左邊回到前廳去了。
然後,藍宵露就提着她親愛的散發着香氣還在冒熱氣的醬牛肉和醬豬蹄進了院門。
才走進二門,白沐就不知道從哪叢樹後冒出頭來,叫道:“小姐,你可回來了!”
藍宵露得意地一揚手中的包裹:“得手了!”
白沐垮下臉:“小姐,剛纔燕王爺來過了!”
“喲,你認識燕王?”
“一身大紅喜服,走進洞房來,不是燕王還能是誰?”
“來了就來了,怎麼嘀?”
白沐瞪大眼睛:“小姐,你剛纔不在洞房哎。我看那燕王爺笑得很恐怖,不知道不見你,他有什麼好笑的。我看他笑得陰惻惻的,哪裡敢出來,就遠遠的躲在了樹後面。”
“不管他,我們去吃東西。我快餓死了,我可以吃得下一頭牛。你看,咱們有牛肉和豬蹄吃!”藍宵露大大咧咧地走進房中,把包裹往桌上一放,兩個結一解,露出了托盤。
醬汁處理過的牛肉和豬蹄一點也不油膩,除了香,還是香,白沐不自覺嚥了口口水。
藍宵露笑道:“一人一份。快吃!”說着,她老實不客氣地一挽袖子,右手拿起其中一塊牛肉,左手拿起一塊豬蹄:“這是我的,剩下的歸你!”就一口牛肉一口豬蹄地在嘴裡咬了起來。
白沐弱弱地提醒:“小姐,形象,注意形象!”
藍宵露沒好氣地:“注意個屁!”
白沐便無語了。好吧,不注意就不注意。小姐都不注意,我一個小丫頭還需要注意嗎?需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