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宵露看着胡守成喜怒不形於色的臉,知道這人的話多半是信不得的,但是現在知勇的樣子讓她實在無法繼續下去,要是知勇傷在箭下,那是她的罪過,只能賭一賭了。她道:“行,叫你的弓箭手撤開,我們不再反抗!”
“太子妃,不可……”丁平一怔,不再反抗,現在他們可算是孤軍奮戰,不反抗豈不是等死?
藍宵露一皺眉,道:“別多話!”
被她一瞪,丁平無奈地退後一步。
胡守成和藍宵露隔了十幾步遠,兩人眼神對峙着,他終於哈哈一笑,道:“第二隊,收箭!第一隊,準備!”
第二隊守備軍手中弓箭一收,退後幾步,第一隊守備軍兵刃全部出鞘,仍然圍得嚴嚴實實。
藍宵露悄聲對丁平道:“找機會你們把知勇和妙煙帶走,不用管我!”
“這怎麼行?”丁平本能地搖頭,如果沒有弓箭手在外圍,憑他們之力,或者可以一拼,但很難保證全身而退,何況,這時候,他們哪裡能退?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藍宵露想,自己要是被抓,應該由左經武抓去陵州的大牢,那大牢裡,她也不是沒去過。何況,有小右策應着呢,這次應該不會像上次那麼慘!
胡守成道:“我已經撤了弓箭,你們還不放下兵刃?”
藍宵露道:“急什麼?胡守成,我這邊有傷員,你既然不再追究他們,那你要派人給他們治傷!”知勇是被狗咬的,丁平的是刀傷,有一名暗衛肩頭中了一箭,申達的是劍傷,都在流血。
“只要你們放下兵刃,我自然給他們治傷!”聽見她直呼自己大名,胡守成心裡暗暗惱怒,面上卻聲色不動,淡淡地道。
藍宵露道:“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藍宵露側頭,對丁平等人道:“你們放下兵刃吧!”她對衙役中的小右看了一眼,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丁平等人雖然不願,但不能不聽藍宵露的話,猶豫着放下了兵刃。
藍宵露對胡守成道:“我們已經放下兵刃了,你叫人來給他們治傷,然後放他們走!”
“做夢!”胡守成臉色一變,冷冷一笑,揚聲道:“來呀,全部拿下!”
藍宵露一怔,她知道胡守成這人多半不可信,但是沒想到居然這麼無恥,她瞪着胡守成,怒道:“你出爾反爾?”
胡守成冷笑:“對付賊子,還需要守信嗎?”
“你……”
胡守成道:“何況,你們根本是無力反抗,不得不如此,這可不算你們主動放下武器!”
第一隊的守備軍得令,立刻涌上,三四人對付一人,明晃晃的刀劍都壓在丁平等人的肩頭,只要稍稍一動,就能割斷他們的喉嚨。
一眨眼的工夫,情勢就急轉直下。
藍宵露雖然怒火中燒,卻毫無辦法,她歉意地看向丁平他們,道:“對不起,我連累你們了!找機會,自己走吧!”
丁平等人都不說話,這個時候,他們全都被制,要走,也不容易了。再說,就算他們能走,又怎麼能自己一走了之呢?這個女子,是他們要保護的對象,他們走了,怎麼對太子交代?
藍宵露覺得最是虧欠知勇,她無奈地道:“知勇,今天害了你了!”
知勇搖了搖頭,嘴脣發白,卻說不出話來。他是個實誠漢子,知道藍宵露等人是爲他出頭,現在連她自己也陷進了險地,也許同樣要丟掉一條命,他怎麼能反去怪她呢?要怪,只怪胡家,縱狗行兇也就算了,還要傷人害命,完全無法無天。
胡守成和胡守亮對看了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
鄧祺在一邊對胡守成大拍馬屁:“二爺果然足智多謀,這幾個賊人,終於被你拿下了!他們手硬得很,可傷了府裡不少護院!”
“放心,怎麼傷的,叫他們怎麼還回來!”胡守成淡淡地道。
左經武也不甘人後,拱手一禮,熱切而恭敬地道:“還是胡將軍調度有方,叫這幫賊人束手就擒,要不是將軍在這裡,下官可是要大費腦筋。將軍英武!”
胡守成看向左經武,似笑非笑地道:“左大人,依你看,這幫人是什麼人啊?”
“一定是江洋大盜!”左經武這時候急於在胡守成面前賣好!
胡守成點了點頭,對這回答比較滿意,他又問道:“左大人,這幫江洋大盜擅闖民居,面對陵州府衙役的抓捕,居然還拒捕。實在無法無天啊!”
“正是,無法無天,太無法無天了!”
胡守成笑眯眯地問道:“左大人啊,這拒捕被殺了,是官差的責任,還是犯人自己的責任?”
左經武看了胡守成一眼,從他眼中看到一絲老謀深算的笑意和殺機,忙不迭點頭道:“拒捕被殺,當然是犯人自己的責任!”
胡守成又點了點頭,很是愛莫能助地看了藍宵露一眼,笑裡藏刀地道:“我答應過你,只抓首惡!是你太性急,沒有聽我後面的話,所以,也算不得我失信。”
藍宵露恨他奸滑,怒道:“胡說!”
“我可不是胡說,我的原話是:抓首惡上報官府以立功,誅從犯下儆效尤以立威。這功與威,都是我要的,豈有放過他們的道理。”
“強詞奪理,我就不該相信你!”
胡守成哈哈一笑,面對藍宵露含怒的眼神,道:“你放心,我說話算話,我只抓你,不殺你。我還得留着你陪着你那些夥伴的屍體遊街示衆,叫所有人都知道,冒充皇親,必誅;冒犯胡府,必誅!”
“陰險!”
“你錯了,是你們不長眼睛,犯在我胡某的手裡。這陵州胡府,豈容你們這些跳樑小醜爲所欲爲?”胡守成已經勝券在握,看着刀鋒壓頸的藍宵露等人,他心情着實暢快。
畢竟是皇城守備將軍,生殺之事在他眼裡,原本也不算什麼,何況剛纔,他定調的是賊人拒捕被殺,左經武就算再怎麼頭腦不靈光,也會知道該怎麼做。
他笑眯眯地對左經武道:“左大人,這幫賊人拒捕被殺,你可要據實上報啊。好在匪首被抓,這大功一件,還是跑不掉的!”
左經武諂媚地道:“多謝胡將軍成全!”
胡守成看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長地道:“好說,好說!”他轉頭看向藍宵露那邊,道:“來呀,把這些拒捕的從匪們殺了!”
“住手!”藍宵露急忙大喝。
胡守成看她一眼,像在看一個死人,脣邊泛起一絲嘲諷的笑:“我對於將死之人,一向是很大度的,你還有什麼事?”
藍宵露喝道:“胡守成,你敢以下犯上?本太子妃和朋友少了一根頭髮,必叫你胡家上下掉一層皮!”
胡守成和左經武對看一眼,兩人像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同聲哈哈大笑起來,
左經武斥道:“不知死活的東西,都這個時候了,還敢冒充太子妃!胡大人火眼金睛,豈是你能糊弄的?”
胡守成止住笑,指着藍宵露,慢慢豎起了大拇指,說道:“負隅頑抗,垂死掙扎,還能繼續把謊撒下去。小姑娘,你的膽色,的確是讓人刮目相看。可惜呀,你騙不了我!太子妃?你也配嗎?過了今天,你和你的同伴都是死人了,你如何叫我們胡家上下掉一層皮?”
藍宵露這次是真急了,胡守成不但要抓她,還要殺死丁平等人,這些人可都是被她所累。是她想惹事,想趁亂擺脫端木長安的人,但是,她不想害死他們,何況,這中間,知勇最無辜,她不能讓胡守成濫殺無辜。
她凜然道:“胡守成,他們,都是皇宮侍衛,我,就是即將被冊封的太子妃。如果你敢殺我,端木長安不會放過你的!”其實她也心裡沒底,如果說胡守成是個奸滑之人,那端木長安只會比他更奸滑。奸滑之人的話,怎麼能相信?
她更加沒把握,端木長安會爲了她去誅殺西啓的將軍,這麼說,不過是企圖嚇住了他,叫他不敢輕易殺害丁平等人罷了。
胡守成正要說話,突然,門外一個慢悠悠的聲音道:“愛妃,你終於肯承認你是我的太子妃了。不過,在外人面前,愛妃還是得給我點面子,別動不動叫我的名字。叫我名字也沒什麼,但是,愛妃可不可以不要連名帶姓,這樣聽來,實在不夠親熱!”
這聲音帶着三分調侃,三分玩笑,三分沒正形,人卻還在門外。
鄧祺喝道:“哪個混蛋在外面?你們一夥的吧,冒充了太子妃,又來冒充太子,演戲還真演全套啊?”
隨着鄧祺的喝斥,外面的人已經走了進來,那人閒庭信步,悠閒之極,金簪束髮,面如冠玉,一雙桃花眼,滿眼桃花飛,雖然看似輕浮,卻英俊不凡。一身黑色的錦袍,外披黑色的大氅,上面用黑線繡着圖案繁複的金鯉飛躍圖,雖然全是黑色,但是,那繡圖在這薄暮時分,竟仍然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