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紙筆都是現成,王丙春竟然親自磨墨,王嫺婷很快就把雲霄的畫像畫好了,畫面上的她眉毛粗而濃,頰邊一顆黑痣,脣上兩撇鬍子,臉上帶着陰險,脣角勾着冷笑,很是惟妙惟肖。
只不過,這是易容後的雲霄。
她仔細地和心中那個討厭的姓雲的比對了一下,吹乾了上面的墨跡,遞給王丙春。
王丙春接過來,看了一眼,沉吟道:“看來,此人二十七八,還很年輕,但神色間有些狡儈,是個精明的人,他叫什麼?”後一句話,是問王嫺婷的。對於女兒的畫功,他一點也不懷疑。
王嫺婷道:“他們都叫他‘雲公子’,沒有人叫過他的全名。”王嫺婷說起來時,有些咬牙切齒,兩千兩銀子就這麼被訛詐,她對着畫像都想咬下一塊肉來。
王貴眼睛裡閃過一絲懷疑,道:“這姓雲的有什麼能耐?竟然能住進王府的主院?”
王嫺婷臉色一變,狠狠地瞪了王貴一眼,這一下王貴覺得比較冤枉,他問的是他心中的疑惑,也是實情。
王丙春很快也意識到了,道:“婷兒,這個人難道智計超羣,或者身後有極大的勢力?要不然,怎麼會被燕王這麼看重?你之前的消息由果兒帶來,並不詳細,這中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嫺婷羞恨之極,又是委屈,又是憤恨,她極不情願,又極怨毒地道:“哼,他有什麼本事,不過是……哼……”她雖然極是怨毒,卻終是說不出口。
王丙春有些急了,正色道:“是什麼,快說呀!”
王嫺婷跺跺腳,又羞又恨,吞吞吐吐:“他,他和王爺……關係……曖昧……”
王貴先吭哧地笑了,接着,王丙春也是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臉上的表情,好像見鬼一樣,喃喃地道:“你是說,燕王,喜歡男人?”
王嫺婷一張臉已經紅如血,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氣的,卻只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就是默認。
王貴哈哈一陣大笑,笑得猥瑣又別有深意,引來王嫺婷狠狠的白眼。王貴索性捧腹笑起來,邊笑邊道:“妹妹,你不是國色天香嗎?你不是美貌動人嗎?怎麼還爭不過一個男人?”
這話捅到了王嫺婷的痛處,她雙眉一立,怒氣衝衝地道:“住口!”
王丙春也是好笑,不過,他畢竟還是不像王貴這麼浮躁,只是脣邊有一些笑意,見王嫺婷發火,便板起臉對王貴喝道:“這是什麼好笑的事?面前這個是你妹妹,你身爲大哥,居然只想到好笑嗎?”
王貴訕訕地止住了笑,但是眉間眼底,還是一片笑意,使他一張臉也顯得特別的猥瑣。
王嫺婷咬着牙,心裡憋悶得不得,哼道:“我回去了!”
王丙春知道她是又羞又憤又生氣,忙道:“婷兒,不可。你既然回到孃家,要是這麼匆匆離去,豈不是要讓燕王懷疑嗎?還是吃過飯了再走吧!”
王嫺婷一想也是,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然後,她看着王丙春,道:“爹爹,兩年前你另選了靠山,那是因爲你女婿沒有在京城,生死不知,你不能一直這麼被動地等着。但是現在,你女婿已經回來了,你能抽身,就抽身出來。你別讓女兒難做!”
王丙春道:“婷兒,爲父在三天前已經在考慮這個問題了。這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爲父會慢慢抽身,但是,需要小心謹慎,順勢而爲,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王嫺婷也知道這事不是這麼簡單,道:“那你要快一點,我去陪娘說說話!”說着就往外走,王貴正在必經的路上,她冷冷一個眼神過去,王貴呲牙咧嘴地道:“我讓,我讓還不行嗎,小姑奶奶!”說着讓出路來,王嫺婷帶着幾分矜傲,帶着幾分氣惱,揚長而去。
見她走了,王貴走前幾步,道:“爹爹,你真準備放手,轉而投向燕王?”
王丙春手中捏着那畫像兩端,看着畫中的“雲公子”,輕嗤道:“誰說的?”
“你剛纔對妹妹說的!”王貴無語。
“那你也信?”王丙春看了他一眼,語重心長:“貴兒,論起聰明來,你不如你妹妹,要是你妹妹當初得我這樣悉心培養,可要比你強得多。”
王貴有些不服氣,道:“爹爹,你也太誇她了!”
王丙春哼道:“你若聰明,怎麼會問出這句話來?”他恨鐵不成剛地道:“我們現在的情形,還能退嗎?我們若退,馬上就會被滅口。再說,富貴險中求,爲父好不容易纔找到這個靠山,費了這麼多的精力,財力,豈能就此收手?”
“但燕王是那丫頭的夫君,有這層身份在,我們也走不到核心!”王貴很懊惱,有這麼一個顯赫的親戚,是好事,也是壞事。
“怎麼走不到核心?是主子還沒看到我的忠心罷了,等我做了更多的事,有了更多的貢獻之後,主子自然會把我吸收進核心的,謝管家已經說過了。”
“那燕王那裡怎麼辦?”王貴訥訥地道。
“燕王,哼,且不說他有沒有這個能耐,就算有,你沒聽到嗎?他喜歡的是男人,你妹妹又只是個側妃,在外人眼裡是風光無限,也爲我們父子爭得了不少臉面,可有什麼用?現在放棄,豈不是要讓我們雞飛蛋打?”王丙春用看笨蛋一樣的眼神看着兒子。
被一頓喝斥,王貴頓時連連點頭,道:“爹爹英明!”
王丙春把那畫卷了起來。
王貴撇嘴道:“不過是個孌童,佞幸而已,爹爹還是獻上去嗎?”
王丙春看他一眼:“不管是什麼消息,總比沒有消息好。難道你要叫爲父我空手而去嗎?”
王貴諾諾地道:“爹爹說的是!”
王丙春道:“你明知道你妹妹現在於我們還有用,就不知道嘴上說得好聽點兒?”
王貴道:“我知道了,爹!”王貴是長子,但不是嫡子。王嫺婷卻是嫡女,王丙春的正房夫人只生了王嫺婷一個,要不是當時王嫺婷嫁得好,她的正房位置也岌岌可危,王嫺婷和這個哥一直不對付。
王丙春立刻讓家人備了一乘小轎,快速地出門去了。不過,他非常謹慎,走道繞彎,穿街過巷,七轉八轉,轉了很久,纔在一個小院門口停了下來,之後,被迎進院子,在等待了一盞茶時間後,有一個紫衫中年人接待了他。
紫衫中年人看見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沒被人跟着吧?”
王丙春趕緊道:“下官幾乎繞了整個京城纔過來,一路小心細緻,謹慎留意,絕不會有人跟着。”
紫衫中年人滿意地點點頭,道:“王大人,我這麼問,乃是爲了你的安全,你可明白?”
四品京官,找的靠山,自然應該是通天的人物,而這紫衫中年人雖然氣度也雍華貴氣的樣子,卻明顯不是高位上的人。
王丙春點頭如雞啄米,一臉諂媚的笑意:“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這王丙春已經是四品京官,平時也頗有官威官體,雖然在官吏如雲的京城裡不算什麼,卻也不算小了,這時候面對的僅僅是對方派來的人,竟然這樣一副嘴臉,說出去怕也沒有人信。
王丙春把從王嫺婷這裡問到的所有的情況事無鉅細,一點一滴,全無遺漏地彙報上去,當然,關於燕王爺竟然喜歡男人的事,也沒有半點隱瞞。當然,那幅“雲公子”的畫像,也雙手恭奉上去了。
燕王是他的女婿,不過現在,在他的心裡,燕王也就是一個工具,一個可以讓他平步青雲的工具。
王丙春竟然還沒有資格去見到他的靠山本人,還要靠人中轉的。
紫衫中年人問道:“就這麼多了?”
王丙春點頭哈腰:“謝管家,就這麼多了!”
謝管家道:“王大人辛苦了,王大人的忠心,我一定據實上報,等主子大事成功之時,王大人必然功不可沒,平步青雲。”
王丙春眉花眼笑:“多謝謝管家的提攜,王丙春對主子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嗯,不錯,主子要的就是忠心之人,王大人就靜候好消息吧!”
王丙春又千恩萬謝地拍了一回謝管家的馬屁,這才喜滋滋地出了門。
王丙春離開後,謝管家看了看手中捲成一團的畫像,眼裡閃過一道精光,快步走進內院,又進入一個房間,那房間裡是一排架子,左邊架子上是書,右邊架子上是一些古玩。
謝管家伸出手,在右邊架子上的一個三足鼎的一隻腳上一板,這櫃子就向一邊滑了開去,露了一個門。
謝管家閃身進去,在裡面一按,那櫃子又回覆原位了。謝管家面前的是道階梯,兩壁不遠處就亮着燈光,他向下二十級後,眼前就是一條平平的通道,這通道一直向前延伸,足足延伸了幾十米之後,便有一個向上的階梯。
謝管家走上去,那裡也有個機關,他在一塊凸起上一按,那兒也出現了一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