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樣的事情,他是皇上,別人不敢做,他敢——
一早大內的太監傳了話過來,說皇上今晚要過來,夏子漓更是心上八下,坐立不安。
她一直希望藉此能打聽到墨雲軒的消息,卻不想將自己陷在這進退兩難的境地。
面前,琉璃的光製成的珠簾晶瑩剔透,那麼美,美到極致,細緻柔和,發出破碎耀眼的光芒,彷彿要填滿人的眼。
默默的等到天黑,殿內已掌燈,清冷的大殿紅燭高照,夏子漓寂寥的望着燭火,眼前的茶已經涼透,她黯然的拾起冰冷的杯子輕啜,神情飄忽,目光遼遠,忽聽的外面高呼“皇上駕到!”
滿盤珍饈,圓桌上一盤一盤的上好的菜品堆疊,白玉酒壺,杯身透亮光澤,一切,都是那麼的奢華。
終於,黃色的龍袍映入眼簾,夏子漓沒有擡頭,而是直接上前淺淺的跪下行禮
“妾身參見皇上——”
“起來吧——”她的聲音剛落,墨宜塵的聲音就撂下來,略微擡手“朕今天還真是有點累了——”
墨宜塵沒有看跪在地上的夏子漓,而是直徑大踏步走向桌邊,夏子漓起身乖巧的跟在後面,他的體型高大,在地面拉出一個黯長的陰影,夏子漓小小的身體就隱藏在他的暗影下,那麼的懸殊,夏子漓的心又一次揪了起來。
他說累,那麼到底是什麼讓他覺得累,從他口中想打聽點墨雲軒的消息是不可能的,夏子漓只有跟在他身後,乖巧的就坐。
墨宜塵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剛要舉杯,就在看身邊將眉眼都隱在暗影裡的夏子漓,劍眉微微一擰,這個女人,的確美,無論怎樣的表情和神情都會美的讓人心醉,無論是那麼方向看過去,都是那麼吸引人。
“就算沒有得到你,將你養在身邊都是一種福氣,有你,是朕的福氣——”他輕輕的湊近,熱熱的氣息朝夏子漓的臉上撲面而來,手緩緩的攀上夏子漓的側臉,將她別向一邊的臉轉過來。
夏子漓爭不過他的力道,她的小臉轉過來,就對上墨宜塵的深邃濃黑的眸子,因爲喝了酒,他的嘴裡有一股濃濃的酒氣,那是夏子漓厭惡的味道。
似乎看見了夏子漓眼中毫不隱藏的厭惡,墨宜塵的眼中猝然冰冷。
“啪——”猝然側面的一陣風,夏子漓還來不及反應,便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將她的整個意識打的清醒了過來。
當她捂着打疼的半邊臉,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已經怒氣染紅了雙眸的墨宜塵,才發現,剛纔的舉動已經深深激怒了面前這個喜怒無度的男人。
“永遠別用這種眼神看朕——你要知道,對你的寬容,是朕最大的仁慈——”他惡狠狠的話撂下,夏子漓渾身一顫,是啊,在這個男人面前活命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去激怒了他,現在沒有到魚死網破的地步,她還有孩子,還有軒,她不相信墨雲軒會這樣就擺陣下來,除非她親眼看着,否則,只有他活着,她就有希望,就是她最大的希望。
死。也要死在一起,她不能這麼愚蠢在這個男人面前喪了命。
“爲什麼都不吃東西——”
墨宜塵早已經冷冷撤了眸光回去,許久見到夏子漓低着頭不說話,一轉眼,看到她面前乾淨的絲毫未動的筷子和碗。
“怎麼?不合胃口——”冷冷的挑眉,陡然提高的聲音。
“不。不是…妾身。妾身。不餓——”他帶着強迫的語味,夏子漓莫名就感到慌亂,這個男人,他在身邊,夏子漓就感到自己毫無招架之力,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犯在他手裡。
她不是不餓,她現在根本感覺不到餓。
“不餓。?”墨宜塵看着她言不由衷的模樣冷冷的移開視線,隨即,大聲向外“來人——”
夏子漓一聽到‘來人’大驚失色,連忙擡起驚慌的眸子轉向門口,兩個高大的侍衛已經閃進屋來,她心裡彷彿一塊大石壓在上面,生生不知道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事情,墨宜塵,他又打算幹什麼——
“皇上——”兩個侍衛端端的跪在地上,鎧甲‘噌’的一聲摔在地上,發出清冷的響聲。
“去御膳房問問,今晚這些菜是誰做的,不合咱們的娘娘胃口,重新做了端上來,把之前那些個廚子的雙手砍了,趕到宮外去——”
“是——”侍衛在地上鏗鏘的聲音,轉身離去。
而夏子漓的一張臉已經慘白,久久的,久久呆在座位上,許久,才一聲泣喊“不——”
整個身子軟軟的就栽倒在地面,墨宜塵始終坐在坐位上一語不發,自顧自斟的喝酒。
夏子漓的身子倒在地上,淚,她根本流不出,那麼的突然,那麼只雙手,血淋淋的被砍斷,這些人到底都做錯了什麼,是她麼,罪魁禍首是她麼。
她的身子在地上抽搐,喉頭一陣劇烈的噁心,其實,她沒有吃東西,已經好幾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她的身子發軟,此刻撐在地面的雙手那麼無力的顫抖——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太殘忍——殘忍的簡直讓人無法形容,這個人做了皇上,那麼國家一定會滅亡。
站在一旁的宮女將她扶起來,扶上桌,她無力的撐着桌沿,墨宜塵始終風輕雲淡的喝酒,這種無謂,這種恣意,更讓夏子漓肯定了他的可怕,令人髮指,面前的盤子陸陸續續的撤下去,又陸陸續續的端上來,那麼精美的花色,鮮美的顏色,精美的玉盤,可是,一想到剛剛別砍掉的十多雙手,喉頭又犯上一陣噁心。
她蹙眉,強壓着胃涌上來的噁心感
“吃啊——”墨宜塵挑眉看她,絲毫不帶語氣,淡淡瞥了她一眼“如果吃不下去朕又會換一批人來做——”
夏子漓困難的拾起筷子,她心裡很清楚他所說的換人是什麼意思,她不能再這樣矯情下去,他用那些人的命無非是用來逼迫她。
她拾起筷子,拼命的往碗裡夾,每一樣菜都夾了,然後忍住噁心感,用力往嘴裡塞,能不能吃下去都強迫自己吃下去,吃不下去就嚥下去,可能是幾天沒有吃東西,所以,現在她也還勉強應付一些,如果太急會嘔出來,吐了又繼續吃,強迫自己把這些東西吃光。
而墨宜塵沒有看她的狼狽的吃相,只是一個人淺淺的優雅的斟酌,脣角涌起一絲怪異的笑
“慢慢吃,吃完了,去看朕給你準備的禮物,朕給你準備了禮物在那裡——”
他的五個手指有力的環住杯沿,清澈的液體在燭光下蕩上一層暈黃,夜明珠,西域上貢的最好的酒,墨雲軒以前也是常常喝它,那種瀰漫的香氣,夏子漓只要輕輕的一聞,便能辨識。
此刻。他講話的表情高深莫測,夏子漓心內一驚,微微慢了動作。
暮靄朦朧飄渺,夜幕下,天空無月無星,一彎浩渺的寂寥蒼穹,迴廊上,樓閣裡,處處是點亮的宮燈,發出柔和溫暖的光,一眼望過去,蜿蜒如游龍,剛踏出的金碧輝煌的關雎宮燈火通亮。
墨宜塵大踏步向前,而夏子漓被動的跟在身後,他說的給她準備的禮物,夏子漓從來不稀罕他的什麼禮物,但是他提議了,她卻不敢不去。
大片的宮人提着燈,宮女在前,太監在後,墨宜塵首先坐進鑾輿,高高的華蓋撐起,明黃的色在黑夜中亦是耀眼的非常,華蓋上團團的游龍相連,栩栩如生。
夏子漓坐上鳳鸞,她也知道已她的身份這是萬萬和合規矩,但是隻要墨宜塵的意思,誰也不敢質疑半分,所以她還是心內忐忑乖乖的坐上去。
一路上,長長的隊伍浩浩蕩蕩朝着一個地方行駛,華燈在夜晚格外的美麗,劃破漆黑的夜,各宮殿金碧輝煌的琉璃瓦在夜燈下閃閃發光,有隱動的人影,很靜謐。
可是夏子漓漸漸的發現不對了,他們走的路徑越來越偏遠,偏遠到夏子漓心裡越來越沒底,出了皇城,她最終識別了路,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天牢。
駐在皇城地面的天牢有兩個,一個是關死刑和犯罪情節特別重的犯人,大理寺監獄,設在城南西方,由皇帝親自掌控,墨雲軒相信就被關在那裡,可是,現在夏子漓要去的是另一個方向,城南東方,那是一般普通犯人關押的地方,難道墨宜塵要將她關起來,但是轉眼間夏子漓否定了這個想法,以現在他的實力,要想囚禁她,何必這樣大費周章,就算他現在殺了她她也毫無反抗的餘地,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到達天牢的入口,墨宜塵下了鑾輿,在宮女的攙扶下,夏子漓也下了攆架,因爲裙襬有些長,這是天牢,已經有兩個宮女上前將她的裙襬拖起來,夏子漓看着她們的舉動也沒有多說什麼。
墨宜塵身邊的桂公公已經高高舉起琉璃燈,一入牢獄,一股噁心的氣味迎面撲來,當然,夏子漓已經對監牢這種地方半生不熟了。
“跟上了——”墨宜塵回頭看她,眼眸裡帶着一絲不明晰的笑意,究竟他在笑什麼,那種詭異的笑,總是讓夏子漓的心七上八下。
“呆會會給你個驚喜——”
他說驚喜,可是夏子漓未見他臉上有絲毫的‘喜’意,但是夏子漓依然不得不跟隨他繼續前行。
夏天的氣候本來就炎熱,而現在,因爲牢獄裡面長期不透氣,對於犯人來說,就是這個氣味也絕對讓人忍受不住。
還沒走近,就聽見一聲聲悽慘的女聲從裡面傳過來,那種悽慘,每一聲都聽得夏子漓的心快要從心口裡蹦出來,“唰——”伴隨着一道道大力的鞭笞的聲音,每一鞭,都聽得人毛骨悚然,夏子漓覺得彷彿打在自己身上,那執鞭的人喘着粗氣,吼罵着,只要聽見那鞭笞的聲音,那揮舞在空氣中的兇猛的迴響的力度,就知道是用盡了全力。
“想不想知道里面的人是誰——”走到拐角處,墨宜塵卻突然停下來,脣角拉起一個嘲弄的弧度,看向驚魂未定的夏子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