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生中擁有着許多不願去回首的過去,深埋在心中讓它們隨着時間的流逝並不是明智之選,痛苦的回憶只會在心中越扎越深,但你有一日想起來時就會痛不欲生。
暖色的被角上被白皙的手掌握住,雲爍一把掀開了被子立坐起了身子。她輕蹙的眉宇,臉龐上泛着遮不住的怨恨痛苦,以及那絲絲的愧疚。
這麼多年了,其實有些事情她早該去放下了。只是當年唯一希望的種子的太過沉重,導致在知道一切都是以虛假的謊言構造成後,希望支離破碎後成爲怨念的碎片一直插在她的心頭上。提醒着她別忘了那些欺騙過她的人,更不能去原諒他們所放下的惡行!
雲爍忽然翻身而起,她踩着柔軟的大牀躍到地上,來到酒櫃旁從裡邊拿過一打灌裝瓶酒來,然後垂着頭默默地回到牀上坐好。
拉開蓋子,雲爍仰頭就喝下了大半瓶。她打了個酒嗝,眼神渙散毫無焦距地衝喬蘇傻笑了下,然後靠上牀頭邊,說道: “你要聽聽我的童年嗎?”
“嗯。”
喬蘇搬過擺放在旁邊的椅子坐下,她沒有去阻攔雲爍借酒消愁的舉動。
雲爍的內心是空的,她害怕寂寞卻因爲自尊心很強常常讓別人誤會她,或許在處在半醉半醒的狀態下她才能拋開尊嚴,將那些不願想起的痛苦往事說出。
“黑白通吃的存在往往是最危險的存在,雲家決定洗白再也不踏入黑(和諧)道,可那些曾經被雲家殘害過的人那能認同啊。他們的攻擊導致雲家人丁一個接一個的隕落,上一任家主在面臨着家族滅亡的絕境下宣示了一條命令。不管你們娶的女人是什麼身份,妓(和諧)女也好,平民家也罷,只要能生出孩子,只要能再次壯大雲家都無所謂。多可笑的一個男人啊,爲了家族將女人玩弄於鼓掌心……”
一罐瓶酒已見底,雲爍伸手擦去下顎的酒水。她慢吞吞的打開另一罐瓶酒來
飲了口,呼了口繼續說着:“不知是詛咒還是壞事幹得太多報復來了,雲家出生的男孩難免都會有些缺陷,而女孩的智商往往會高上平常人的許多。向來是重男輕女,不把女人當人看的雲家當然不會讓女孩繼承家主的位置,他們靜心等待,等待想象中高智商的男孩出世。五年後的一個煙花閃爍冬天,我出生了。我的母親是個貪心的女人,以只要我暴露了身份就會雙雙被家主處死的謊言欺騙我讓我一直裝成男生,她才以能名正言順地待在雲家享受優質的生活。我爲了能保住母親的性命,每天都緊繃着身體不讓別人發現自己的性別,然後拼命去完成教師佈置下來的課題,樂器,道劍。這三樣成爲了我每日醒來必須要做的事,我努力讓自身成爲第一名,次次得到家主的讚許,爲的就是希望以後事情倘若被戳破了,家主能放過我的母親一馬。某一日,我無意間發現了我母親對我說的都是謊言,她從來沒愛過我,她只是視我爲賺錢的工具,我這才明白以往的生活都是假的……”
“你的母親後來如何了?”
一旦提及到關於母親的話題,喬蘇難免會有些心悶。儘管最近來她所聽到的見到的母親都不配擁有這個稱呼,喬蘇還是很想見到她的母親。
無論你是好是壞,無論你長得醜與美,只要你能出現在我眼前,讓我見一面我就知足了。噙在臉龐的淺笑不禁染上了分愁雲慘淡……
“她在我九歲那年因末期胃癌死了。”
說到這,雲爍的雙眸不知是被酒精衝的發紅,還是因爲懷着一心滿滿的希望被打破後的怨恨而染紅了眼。她舉起酒來往口腔裡灌去,來不及吞嚥的酒精順着嘴角緩緩流下,打溼了她胸前白色的裹胸布。
“其實你從來沒恨過她對嗎?”
喬蘇拿起一罐啤酒來,默默地輕叕了一小口。
悲傷,真的是會傳染人的。明明是聽雲爍在述說她的往事,被自己掩埋
在心中的痛楚像是有靈魂般與對方的痛楚相呼應,難過的情緒佔滿了每一個細胞,喬蘇感到鼻尖漸漸發酸,眼前的事情被眼眶中泛起的水霧包裹住變得模糊,她仰着頭又喝了口啤酒,苦笑着說着:“你母親對你的欺騙造成了在你內心上極大的打擊,可我感覺你對她並不是怨恨,作爲子女怎麼可以怨恨十月懷胎生下了自己的母親呢?不可能能做到這種事的吧,對吧,雲爍。”
一直期望的事得知竟不是真相,那種痛楚真得很能讓人去接受。雲爍將手中還剩半罐酒的酒瓶隨手往地上一丟,她笑得一臉苦澀,身體慢慢地往牀上倒去。
“這麼多年了,我忘了以往那些死去同輩人的臉,卻非常清晰的記着那個女人的臉。”她將五指插入到頭皮層上,分出縫隙的五指一下又一下的從髮絲間穿過“我忘了她的不好,唯獨只記得她笑起來時非常溫柔的臉龐的畫面,我早就知道我不恨她,我只是難過,難過她爲什麼這麼對我。”
在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只有你的父母。無論那個女人是出於什麼目的,她照顧自己的那幾年來帶來的只有溫暖。她無法忘記女人因她吃飯太快噎到後臉上盡是慌張神色的場景,她總覺得那慌張的神色並不是假裝出來的,是處於母親對孩子的關愛。
如果你真的愛我,爲什麼連臨走前都不允許我見你一面呢,是因爲內疚你對我做的錯事嗎……
“雲爍,也許你會笑我很天真,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我還是必須跟你說。”喬蘇捧着酒瓶,雙眼發紅地說着:“世上沒有一個母親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更是不會平白無故的去厭惡你。虎毒不食子,我相信她只是一時被金錢迷惑,回首時發現一切都無法回頭只好繼續裝成原本的模樣。”
喬蘇述說的話與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樣,她的母親,或許從來就沒厭惡過她,是她弄錯了。兩行清淚滑落眼眶落下,雲爍翻了個身將臉埋在被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