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一擡小臉看看見一雙暗沉如黑夜一般無際的眼眸,此時自己小小的映照在裡面。他的目光從進來便不曾有半刻離開自己的身上,現如今再和這樣深沉的目光對視,顧卿從心底察覺有些害怕。
他的大手不知什麼時候反扣在自己的左手腕上,漸漸用力,顧卿這才發現他的不對勁,難不成是因爲昨晚的事情?顧剛想道歉,沒想到聽見他暗啞森寒的聲音。
“爲何欺騙本王?”
欺騙?欺騙什麼?顧卿一下子一頭霧水,他沒頭沒腦的衝進來爲什麼問這樣的一句?手腕大力的彷彿是要將自己的骨頭捏碎,顧卿一下子皺起了秀眉,想要掙脫,但是完全沒有用。
好在,就算是盛怒之下的北唐烈,也沒有再用力,否則只怕和醉仙居那一晚一樣,說不定也要廢了自己的左手。
盛怒……爲什麼他會生氣?
顧卿懊惱的看着他,這個傢伙只會使用蠻力嗎?“你放開!我什麼時候騙了你?你如果是爲昨晚的事情而生氣,那麼我向你道歉,不對!我爲什麼和你這個傢伙道歉?我現在已經不是烈王妃了,我就算調戲哪一個也和你無關啊!”顧卿一旦脾氣上來了,也不願意服軟。
北唐烈擰着眉毛,眼神漆寒的看着她。不提昨晚還好,一提到昨晚,北唐烈眸色更加暗沉。這個女人當真是不知死活!
“你可知你是在找死?”她每一次無比認真的撇清兩人的關係的時候,北唐烈就想狠狠地懲罰她,讓她明白此生只能是北唐烈的女人!
顧卿沒想到起初是想幫助香兒的,沒想到這個傢伙莫名其妙的生氣,實在讓她覺得委屈的謊。顧卿緊緊的咬着下脣,直視北唐烈冰冷的眼眸,毫不畏懼的看着他:“你這個人有病是不是?你把我關在這裡又出不去,我派人去找你,你一來就衝我發火,還要殺我!反正我人都在這了,死了也沒沒人知道!你……你就是個烏龜王八蛋!”顧卿越說越氣,甚至賣力的踢了兩腳。
只是他的腿,穩如泰山沒有一絲的動搖。
顧卿繼續委屈的吼道:“你還說我騙你,我騙你什麼了?我昨晚到底是做了什麼了?難不成也像踏月那樣,將你吃幹抹淨了?”
北唐烈的眉頭微微皺起,手上的力道鬆了幾分。
顧卿於是更加賣力的斥責他的罪行:“你倒是說啊,我昨晚對你做了什麼?你一來就說我騙你!我騙你什麼了?”顧卿也有些擔心了,難道自己昨晚酒後亂性了?感覺好可怕啊!
北唐烈仔細回憶剛纔侍衛說的話,似乎只是說了是急切的事情,併爲說她受傷,難道真的是自己太沖動了?
一想到此處,北唐烈的眸光微閃,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
但是驕傲如斯的他,又怎麼會開口承認自己的錯誤?於是臉色微微一揚,居高臨下的看着顧卿,一臉的傲驕樣:“你不是說有什麼急事找本王嗎?”
顧卿見他有了緩和,還想繼續趁勝追擊,沒想到聽到北唐烈的話,纔想起來自己叫他來是爲了什麼。
顧卿狠狠地剜了一眼北唐烈,眼底的怨念十足,晃了晃自己被捏紅的左手,那都是北唐烈的惡行。
北唐烈眼神輕飄飄的落在別處,臉上一派淡然:“你不是找本王有事嗎?”
雖然顧卿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哪裡騙他了,只能歸結到昨晚醉酒怕是說了什麼大話,如果知道只是一個扯淡的誤會,不知道該做何感想。
將北唐烈拉進屋,嘴裡嘟囔着:“下回可千萬不能在喝酒了,簡直是要人命啊!”
聞言,北唐烈一向冷意冰霜的眼閃過一絲笑意,但是轉瞬即逝。他沒想到自己一喜一怒都因爲顧卿而如此變化無常,這讓原本淡然的北唐烈深深蹙眉,這……是好,是壞?
就連北唐烈也不知道自己一開始只是不想放她離開,不想
獨自一人度過漫長黑夜,沒想到現在這種想法似乎蔓延的更多了。
當踏月艱難的回到逐鹿殿的時候,已經面色煞白,額頭上全是冷汗,讓人覺得有些害怕。
但是他卻得到了香兒出逃的消息,似乎有蕭引來救,等顧卿尋來北唐烈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
烈日炎炎之下,踏月一下子覺得頭暈目眩,一個不支的跌倒在地。
顧卿嚇了一跳,剛想去攙扶,卻被北唐烈緊緊的握住手,他神色冷淡,即便是踏月暈倒在自己的面前,他也毫無表情。
“自有大夫去,你去何用。”
顧卿皺眉的想要甩開他的手,但是嘗試了記幾下無果,便急道:“你不關心我還關心呢!我要去看看!”
北唐烈眸色微微內斂,緊緊的鎖住她的眼睛:“那我呢?”
顧卿一下子愣住:“什麼你?”
“如果本王也是如此,你會如何?”
顧卿撇撇嘴:“你又不是我害的!更何況我想上去估計也被那些個女人啊丫環小廝給擠下來吧!”她只想問一句,要她何用?
顧卿看着他的神情,沒有任何的變化,簡直比無風的水面還要安靜,一下子讓顧卿不知如何是好,氣氛竟然陡然壓抑了起來,就連她都不知道爲什麼。
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很玄妙,就連顧卿這個活了很多年的老人精都無法體會,雖然自己不是少不經事,但是對待感情的事情還是非常薄弱,那北唐烈更不用說了,閱女無數,這兩個人在一起,讓顧卿不得不捏了一把汗。
北唐烈是惡魔,能逃離就逃離!
北唐烈緊了緊她的小手,不發一言,率先朝着西偏殿而去。踏月其實也有自己的房間,但是他值夜的時間太多,多半是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抱劍獨眠的。
不一會就請來了大夫圍着牀前,是氣血不足,加上有些中暑,開幾貼藥吃下去,過不了幾日就會好的。
看着大夫們都退了下去,顧卿看着牀上躺着筆直的踏月,直到昏迷,他的拳頭依然是緊握的。她不相信一見鍾情,但是相信踏月對香兒的心,就算沒有昨晚的事,踏月也不會放開香兒的,只是昨晚的事情成爲轉機,要麼兩人在一起,要麼踏月身死。
可是香兒明顯是選擇了另一條路,既不讓踏月死,也不願意和踏月在一起。
雖然香兒是想找一個像蕭引一樣的人在一起,可是蕭引未必是自己適合的,只怕箇中滋味只有兩人親自嘗過後才知道了。
北唐烈只是站了片刻便提步走了,因爲朝政上面還有些事實在是讓他分身乏術。臨行時深深地看了眼顧卿,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停留在踏月的身上,連自己離去都不知道。北唐烈眸色微微深沉,不知道在想什麼,也許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吧!
顧卿一直守在牀前,雖然周邊有伺候的丫環,但是顧卿還是不放心,她怕自己不在身旁,不能及時制止踏月做傻事啊!
一直等到傍晚時分,踏月才稍稍恢復了一點神志,嘴裡唸的都是香兒的名字,不知道香兒走的安穩不安穩。
找北唐烈爲的就是放走香兒,他自然不會讓自己的貼身侍衛爲了一個女人就尋死覓活,便順着顧卿的意思,將香兒放了,所以踏月才一踏進逐鹿殿就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不知道香兒見到踏月這個樣子,心中是什麼感覺?
“你爲何要走……”昏迷中的踏月猛地睜開了眼眸,沒想到這不過才半天的時間,他的眼裡全是血絲。顧卿連忙走到牀前,卻不料踏月發瘋似的抓住了顧卿的手:“香兒呢?”
他抓着自己的手腕生疼,顧卿覺得自己好可憐啊!看來要在手上安一副金手鐲了,否則這個速度發展下去,自己估計就要殘廢了!
顧卿連忙從懷裡拿出香兒留下的書信,踏月紅着眼
睛,一下子拿過,上面寫着潦草幾行字:踏月,你的命是本小姐的了,自然不能尋死的。今日我跟哥哥來尋我,這筆賬我們先記下,回頭我們慢慢還。但是!沒有我的准許,你如果敢死的話,那你就是狗孃養的,老孃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香兒寫的字真的很草,沒想到踏月竟然還能看懂,就算熟悉各種字體的顧卿也要琢磨片刻才能看懂的,他竟然毫無閱讀障礙,就衝這一點,顧卿也覺得兩人合該天生一對啊!
顧卿見他看完信後久久不語,不由得推搡了一把,見他仍沒有反應,不禁苦笑一聲:“其實昨晚的事情香兒並不怪你,你爲什麼非要以死謝罪呢?”
踏月微微沉默,良久才聲音沙啞的說道:“是我玷污了她的清白,就算是將命給她,也抵消不過。如果此後她爲此找不到良人,那麼我就毀了她一生。”
踏月這番話雖然迂腐,但是確實讓人感動。在這古代能得到這樣正直的男人實在是不多見啊!就是腦子有些轉不來彎!
顧卿十分疑惑的撓了撓腦袋,疑惑的看着他,說道:“你爲什麼非要去死呢?你爲什麼不追求她,將她娶回家,還怕找不到良人嗎?”
踏月面色一怔,他是一根直腦筋,自然不會想那麼深遠,從早上睜開眼,滿腦子都是自己對不起香兒姑娘,唯有一死,才能挽回一點點的罪孽,還真的沒想過自己要娶了香兒姑娘。
雖然說顧卿這個說法一下子讓他心底燃燒起了希望,但是……
他記得上一次和香兒求婚的時候,香兒卻拒絕了。
他眸色一暗:“香兒姑娘不喜歡自己。”他從未深刻的追究自己對香兒的感情,但是當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才曉得自己已經深深地記住了這個有些粗魯但十分可愛的姑娘。
顧卿真的很想撬開踏月的腦袋看看,裡面是不是裝了一坨翔,踏月真的跟了北唐烈六年了嗎?打死她也不信嗎?這麼腦殘的情商怎麼回事?他主子半點的“英明神武”都沒有學來,遇上了這種事,竟然想着以死謝罪。
顧卿實在是氣不過,一巴掌拍在踏月的腦袋上面:“你死了就有用了?你死了香兒的貞節就能回來了?你如果死了,以後香兒的丈夫嫌棄她怎麼辦?甚至還要打她怎麼辦?”
似乎隨着她的話漸漸掉入了想象,彷彿看見了多年後香兒慘不忍睹的生活,頓時覺得自己更加罪孽深重,然後深深的擡起了眼眸。就在顧卿滿以爲他這個貨開竅了的時候,這貨十分認真的說道:“的確是我思慮不周,還是王妃想的深遠。既然王妃和香兒是好朋友,還望王妃多多照看,切不可讓她走上這樣的地步。”
顧卿一巴掌抽了過去,打的他腦袋有點懵:“你這個笨蛋,難道就不會自己去嗎?你拜託我做什麼?我要是香兒我也不願意嫁給你,果然是個榆木疙瘩!你腦袋裡裝的是年輪嗎?怎麼跟樹一樣?不想她受苦,那麼就自己給她幸福,指望旁人做什麼?難不成我會做的比你還好?”
踏月微微一怔,這才明白顧卿的用意,眼睛瞬間綻放光芒,從牀上跳了下來,有些激動的看着顧卿:“王妃是的對!我踏月怎麼能就這樣一死了之,對香兒姑娘實在是太過分了!我要救下香兒姑娘,盡我所有能力,護她平安,看她喜樂,然後我再以死謝罪。”
顧卿聽着前半句還是好的,覺得踏月雖然笨,但是還是能說的通的,沒想到他緊接着就來了這麼一句,實在讓顧卿想一巴掌把他拍在牆上,想摳都摳不下來的衝動啊!
她擺擺手,搖頭看着踏月。而踏月根本沒有注視到顧卿那古怪的目光,雙目爆發出不一樣的光彩,似乎本來灰暗的人生一下子有了新的希望,那就是看着香兒幸福後,自己再去自殺!
顧卿深深地看了眼踏月,轉身離去,看着屋外黑漆漆的天色,這才意識的,北唐烈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