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人,我已查出李大柱的真正死因,且聽我慢慢道來,若有半句不實,任憑責罰!”
聽綰翎這麼說,在場之人都一驚,這麼一會兒時間,她就查出真相了?
“那你且說來聽聽,在場的諸位老先生們也請聽着。”楊巡撫在紅木靠背椅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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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檢查了李大柱殘餘的胃液,發現他的確曾服用過靈芝漱魂湯……”
才說到這裡,李二柱就打斷了綰翎的話,喊道:“大人您聽,她自己承認了,我大哥就是被那湯藥害死的。”
李巡撫瞪了他一眼,完全沒搭理,只讓綰翎繼續說下去。
綰翎點點頭,繼續道:“但李大柱服用的湯藥中與我原本配製的不太一樣,其中有幾味藥被改了分量,原本也沒有大礙的,頂多影響藥效罷了,絕不會死人。可關鍵是……”
說到此處,綰翎慢慢走到李二柱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可關鍵是,李大柱本身就有病,與這藥剛好相沖,服用後身亡也就不奇怪了。”
“你,你胡說,我大哥身體健康得很。”李二柱明顯慌亂了起來,眼中浮現出緊張。
綰翎不容他再狡辯,緊跟着道:“若非身邊十分親近之人,絕不會有人這麼精確地‘對症下藥’,正好改了靈芝漱魂湯中幾味關鍵的藥材!”
“幾位老先生,你們怎麼看?”楊巡撫皺着眉頭,問正在邊上旁聽的老大夫們。
其中一位大夫站出來道:“方纔葉姑娘的做法,老朽們都是看在眼裡的,並無問題。另外,死者吐出的胃液我也看了,確實正如葉姑娘說的那樣。”
其他人也隨之點了點頭。這時候,接下來的事顯然就不難猜了。
“大膽李二柱,還不跪下!”楊巡撫一聲怒喝,嚇得李二柱雙膝一軟就跪了下去。
綰翎接着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想必李二柱爲了銀子,聽從幕後指使之人,把改了方子的靈芝漱魂湯給他大哥喝,等李大柱出事後就把這事栽贓到我頭上。但因爲畢竟不是服毒,手段隱秘,表面很難查清楚。他又不讓爲逝者開膛察驗,今日若不是我用古法逼出了殘餘的胃液,真相怕是就要被埋沒了。”
此言一出,所有觀審者中噓聲一片,誰能想到,剛纔他們還同情的老實人,竟然會害死自己的親兄長。
李二柱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繼續強撐着反駁道:“這一切不過都是你的猜測罷了,憑什麼就說是我乾的?別說我大哥原本好好的,就算退一萬步說他身體有問題,那也是喝了你的湯纔不幸被害的。”
“那就麻煩大人,把李二柱家的左鄰右舍請來問問,李大柱原本的身體到底如何?另外,靈芝漱魂湯成本高昂,李家別說沒有方子,即便有,他們也買不起藥材,那就排除了他們自行配藥的可能。而官府派發湯藥都是有專人負責的,而且大人只要查到當日給李大柱派藥的衙役,就可進一步往下深查,其中到底藏了什麼貓膩。可不是每個人的嘴都那麼嚴實的!”綰翎纖細的身姿,此刻落在衆人眼中,竟是那般的冷然。
李巡撫最後問了一遍:“李二柱,你是坦白從寬呢?還是讓本官繼續查下去,罪加一等?”
“大人,李大柱原本身子就有毛病!”這時,從人羣中突然跌跌撞撞跑出來一對中年男女,滿面惶恐地連連叩頭不止,“先前有人給過我們銀子,讓我們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可沒有想到事情竟會這麼嚴重……還望大人念在我們老夫妻愚昧初犯的份上,饒了我們吧!”
原來這對中年夫婦就住在李家隔壁,一直在衙門口看着呢。綰翎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之前推波助瀾的人中未必沒有他們的參與。現在眼看着風向逆轉,便吃不住害怕,跑出來做“污點證人”了。
至此,李二柱才徹底泄了氣,全身發軟地癱倒在地上,滿臉哭喪地認了罪。
“還望大人輕饒啊!小民也是沒辦法,大哥的病沒有銀錢醫治,本來就沒多少時日了,所以有人來找到小民的時候,小民就動了心……”李二柱痛哭流涕地捶着胸,“是小民吃了豬油蒙了心……”
“找你的是什麼人?”綰翎立刻抓住要處,急忙問道。
“我不知道啊。”李二柱有些發懵,看綰翎面色不善,忙辯解道,“小的真的不知道,那是個大約二十上下的姑娘,但蒙着面紗,小的當真不知是什麼來頭。”
綰翎輕輕一哂,做的還挺嚴密,不過能費盡心機用這種手段來害她的,除了繆氏,也不作第二人選考慮了。去找李二柱的,只怕是繆氏身邊的某個丫頭吧。
“到底是什麼人,心思如此毒辣!”楊巡撫怒氣大盛,不過眼看着當前也查不出什麼來了,便命人把李二柱收押起來,明日再審。
綰翎心裡則已有了計較,眼前想要通過李二柱把繆氏揪出來,怕不是那麼容易。倒不如先按下不提,讓繆氏放鬆警惕,今後與其他事一併發作出來。到時候,新帳舊賬一起算!
不管怎麼樣,她的名聲算是保住了。當李巡撫一拍驚堂木,今日散庭之後,在場的人們紛紛讚歎不已,也有很多人對她表示了自己的悔恨和慚愧。
“沒想到葉家二小姐不僅醫術了得,連斷起案子來都令人如此驚歎!”綰翎正要離開,沒想到楊巡撫突然在身後感嘆道。
綰翎轉過身去,正要謙虛一番,卻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正笑盈盈地看着她:“葉小姐,不認識我了嗎?”
面前的女子眉目如畫,笑意明媚,一身古煙紋碧霞羅裙襯得身量修長、纖巧姿媚。
“你是,楊姑娘?”綰翎漸漸想起,面前這女子,正是之前在西亭軒鬥詩賽上見過的那位哮喘的姑娘。說完,她才突然意識道,“楊,你是楊巡撫的千金?”
“不敢當。”楊小姐笑得溫婉,“葉小姐,我們進內堂聊一會兒如何?”
綰翎向楊巡撫簡單行過一禮,便隨着楊小姐到了衙門後堂。真是世事難料,誰能想到,路邊隨意救下的一女子,竟會是巡撫之女。
“今日我聽父親說有個特殊的案件,擊鼓者竟是知州府的小姐,便一時起了好奇之心,央求了父親前來。沒想到竟是葉姑娘你!”楊小姐有些驚喜,“我閨名璇昭,還沒有謝過葉小姐的救命之恩,若是承蒙不棄,不如我們今後姐妹相稱,如何?”
“能得到楊姐姐的賞識,是綰翎的福氣。”綰翎笑着道。
楊璇昭很高興,拉着綰翎坐下說話,笑道:“父親出身行伍,聽我這名字便可知他對我的期望,可惜我這身子卻不爭氣。”
她話雖這麼說,但語氣中並沒有喪氣之感,可見是個積極樂觀的姑娘。綰翎也很願意與她結交,說起來,她到這個時代後,還沒有幾個朋友。
“哮喘不礙事的,只要平日當心,不會影響正常生活。”綰翎笑着安慰她。
兩人說笑了一陣,倒是都覺得跟對方挺談得來的。綰翎想着時間差不多了,還要回去和葉景城說一下這兩天的事,便起身告辭了。
“我家就住在桃花塢巷,你有時間來找我玩啊。”楊璇昭想起家裡的那些姐妹,無聲地嘆了口氣,對綰翎很是不捨。
“一定。”綰翎笑着告辭而去。
當綰翎回到葉府,正前往崢堂的路上,正好遇到葉浚遙迎面而來。
“綰翎!你還好嗎?”一看綰翎正從對面走來,葉浚遙連忙快走幾步,來到她面前,一時情急竟還抓住了她的手,“你在巡撫衙門當堂驗屍的事,我都聽說了,你沒事吧?”
“多謝哥哥關心,我沒事。”綰翎有些不自在,想要掙脫葉浚遙的手,卻發現他抓得很緊。
葉浚遙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見她的確沒事,就放下心來。不過臉上卻漸漸升騰起了怒氣:“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如此拋頭露面,還有昨天的事,多危險!幸好木蘭有武藝,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有麻煩就找父親,或者找我都行,你不要太逞強!”
“好,哥哥我錯了。”綰翎嘴上這麼說着,心裡卻想着,木蘭這丫頭越來越機智了,昨天民衆暴亂的事瞞不住的,但她被顏離帶走的事,卻被木蘭很好地遮掩了過去。
見她“知錯”,葉浚遙稍稍緩了臉色,又接着說了幾句。
鵝軟石鋪就的小道一路蜿蜒到幾株榕樹後,有風吹來時,掠起隱約的香風。
“哼,大哥也真是的,對一個野種這麼關心。”葉綰筠不屑地嗤之以鼻,眼中卻充滿了嫉妒,“這麼拉拉扯扯,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呢!”
繆氏已經聽說了剛纔巡撫衙門發生的事,心裡正焦躁着,此刻聽葉綰筠說出這麼難聽又沒腦子的話,不禁有些惱火。她正要開口訓斥,卻突然心裡一動,有絲異樣感飛快地劃過。
葉綰翎從小不在府中,大公子起初帶她回來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身份,會不會那時候就……
繆氏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再回想起平時,葉浚遙對綰翎的種種關切,都似乎超過了普通的兄妹之情。
看來,其中,大有文章可作!
不過目前顯然有讓繆氏更頭疼的事,帶着人離開一段路後,她才沉下臉看向紅紋:“有沒有派人盯着巡撫衙門那邊?你確保李二柱認不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