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去康王府赴宴的那天,綰翎正要出門,卻見江陌染一身騎裝地來了。
“陌染?你怎麼來了?”綰翎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讚道,“平日看慣了你穿襦裙的樣子,沒想到這樣裝扮,倒也很有幾分英氣。”
江陌染抿了抿脣,笑道:“我聽說你也要去康王府,所以就來找你一道去了啊。”
“原來你今兒也要去啊?”綰翎先是一愣,立即想到,康老王爺既然請了葉浚遙,作爲狀元的江陌衍受到邀請,自然也沒什麼奇怪的,估計江陌染就是順便也收到了請柬。
“是啊,原本我還想着,我既不會狩獵,身邊又沒有熟識之人,會很沒有意思,昨兒剛聽哥哥說,你也要參加,這不,今天就特意起了個大早找你來了。”江陌染拉着綰翎的手,笑嘻嘻道,“你該不會怪我沒有提前通知你一聲吧?”
綰翎卻是一愣:“什麼,狩獵?今天不是康王爺請宴嗎,怎麼變成狩獵了?”
“是啊,先在康王府舉辦歌舞宴會,隨後再去西郊的獵場圍獵啊。”江陌染也是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嗎?”
“額,大概是我沒看清楚吧。時辰不早了,我們先上車再說。”其實綰翎記得很清楚,請柬里根本就沒有半個字,提到今日圍獵的事情。
江陌染索性跟綰翎上了同一輛馬車,她看了看綰翎的裝束,遲疑道:“那你打扮成這樣怎麼辦?根本就不能騎馬啊。”
“反正我也不會狩獵,就在邊上看着好了。”綰翎無所謂地笑了笑。
既然那個老頑童有意捉弄她,那她就遂了他的願!
到了康王府,有專人前來將綰翎等人引到花園中,正是春光燦爛的好時候,在園子裡舉辦宴會是再好也不過了。
“陌染,綰翎,你們來啦?”江陌衍已經先一步到這邊了,不過也纔剛剛到,尚未入席,看到綰翎和江陌染,就走了過來招呼道。
“哥哥,康王爺還沒來吧?”這是江陌染頭一次參加王府級別的宴會,難免有些緊張,生怕自己失禮。
江陌衍安慰道:“放心,王爺還沒來。”
說着,他看到綰翎的打扮,愣了下,道:“綰翎,你是不是沒有騎裝?你穿着長裙,待會兒騎馬恐怕不方便。現在還有些時間,要不讓下面人趕緊去買一身回來換上,雖然成衣尺寸會有些出入,但稍稍將就下也是可以的。”
綰翎笑答:“無妨,反正我也不會騎馬,待會兒你們去狩獵,我在邊上看着就行。”
“是啊,正好我也不會,可以跟綰翎說說話。”江陌染也在一旁道。
“可是……”江陌衍還欲說什麼。
就聽一道冷然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響起:“既然葉二小姐都說不用了,江狀元又何必如此殷勤。”
綰翎順着聲音看過去,挑眉道:“沒想到,睿王也來了?”
“說起來,本王也該稱呼康老王爺一聲皇叔公,江狀元都來得,本王自然更來得。是嗎?江狀元。”明明是回綰翎的話,不過顏離卻一臉似笑非笑地看着江陌衍。
江陌衍淡雅一笑:“睿王說得極是。”
“葉二小姐,今日穿得甚美。”顏離鳳眸稍擡,從綰翎身上掠過,眼中有笑意透出,讚道。
綰翎今天梳了個雙螺髻,插了一根蘭花形的白玉簪,簡單中不失婉約風情,一對流蘇耳垂瑩瑩晃動間,襯得臉頰白皙柔嫩。
一身緋色長裙,腰間繫一根同色兩指寬腰帶,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形。不過,美則美矣,卻十分不適合騎馬狩獵這樣的活動。
“多謝睿王誇讚。”綰翎微笑着道謝,彷彿是聽到了極爲真誠的讚美。
其實顏離當衆說的這番話,對於女子來說是有些冒昧,甚至是輕佻的。
“睿王,江兄,你們都來了?”這時,傳來一道爽朗的男子的笑聲,“那還站着幹什麼,趕緊去坐吧!老王爺今日可是備了好酒好菜,招待我們哪!”
綰翎一看,原來此人是林與之,看他一副自在的樣子,倒是頗有幾分主人家招待客人的意思。
“那我們便入席吧。”江陌衍笑着道,隨後對着顏離做了個“請”的動作,“睿王先請。”
顏離也不推讓,率先向席間走去。
等到了席間,綰翎發現還有一些年輕男子已然就座,其中除了岑賀章還算認識,其他人均未見過面。
“江狀元也來了,有幸與江狀元同席,實乃榮幸榮幸!”
康王爺還沒有到場,筵席還未正式開始,在座之人便相互寒暄起來,有人見到江陌衍,自然有心結交。
江陌衍推讓了幾句,方問:“兄臺過獎,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小弟俗名,江兄肯定沒有聽過,實在是不足掛齒,不過要是江兄不嫌棄,倒是可以喚我一聲章老三,我在家裡排行老三,哈哈。”
“章老三,你又在那邊胡亂拍馬屁了,本公子要不是被取締了科考資格,這狀元之名花落誰家,還不好說呢!”
林與之大聲說完,衆人也不見怪,都大聲笑了起來。
只聽岑賀章插嘴道:“林兄,你能不能考上狀元,我們不知道,不過就你那敢跟王爺搶女人的魄力,你那愛美人不愛性命的個性,我們還真是敬佩不已。”
“不知老王爺今日可有請什麼美人前來助興,萬一又被王爺調戲了,林兄看不過眼,豈不是又要再搶一次人?”那個叫章老三的故意大聲問道。
“那就要看,那美人到底有都美了!”林與之“哈哈”一笑,手中之酒,一飲而盡。
其他人都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笑着,宴會尚未正式開始,大家倒是喝得差不多了!
綰翎的目光從衆人身上悠悠劃過,但見人聲喧譁中,似乎只有顏離一人靜靜地坐在那裡,自斟自飲,並不顯得寂寥,卻有着拒人於千里的冷漠——那是獨屬於他的氣質,若是他突然不是那樣了,反倒令人奇怪。
能被康老王爺請來的,果然都不是尋常人家規規矩矩的公子哥,對面男子們的席位上不時傳來笑聲,不時還兼帶幾句出格的玩笑話。
“綰翎,今日的女眷怎麼這麼少啊?”江陌染有些不自在,坐在綰翎身邊,看了眼周圍,悄悄對她說道。
綰翎拿起筷子,夾了一片梅汁燒肉放到江陌染面前的碟子上,“不是有我作伴嗎,管其他人多還是少。”
“這倒也是。”江陌染坦然不少,又輕聲問道,“我是不是很沒儀態啊?可是以前赴宴,我都是和母親一起的,從未自己出來過……”
“你如今的身份不同以往了,以後這樣的時候還會有很多,習慣就好。”綰翎笑着道。
又見江陌染並不吃菜,綰翎也不管她,自顧自夾菜吃了起來,今天急着出門,她只喝了一小碗米粥,這會兒肚子都餓了。
“讓大家久等了!”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康老王爺就來了,大老遠就聽到他那粗大的嗓門笑着招呼起衆人來,“大家多吃菜!多喝酒!吃飽喝足,一會兒纔有力氣去狩獵嘛!”
衆人都停下說笑,紛紛站起來,向老王爺行禮,“見過王爺!”
“見過皇叔公。”待衆人行完禮,顏離才慢騰騰地站起來,對着康老王爺拱了拱手,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好了!你小子,別給我來虛的,我還不知道你!”康老王爺瞪了他一眼,摟着身邊的女子,就坐到了林與之身邊。
綰翎一看,還真是那天在碼頭邊見過的老頭,只是今天換了身衣服和裝束,看起來就完全不一樣了。不過只要細一看,就會發現,那老頑童的氣質絲毫沒變。
“葉二小姐!多謝賞光啊!”綰翎的目光剛投過去,康老王爺就也剛好看了過來,那對老眼中是隱隱的戲謔。
康王爺這麼一說,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朝綰翎看了過來。
綰翎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遂笑道:“康老王爺言重了,能受到王爺的邀請,是小女子的福氣!”
“爺~這位姑娘就是上回救了您的葉姑娘?”這時,康老王爺身邊的女子突然開口,嬌滴滴的聲音,很難讓人忽視。
“不錯,就是這丫頭。”康王爺的口氣十分熟稔,不像是才見了第二面的人,倒像是對自家的孫女似的。
“果真是花骨朵一樣的美人兒,難得的是還有那樣的好醫術和熱心腸!”那女子“咯咯”笑了起來。
綰翎看向那女子,眼神不禁變得有些微妙,這女子衣衫清涼,眉宇間隱約帶着隱約的風塵氣,看起來年紀應該不超過二十五,此刻依偎在已是鬍子花白的康王懷中,着實有幾分違和。
“多謝。”綰翎不知如何稱呼,只能簡單謝過。但她如果判斷沒錯的話,此女子應該也是出身風塵。
康王妃早在十多年前就過世了,此後康王爺就一直沒有再娶,甚至因爲早年康王妃身子不好的緣故,一直都沒有留下子嗣。
老王爺雖然老了,但卻“寶刀不老”,常年流連青樓楚館,身邊多是風塵女子,不過當然沒有人管他也就是了。
“原來是兵部尚書家的葉小姐。”這時有男子站起來舉杯道,“葉小姐,在下想敬你一杯,不知可賞臉否?”
“在下也想敬葉小姐一杯,難怪方纔覺得面生,原來葉小姐是頭一回來康王府,您救了老王爺,那可是天大的功勞啊!”
這些男子說是孟浪,其實倒也未必,只是似乎有些熱情得過頭了,綰翎正思忖着,該如何回敬纔好,卻聽顏離開口了。
只聽他依舊冷冷的聲音中,難得地透出了幾分戲謔,“本王倒是比較好奇,皇叔公爲何會受傷,還要勞葉小姐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