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籬重新相信三位道長後,這三個人的生活又恢復了原來趾高氣昴,錦衣玉食的日子。這一天,清喬踏着早晨的露水,衣帶飄飄,手握拂塵,仙風道骨地來到丹房。一推開門,在裡面打掃的十幾個道童慌忙過來恭敬行禮。
把丹房巡視了一遍,清喬還沒見到兩位師兄,正想問童子“他們人在哪裡?”,可巧門外來了一位傳旨的太監,要求一個時辰後,把今天的丹藥送進宮給國君服用。
清喬接了旨,心裡暗罵:“怪不得不見人,原來是躲起來了,把這捱打捱罵的事留給了我!”
原來,聲籬在百爐煉丹一事出了岔子後,身體便一天不如一天,脾氣卻是暴燥異常,每天只要醒着,一多半時間都在打罵和責罰宮人。
就連每天進宮送丹藥的三位道長都捱過他的耳光,所以三人也是能躲就躲。今天本該是清竹去送藥,清喬自以爲沒事,便開開心心地來到了丹房,沒想到自投羅網。
既然傳旨時,是清喬接了旨,那他就只好硬着頭皮進宮送藥去。
臨出丹房時,清喬打開錦盒看了看今天的丹藥,心裡想:“這次用大舅哥送來原料煉出的丹藥顏色都非常純正,這樣的丹紅色真是難得一見。”
“就是不知藥效如何,成不成仙先不說,若是能讓國君強身健體,戾氣消散,也是我等的福報。”
不知是不是因爲出門時多唸了幾聲“無量天尊”,清喬送藥的時候聲籬正在睡覺,所以沒受到什麼難爲。他輕輕把藥交到太監手中,默默地退了出去。
按照規矩,送藥的道士必須等國君服用完丹藥後,在庭院中設香案爲他祈禱,願仙丹在國君身體中徹底化開,助他早日得到成仙。
這一日,聲籬睡的時間有點長,清喬在寢宮外來回踱步,不知走了多久,只覺得腰痠背疼。這時有個小太監爲他拿來了把雞翅木的扶手椅,鋪好軟墊,請清喬坐下。
清喬感激不已,坐下後,又等了很久。王宮本就點着安神的仙草香,清喬讓這香氣薰得,兩隻眼皮直打架。
就在幾乎要睡着的時候,聽到裡面有太監傳話:“國君服用完仙丹了。”清喬忙起身,一看庭院中已備下了香案,兩個道童候在傍邊。
整理了一下道袍,換上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清喬一甩手中的拂塵,邁着方步,慢悠悠地往香案走去。
到了案旁,他點上了香燭,口中唸唸有詞,唸的正是助聲籬早日得道昇天的咒語。
清喬一邊唸叨着,一邊看着站在旁邊的兩個粉團一樣的小道童。他心裡想:“再過不到兩個月,娘子就要臨盆了。”
“到時不知她能給我生個兒子還是女兒,若是個兒子自然是最好,要是長得如同這兩個童子這麼可愛,那便是祖墳上燒了高香了。”
“不過,這也不是不可能,娘子長得那麼標緻,若是長得像她就好了,千萬不要像我,長得平平常常,只能靠裝神弄鬼來騙錢。”
這邊想着,清喬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就翹起來了些。
清喬祈求國君早日得道昇仙的禱告還沒完成,就聽寢殿中“奧嘮”一嗓子尖叫,劃破長空,嚇得清喬差點手一鬆把香燭掉在地上。
“大事不好啦!”
“陛下暈過去了!”隨着寢宮裡太監一聲大似一聲的尖叫,所有的宮人都慌亂了起來,有的衝進寢宮待命,有的跑到外面傳太醫,還有人一溜煙地出去找王后。
清喬看着眼前的情景,心裡想:“國君本來就命不久矣,怎的我這樣倒黴,碰到了他暈厥的情況,這要是被人說起來,還以爲是我的丹藥有問題。”
他本想走進聲籬的寢宮去看個究竟,可是剛上了幾階臺階,他就停下了腳步:“丹藥又不是都是我送的,清峰和清竹也都送過。我這一進去,豈不是把責任都攬了過來。”
“再說,國君的身體本就不好,這裡也痛那裡也痛,今天忽然暈倒誰知道是因爲哪個病。”
他轉頭往回走時,越想越不對:“可是不管是哪個病,聲籬這身子都怕是挨不住了。萬一這一次他救不回來,我豈不是脫不了干係,第一個就會找我算賬。不行,我可不能坐以待斃!”
想到這裡,他趕緊把兩個小道童叫到身邊:“你們倆個呆在這裡哪都不許去,我去道觀找仙方給陛下醫病!”說完匆匆忙忙往門外走。
他知道他這一走,這兩個小道童一定是活不成了。因爲,道長逃走了,衆人只會把氣撒到這兩個道童身上。
清喬默默嘆了一口氣:“心裡想,何運機一向心狠手辣,還最不喜歡孩子。若是國君死了,不知那些人會怎麼對這兩個童子。”
“好一點的,拉出去砍頭,壞一點的……多半要給聲籬作了活殉的童子。唉,可憐了這兩個孩子的小模樣了。”
儘管這麼想,清喬快走到門口回頭又囑咐了一句:“你們倆個不許走啊!”兩個小童子,七八歲的年紀,什麼都不懂,見道長這樣吩咐便一個勁地點頭,還立刻站得直直的,希望道長回來時看到他們的樣子,能多誇讚幾句。
可是清喬怎會回來?他這會只恨自己肋下沒生出雙翅飛出這王宮,再也不踏進這裡半步。
幸運地是,由於國君的病情忽然惡化,宮內一片混亂,大家全都無心當差。清喬往外走的時候,沒有遇到什麼阻擋。他專找僻靜的小路,七繞八繞一口氣跑出了王宮。
出了宮門,他藏在宮牆的陰影下,剛想喘口氣,就聽到裡面傳來了三聲低沉蒼涼的鐘聲。“不好,喪鐘響起來了,看來國君駕崩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虧我跑得快,這要是被抓住了,何運機還不把我填到丹爐裡煉了丹?”
“完了,完了,所以不管怎樣,還是要帶上娘子快跑!”他想到這,再也不敢停留,腳下生風,轉眼就跑得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