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女兒在父親面前調皮地一歪頭:“娘今天下午去外祖母家了,明天才能回來,您忘了嗎?”
“哦。”藥鋪掌櫃輕輕拍了下自己的額頭:“你看我這記性,既然她今晚不在家,那我們幾個就可以開飯了。”
掌櫃女兒對於允央很是好奇,她圍着允央打着轉道:“爹爹撿回來的這個姐姐長得真好看,怎麼看也不像是販魚人家的女兒?”
允央心裡一驚,低下頭道:“姑娘說笑了,窮人家的孩子哪裡知道什麼好看不好看。”
掌櫃女兒頗爲詫異:“都是女孩子,哪有不喜歡漂亮的,等你吃過飯了,換上我的衣服,我給你打扮打扮。”
允央沒有說話,只是拘謹地低着頭盯着腳尖。
藥鋪掌櫃此時也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地觀察着允央的舉止相貌,似是在斟酌,不過最終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於是,他對女兒說:“你帶這位姑娘去外間洗洗手,洗洗臉,再過來一起吃飯。”
允央雖然看得出來藥鋪掌櫃與他女兒皆是良善之人,但是現在洛陽城中環境險惡,榮妃正在暗地裡派人捉拿自己,一點小心就會引來殺身之禍。在這種情形之下,允央也不能與他們父女多說什麼,只能全力地裝好一個鄉下的販魚女。
吃飯的時候,允央不敢擡頭,顯得極爲怯懦與靦腆。儘管允央沒梳頭髮,亂髮遮住了半邊臉寵,可是還是讓掌櫃女兒看呆了,她坐在允央身邊,吃了兩口飯就轉過頭看看允央:“姐姐你怎麼長的呀?怎麼這麼白?是因爲你們捕魚的總是泡在水裡所以會變白嗎?”
允央不敢應聲,生怕說多了露了餡,只好敷衍地嗯了一聲。掌櫃女兒見允央說了話,更是歡喜得不得了,她興高采烈地接着問:“姐姐的聲音也這麼好聽,你們捕魚的常在河塘裡唱歌嗎?晚上,你給我唱一首行嗎?”
“我不會唱歌。”允央爲難地說。
藥鋪掌櫃看了看允央如春筍般細嫩的手指,眉心微微蹙了蹙,然後對女兒說:“這位姑娘已經冷風中凍了半了天,好不容易能吃口熱飯,你又在這裡問東問西的,讓人家怎麼吃東西?你若是喜歡這位姐姐,晚上,你們姐妹兩個住在一處,有什麼話那個時候再說。”
掌櫃女兒似乎對於這個安排十分滿意,衝父親做了個鬼臉後,果然不再說什麼,專心吃起了飯。
允央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心裡想:“不管怎說,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以後再找機會傳消息給皇上,讓他知道我還活着,卻進不了漢陽宮。”
這一餐吃得還算平靜,只是藥鋪掌櫃似是對允央頗爲關心,不停地夾菜不說,眼光還止不住地在允央身上逡巡。允央漸漸覺得有些坐立不安起來,雖然藥鋪掌櫃可能只是懷疑允央的外表與她所說的身份並不相符,但是允央卻不得不作最壞的設想。
所幸,藥鋪掌櫃是個正人君子,用過這餐後,他便與允央再沒有交流,只是讓她與女兒到內室休息。自己則起身到了外面店鋪裡清點着藥材。
掌櫃女兒能和這樣一位天仙一般的姐姐一起住,心裡說不出有多高興。她在給允央拿替換衣服時說:“我自小就沒有兄弟姐妹,表兄妹們住得又遠,父親管得緊不讓我出去和別人家的孩子玩,姐姐不知道,我有多憋悶!你來了,還長得這麼好看,你就在我家多呆幾天吧?”
允央根本沒有地方可去,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她還是謹慎地問:“我是一個陌生人,貿然地住你家裡終究不方便……”
她話還沒說完,掌櫃的女兒就搶過來說:“姐姐不用擔心,我爹爹最是心軟,脾氣又好,平時來鋪子裡買藥的人,如果沒帶夠錢什麼的,我爹爹看人家可憐都會賒賬,後來有的人還了錢,有的人的賬也就掛在那裡再無下文。我爹爹每年都要清一次賒賬,總是說還不上的就算了,全當捐了香火錢。”
允央微微一笑:“你爹爹這樣作生意,豈不吃虧的緊?”
掌櫃女兒見允央終於肯說話了,更是來了興致:“我娘也是這麼說的,平時少不了數落他。可是我爹爹向來我行我素,我娘也沒有辦法。你看我家,平時小事都是聽我孃的,我爹爹也不多管,可是到了鋪子裡,管事的還是我爹爹,我娘就是再不滿意也插不上話,我爹爹可不聽她的。”
允央看着掌櫃女兒澄澈的眼睛說道:“和爹孃住在一起真好。”
“你爲什麼這麼說?你纔多大年紀,不和爹孃住在一起嗎?”掌櫃女兒驚訝地問。
“我沒有爹孃,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允央黯然地垂下了雙眸。
“那你怎麼長大的,難道從小就被親戚逼着去賣魚?”掌櫃女兒開始一本正經地推測起來。
允央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心情愈發沉重,只能輕描淡寫地說:“親戚們待我很好,但我幼年也是輾轉多家,算是大家一起養大的吧。”
掌櫃女兒見允央似是不想提及這個話題,體量她無父無母,幼年自是心酸,也就沒有再細問下去。之後又閒聊了幾句,她就讓允央去洗漱梳頭,換上自己的衣服。
允央在換衣服時,在內襯衣的腰帶上意外地發現了一塊碧璽帶翠葫蘆紋佩。這一發現,真算是兩天以來允央最大的收穫了。本來以爲從宮裡帶衣服首飾都被滾滾洪水沖走了,卻沒想到在內襯衣裡還藏有一塊寶貝,再加上入城之前就被允央收起來的一對金嵌珠海蝶竹葉紋耳環,有了這兩樣東西,自己就算再次無人收留也不會露宿街頭了。
經過了這兩天的劇變與奔波,允央已是心力交瘁,雖然心裡也想留點警惕,不要過早入睡,可是真的一粘枕頭,倦意便綿綿而來。她再以外無力撐開眼皮,不知不覺中就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