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還勞動她們跑一趟。”趙元沒有擡頭,沉着聲音說:“傳朕的旨意,斂貴妃身體虛弱需要靜養。辰妃與敏妃不必再過來了,看望一事,待貴妃養好了身子再說吧。”
太監應了,出去傳話。趙元起身走進疏螢照晚,看到允央臉色沒有絲毫好轉,整個人還是昏昏沉沉的。趙元只覺得心都揪在一起了,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旁國的宮人聽到皇上嘆氣,都微微一怔,劉福全衝他們一擺手,這些宮人都知趣地退了出去。
趙元坐在允央身邊,觸及她冰涼的指尖,只覺得喉頭一陣發緊。此時,他很想緊緊抱住她,用自己身體的熱度將她身上的寒冷驅散,然而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無能爲力地看着她備受折磨。
“允央,”趙元輕撫着她的頭髮,雖然她的秀髮柔軟,卻透着一股陌生的寒意。趙元握住允央的手,緩緩地說:“不管遇到什麼事,有朕在,永遠都是你的依靠。無論你遇到什麼,朕都會陪你一起扛。無論多久,一直會到此生的盡頭。”
說完這些,趙元不知允央聽到沒有,只是覺得自己心裡卻比剛纔更加難受。他的愛妃幾個時辰前還光彩照人,此刻卻人事不醒,差點命喪黃泉。他幼子還出生還不到一個時辰,連眼睛都沒睜開就已西去,這一切都因他們身在漢陽宮中!
宮裡發生的一切說來說去,都是衝着趙元來的。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這也正是他此刻無比內疚的原因。
如果允央沒有被趙元接進漢陽宮,沒有被他這樣寵愛,沒有成爲貴妃,沒有懷孕,那麼一切都不會發生……
如果敵人想拿允央來傷害趙元,那麼他們真的做到了,此刻的趙元雖然沒有落淚,可是心裡的痛,已是千刀萬剜。縱然他已見過無數人的生死,可是此刻他握着允央的手卻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他害怕失去允央,真的害怕,這種恐懼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克服,這樣他更加沮喪,充滿了挫敗感。
他討厭這種無能爲力,討厭這處聽天由命的感覺,因爲長久以來,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從來都是主導,現在他卻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樣,被人牽着鼻子走,而這個牽他鼻子的人,他卻毫無頭緒。
這時,外殿忽然傳來了腳步聲,一個太監聲音傳來:“有禁軍快馬送來密件!”
趙元眉頭一擰,冷冷地掃了一眼劉福全:“怎麼這麼沒有規矩?”
劉福全慢慢走進一步說:“皇上,老奴說句不該說的,貴妃娘娘需要靜養,可是這件事發展到這會兒,禁軍那裡肯定會有越來越多的消息傳來。如果傳消息都傳到這裡,恐怕會清擾到貴妃娘娘。”
趙元知道劉福全是在提醒他,這裡本就漢陽宮裡焦點。今夜出了這樣的事,只怕大家都等着看允央的笑話,看她如何從差一步就要登上後位,跌落到如今的一無所有。
如果趙元不快一點到找到整件事情的背後主使,皇宮裡關於允央的流言蜚語就不會平息,縱然以後她病癒了,還要落下不祥的名聲。
所以此時抓住背後的真兇纔是爲允央正名的最實際行動,只要她還繼續在漢陽宮生活下去,在貴妃這個位子上坐穩了,趙元就必須爲她作到這一切。
想到這裡,趙元仰起頭,長舒了一口氣道:“傳朕的旨意,這些日子誰也不準來淇奧宮,待貴妃身子養好了,朕自然會帶貴妃與衆人相見。”
“另外,關於皓王的事,你們暫緩告訴貴妃,只說是抱到古華軒養育了。以免貴妃悲痛過度,傷了身子。”
宮人們一一應了,他這才起身離開了淇奧宮。
一出淇奧宮,趙元便迫不及待地招手,將剛纔傳話的太監叫到御輦前問道:“禁軍傳來什麼話?”
太監急忙回答:“禁軍說在隨紈家人所住的村子裡,找到了幾個受傷還活着的人。他們說,夜裡來了一隊人馬,雖然沒打旗,卻騎着黑馬,披着黑中帶金的鎧甲,馬鞍上還有金色老虎的花紋……”
“住口!”趙元臉色鐵青,一拳砸到了嵌寶的御輦上,竟將紫檀扶手生生砸裂。不怪他如此震怒,這說的分明就是醇王的親兵左騎虎營!
難道這件事背後的主使竟然是剛剛回到洛陽的醇王?乍一看,好像醇王有充分理由這麼做,因爲衆所周知允央即將成爲皇后,只等腹中的皇子呱呱落地,這個大齊國皇后冊封印璽將作爲趙元給她的大禮,送到她的牀邊。
皇后此時已被禁足,與打入冷宮沒有兩樣,皇后一但失勢,第一個遭殃的便是她的親子醇王。一切似乎都不可必免,一切又都還有轉機。只要在這個時候讓允央失去這個皇子,失去成爲皇后的籌碼,那一切就都不成立了。
所以醇王要鋌而走險,利用回洛陽的這一點點時間,買通淇奧宮的大宮女用密法傷害了斂貴妃,使其流產,重傷其身體,令其難以再次受孕。這樣一來,所有對皇后與醇王構成的威脅都不復存在了,漢陽宮又會成爲他們母子的天下……
“皇上,您的手出血了!”劉福全在旁邊驚叫起來,周圍又有幾個太監宮女圍攏了,七手八腳地包紮起來。
趙元看着身邊亂轟轟的樣子,心裡卻意外地靜了下來。他看着眼前幽黑莫測的宮街,忽然反問自己:“如果這是醇王處心積慮的做法,爲什麼會這麼不小心留下活口?如果醇王想殺人滅口又怎會大搖大擺地派自己的親兵去做這樣的髒事?”
眼前的這一切,讓趙元不由得想起一年前天淵池的意外。那次是睿王身陷險境,一切的證據也是毫無疑問地指向了醇王,令他毫無爲辯解與開脫的餘地。
同樣的手法,再一次出現在漢陽宮裡,又是一箭雙鵰之計,如果順着這條思路走下去,趙元此刻就應該暴跳如雷,抓住醇王將他兩罪並罰貶爲庶人,趕出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