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越帶着兩個隨從策馬來到芳林門前時,已有三隊皇宮侍衛在門前嚴陣以待。
扶越對隨從揮了下手,示意他們向後退,不得靠近芳林門。他自己則下了馬,牽着繮繩往前走,來到侍衛面前時,他從腰間取下了一直掛着的皇家金牌讓衆人看了一眼。
侍衛隊長此時走了過來一抱拳道:“聖上有旨,準睿親王深夜入宮。只是還請睿親王褪下重甲與配劍,輕裝出發。”
扶越一點頭:“那是自然。”
這時已有兩個侍衛來到扶越面前幫他卸下了身上的麒麟踏浪白銀明光鎧,另有人接過了寒月梅花槍,解下他腰間的白鯊皮鞘精鋼配劍。
這些東西都取下來後,侍衛隊長並沒有馬上讓扶越進宮,而是再次上前一拱手道:“睿親王,皇命在身,得罪了!”
扶越衝他一點頭:“無妨。”
得到了扶越的同意,侍衛隊長來到身邊上上下下地把他的身上搜了一遍,又從他的左箭袖裡取出一柄犀角插刀,從他的右靴子邊上找到了一柄墨玉嵌珊瑚珠的彎柄匕首。
做完這些,侍衛隊長衝身後一擺手,後面全副武裝的侍衛們齊唰唰地向左右閃開,亮出了一條道路。
扶越飛身上馬,衝侍衛隊長道:“你今天十分盡心盡責,着實難得,來日本王定當在父皇面前舉薦於你!”
侍衛隊長淡淡一笑:“謝睿親王提攜!”
扶越再不多言,打馬揚鞭一騎煙塵就入了芳林門。
此時已是深夜了,雖然有皇上準可,可以騎馬入宮,但是他也不能像外面那樣策馬奔馳,只得放慢了步子。
來到重鸞宮,扶越下馬,把馬拴在門前的槐樹上,然後快步走到了宮門口。
剛要上前扣門,他忽然發現宮門竟然是虛掩着的,推開門,撲鼻而來的是一陣荼蘼香。這是這個季節辰妃最愛用的香,扶越從小就很熟悉。
但是月色下,整個重鸞宮裡靜謐安祥,沒有一點聲音,各殿之中都沒有燈光透出,也沒有人影晃動,好像大家全都睡了。
扶越低頭往裡走,臉上忽然莫名其妙地熱了起來。
他當然知道母親並沒有睡,也許正在寢宮裡的紗窗後面注視着他。
這幾個月來扶越都帶着人在洛陽以南追剿之前被吞併的幾大柱國的殘餘人馬。因爲這些流寇行蹤不定,所以扶越一路追蹤着這些人入深山涉險灘,極少出現在官道之上。
這一次,父親派人通知他霓川將隨皇后北遊一事,正巧消息送到時,他還算是在離洛陽比較近的一片丘陵之中,所以他當機立斷就把副將叫過來佈置了一下,難後快馬加鞭地趕回了洛陽。
想來,父皇也將此事支會給了母妃,所以母妃纔會在此時支開了本應在巡夜的太監和在殿外值夜的宮人,只是希望扶越去找霓川時不會感到尷尬。
另外,辰妃將自己殿裡的燈全都熄滅,也頗有深意。如果她殿裡點着燈,就代表她還沒有睡,那麼扶越進了重鸞宮,就必須先給母親請安。這樣一來,扶越深夜來探望霓川一事,就顯得不怎麼合規矩,讓大家都有些尷尬。
不如辰妃全當不知道,讓年紀人自己見見面,說說話,反正皇上這次沒有單獨召見扶越,只是讓他探望過後,立即出宮,可見也是這個意思。
所謂言多必失,不如成人之美。
扶越一邊往霓川所住的小院走去,心裡一邊感激着父母如此體貼安排,通情達理,一邊心裡又有淡淡的忐忑。自己從深山老林裡一路奔馳而來,只想快點見到她,也沒回府梳洗打扮一番。這一身風塵,不知會不會嚇到她。
本來早已睡下的霓川做了許多夢,夢裡的情景多是她與扶越隔着一條江在奔跑,扶越一直對她喊着什麼,可是江水隆隆,她什麼也聽不見。她看到扶越在江對岸一直焦急地向她打着手勢,好像是要她過去,可是眼前只是橫亙着湍急的大江,根本沒有一處可能到達對岸。
霓川只好順着江邊一路奔跑,希望能找到一座橋,哪怕是一葉扁舟也可以,只要有可能到達對岸,她都會義無反顧地跳上去。
扶越見她在奔跑,也不放心地在對岸隨着她一起跑,兩人就這樣一直想要見到對方,卻一直無法觸碰到對方。
在這樣的筋疲力盡和無比焦急當中,霓川猛然醒了過來……
她掀開被子下了牀,身上薄薄一層冷汗,也被夜裡的微涼霎時拂幹了。飲了一口桌上的茶,霓川本想再回牀上睡去,無意間往窗外一瞥,卻發現院中好像站着一個人。
看着院中人披着月光映在紗窗裡的輪廓,霓川只覺得血直往頭上涌。她顧不得許多,直接就
向扶越奔來……
扶越剛走進院子,還沒想好用什麼辦法叫醒霓川。正在他稍一猶豫的當口,霓川身着一深淺綠的紗裙忽然出現在了廂房門口。還沒等扶越開口說話,就見霓川手捻着紗裙向他飛奔過來,雪白的小腿在輕柔的紗裙下襬裡忽隱忽現。
“霓川,你……”扶越本想先說句話,可是話還沒有出口,就被覺得一團********裹挾着夜的迷茫一下子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胸口。
他感覺自己的魂魄在這一瞬間被砸得脫身而出,在身後被夜風輕輕一吹便輕易地碎了一地。這些碎片,又在頑強地想要爬回自己的身體,在慢慢地像鱗片一樣把扶越與霓川相擁在一起的身體結結實實包裹起來……
扶越將霓川攬在懷裡,腦海裡片刻一片空白。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這樣毫無防備的出現在眼前,又直截了當地撲到了自己懷裡,幸福來得如此快,如此突然。扶越只盼着時間就定格在這一刻。
霓川的小手輕撫着扶越的後背,喃喃地說:“真的是你嗎?不是做夢嗎?你怎麼會這麼晚出現在這裡?你是怎麼進宮來的,此時洛陽城中早就宵禁了,難道你真的是翻牆進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