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塞

邊塞

抱着懷裡熟睡的孩子,馬車已經走近半個月了。窗外的風光也從滿眼綠色秀美的小邱,變成了如太陽光輝一樣的金黃戈壁。

魚文越來越近了,周圍的氛圍也越來越悲涼。飽受戰爭痛苦的人們,遊蕩在道路的左右,戰亂讓他們失去了家園,乾旱讓他們飽受飢餓。我們分光了自己能夠節省出來的所有糧食,送完了所有的散碎銀子。但是饑民越聚越多,越往魚文走程度越重。

這就是滿朝文武爭搶了三個月的地方嗎?!

我可不認爲他們爭奪這裡是爲了做慈善事業。沿途陸陸續續看見些運着貨物的貨車。但是這些商人並沒有什麼同情心。他們已經司空見慣了吧。

囑咐壽喜,把大人的餐量再降一些,只要保證那幾個奶孃的正常飲食就可以了。孩子是不能餓到的。自己很有把那個瘋子掐死的慾望。這裡是嬰兒該來的地方嗎!就算他的襁褓裡,塞了一張能夠控制北部防線十萬人馬的兵符,給這個孩子封了個親王銜,但這也不能作爲利用小嬰兒的藉口,況且這個孩子還是他自己的親骨肉。這個男人的心到底有多冷,到底拐了幾道彎!

要給兵權不直接給我,給一個兩個月大的孩子……要封親王就直接封我,封給一個只會吃睡的奶娃娃……如果,害怕那些朝堂裡的庸才們,自己就不會走這趟西域之行。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正在胡思亂想的當口。

我的護衛長嚴大統領,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前方的路被饑民堵住了,我們的糧食,也已經只夠將將到魚文的了。嚴嵩面無表情的看着我,等到我的命令。壽喜、福祿可憐巴巴的也看着我,希望我留下糧食,這些日子大家都在捱餓。

真無奈,頭疼得更嚴重了。

揉揉眉心,無奈的開口,“留下夠這個孩子的喝到魚文的米糊量。其他的所有口糧,全部給災民送去。”看了看壽喜他們驚訝、失落的面孔,“嚴統領,我們離最近的城鎮,還有幾天的路程?”

“回殿下,還有兩天。最快一天半。”依舊沒有表情。

“那就到最近的城鎮去補充乾糧吧。”不小心瞟到了福祿溼潤的眼睛,心理一軟,嘆了口氣,“如果路上碰到商隊,就攔下來,高價買一點救急吧。”

這些人跟着我受苦了。

一路上,高價買進,無償送出,來來回回幾次。隨身攜帶的那些銀兩,也很快見底了。這是一個無底洞,這些災民今天有吃的,明天就還是沒有任何的食物。自己一點幫助他們脫離艱辛的力量都沒有。馬上將是這些人的父母官,只希望將來有一天,自己能讓他們重新回到自己的家園,安安穩穩,平平靜靜的過日子。

自己肩上這副擔子不輕呀。早就不想考慮,那個人是怎樣考慮的。只能盡力,爲這些生死邊緣的人民謀一條生路。既然下決心來這裡做魚文郡守了,那麼,怎麼樣都得憑着良心做事。

車窗外的黃沙漫天,又是這樣的天氣。和宏文殿的資料完全不一樣,那上面寫的可是青草連天,風吹現牛羊的呀。這些年的戰爭,真的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看着車外護衛們閉眼吃沙子的狼狽樣,有些好笑,也有些不忍心。招呼嚴統領停車,自己下車,到後面的行李車裡面,翻找出來一些上好的冰蠶薄紗。那個布料,即透明又細密,做防沙罩最好。找出針線,和那些閒下來的奶孃們商量了一下,各自分了些料子,回到車上,示意大家繼續趕路。

嚴嵩那張面癱臉上寫滿了疑惑。我只是笑笑,並沒有說話。

離着魚文還有不到半個月的路程,這樣的天氣,那些外面的侍衛怎麼受得了啊。好在防護罩很好做,只需要縫個能曳進衣領的布口袋就好。四個奶孃加上一個我,才三十個罩子而已,趕在中途休息前就做好了。分發到每個侍衛的手中,挨個教他們怎樣防沙,自己能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去魚文的路,最艱險的沙子口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如果能平安的過了沙子口,就進魚文縣內了。說它艱險,主要是該地是個葫蘆形的峽谷,兩頭小中間空間大。入口處的大風,臭名昭著。而這也不僅僅只是它得以聞名的全部原因。真正讓他響徹周邊三國的是,土匪的埋伏。久經商場的商人們,提起來無不頭疼。

在距沙子口五里的地方,車隊停下來整頓。人人都祈禱,老天的保佑。

侍衛們在嚴統領的指揮下圍在一起,討論過谷事宜。

我靜靜的呆在車上,思考着這剿匪的問題。匪患不除,這一帶的人都沒有辦法生存。不管這個地方的商業是否會像那些官員所期盼的那樣,這個讓人頭痛的萬惡之本,都得消失。

看看手中的兵符,還有車角里的嬰兒。無論怎樣,我和這個小傢伙,都得在這個不毛之地生存下去。那些有的無的,都不再重要。

抱起孩子,好好端詳。好像自己這麼多天來,第一次這樣做一樣。很漂亮的孩子,很像那個人。這個孩子很乖,很乖。這麼多天來,不會吵人,也不會耍脾氣。吃飽了,就呼呼大睡。聽帶他的奶孃說,這個孩子出生的當天,母親就因爲高齡產子難產,去世了。這個孩子從第一天就沒有喝過母親的乳汁,都是她們一個一個輪番喂的。她們早就把這個無母的皇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情不自禁的緊緊的把這個肉球抱在懷裡,原來我們都是“孤兒”呀。

感覺馬車開始緩緩行駛。自己晚上就可以到魚文了吧。默默盤算着今後的日子。

突然聽見一聲長角,谷中頓時一片“殺”聲。馬車晃動,車裡車外一陣顛簸。

抱緊了懷了的孩子,窩在犄角,等着這一場驚悚結束。

窗外,自己的侍衛和響馬們打得不可開交。相信自己的侍從都是百裡挑一的,只是這些響馬人數太多。連馬車伕都下來應戰。自己這樣的無能柔弱,還是乖乖呆在車上比較好。馬匹失去了駕車人的控制,本能躲避跟前的混亂。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驚嚇到了本來就很緊張的馬,一陣方向不明的狂奔。離着混亂的人羣越來越遠。漸漸模糊不清了。

馬車晃晃亂亂的跑了很久,慢慢停下……

抱着孩子的自己,沒有貿然出去。只是把身份文碟,還有兵符藏在自己的衣服裡。本就是僞裝成商人的家眷悄悄前行,自己的儀仗應該還在很遙遠的地方慢慢往這裡趕。不想在這裡發生什麼意外。

本該熟睡的孩子,睜着眼睛看着我。眼角的淚珠,漲紅的雙頰,撅起的小嘴,也警告着我,他將爆發。山谷中迴盪着嬰兒的哭聲。自己不知道這樣的聲音,將會招來什麼。只是知道,在這個沒有水,沒有糧食,沒有其他人的車箱裡,自己活不了多久。連哄帶騙的安慰着懷中的孩子,小心翼翼的爬下馬車。剛剛站定,環顧四周,長哭不止的孩子,悄然無聲。自己也呆愣在原地。

馬車早就被響馬們包圍得密密實實。爲首的那個人帶着黑得油膩的羊皮氈子,笑得有些猥瑣。

被重新趕回了馬車。車門被緊緊的從外鎖死,車窗也被打開,那些土匪隨時可以看見車裡面的情況。不知道走了多遠,只知道從白天走到黑夜,從黑夜走到黎明。自己被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充滿異域情調的陌生城市。

陌生的語言,陌生的環境,陌生的習俗,自己被帶到了一個很大的市集。在那裡,被一個滿臉鬍子的西域人大量了半天。指指點點,比比劃劃,默默唧唧的和匪首聊天。

看着周圍帶着枷鎖,被穿成一串,一隊一隊的前行。自己再傻也明白,等待自己的命運將是被賣掉。看着懷了的孩子,默默祈禱,希望不要被拆散。突然想起,車中矮櫃裡,還有一把那個人放在襁褓裡的匕首。悄悄挪了過去,小心打開抽屜,摸出匕首,藏在袖子裡。希望自己不會用到它。

那個滿臉鬍子的西域人,打開了車門,抓着我的腳,把我拖了出去。緊緊抱着言兒,不希望他有任何損傷,感覺到自己的後背最下着地。艱難的爬起來,看看懷了的孩子,還好一切都安好,他並沒有被撞到,正在用那雙明亮的眼睛注視着我。餘光看見自己周圍被一羣壯漢緊緊圍着。這情況有些好笑,自己可不是什麼武林高手。

那個西域人幾裡哇啦的說了半天,欲上前搶言兒,慌亂中拔出匕首,劃破了他的手臂。大鬍子咆哮着,怒吼着,周圍的壯漢撲過來的瞬間。自己以爲一切就此結束的時候,壯漢們隨着一聲金屬敲擊聲,紛紛倒下。

回頭觀望,卻看見一個穿着漢人衣服的西域人,向我微笑致。

作者有話要說:吸取親的意見,覺得很有道理,修改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