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大步上前,銀冠之上,一側繫着的綠寶石輕輕一搖,墜下幽幽的光,映入他幽深的眸子,讓他的聲音染上一層平靜,道:“真一宗,周青。”
“原來是周道友。”
站在玉案後的周必大一聽,笑容更盛,他和和氣氣地和周青打着招呼,半點不見化丹宗師的盛氣凌人。
他在此處值班久了,別的不說,早就練就一雙火眼金睛,善於識人。
自從周青一出現,他就觀其氣,見其態,知道來人必然是上玄門的真傳一流。
對上這樣的人物,他身爲連雲十八城的化丹修士,沒有必要討好,但也不願意得罪。
聊了幾句後,周必大從案上拿起一本玉冊,遞了過去,道:“周道友,這是你的善功冊。”
周青接過來,拿在手中,眯起眼睛,看着玉冊上流轉的明彩,莫名的聲音繞於上下左右,相互碰撞。
如果剛離開不久的阮安等四人在此,看到周青手中的冊子,恐怕得有不少話想要說。
和他們用一大筆晶石購買的略顯粗糙的善功冊相比,周青手中的這一個免費的善功冊則精緻地如同藝術品,展現的任務更多。
這就是上玄門的威勢了,即使散修聯盟,也得給三分優待。
周青一邊翻着手中的善功冊,一邊說話,道:“上面的任務都全嗎?”
“齊全。”周必大面有笑容,道:“周道友如果想接哪個任務,直接尋到那一條,順手打入一道真氣,外面的善功碑就會有所感應,進行同步。”
周青聽了,目光閃了閃。
果不其然,正如來之前在門中和家族中做了功課所得知的一樣,只要手持這善功冊,自己大體的行蹤就會被散修聯盟的人掌握。
不過散修聯盟也不會做的太過分,他們最多通過善功冊知曉個大概。再說了,真要不想他們知曉,用秘術暫時將之封禁就是了。
周青暫時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翻看手中的善功冊,裡面的任務真的五花八門。
探險識路,傳道受業,改造法陣,煉製丹藥,捐獻天材地寶,誅殺水妖,等等等等,應有盡有。
每個任務後面,標識着善功數目,多多少少的,非常清晰,一點不模糊。
不過看着善功冊上任務後面標識的善功數目,周青笑了笑,與任務的難度相比,散修聯盟所給的善功數目看上去有一點寒酸。
到底不是他們自己的人,散修聯盟對周青他們這些人,就是當成“僱傭兵”,以上品淨明琉璃玉吊着,驅使他們去賣力幹活。
周青又翻了一會,看着一連串的任務,面上若有所思地開口道:“誅殺外環的水妖,善功數目比較可觀?”
“是。”
周必大看了周青一眼,輕聲介紹。
最近三四百年來,不知爲何,海域之上,冒出越來越多強大的妖類。這樣的妖類在水裡,特別厲害,破壞力驚人。更何況的是,它們聚在一起,形成一種“龍潭虎穴”般的感覺。
隨時間推移,它們越聚越多,多了之後,越來越兇。要想斬殺,就越難。
不管是連雲十八城內,還是外面來的人,見這樣的局面,一般都很少會領取這方面的任務。即使是有人接任務,也是接清理外圍的水妖的任務,深處的,無人問津。
這麼一來,深處的厲害水妖沒人對付,所以酬賞的善功數目不斷積累,已經很驚人了。
見周青動心,周必大按照以往,提醒了一句,道:“這樣的水妖基本都在外三環裡,那一片水域不但地勢極其複雜,而且聯盟力量不至,意外迭起。”
周青聽出對方話語中的好意,在外三環新加入天機混亂,秩序不彰水域中斬妖,不但要面對佔據地勢之利的可怕水妖,更需應對躲在暗處隨時可能出手的其他修士。
天時、地利、人和,一個不佔,這酬賞的善功數目大的任務要完成,千難萬難。
“富貴險中求啊。”
周青嘆一聲氣,把善功玉冊收了起來,又和周必大說了幾句後,轉身離開。
周必大站在原地,看着這一位真一宗的真傳弟子的背影消失不見,但門口之上,依稀還有一道霜白之氣,似有似無,冉冉下落,把四下瀰漫上一種森然鋒銳。
“又是個厲害人物。”沒有了外人,周必大不必顧忌其他,皺了皺眉,喃喃地道:“最近上玄門來的人真不少,而且沒一個善茬。”
他等了一會,見沒有人來,又算了算時間,覺得差不多到了,於是在玉案後面靜靜坐下,運轉神通,法力打入大殿中一角垂下來如龍首銜珠的奇觀裡,然後光明大盛,他的意識投入到一處虛無空間裡。
下一刻,一縷縷的亮光升起,凝如燈焰,他坐在上面,淺淺的一抹影子,依稀勾勒出容貌和身形。
周必大出現後,看向周圍,發現已經有七個人到了,他笑了笑,道:“看來我來的不晚。”
有一位白衫青年人看到周必大,微一頷首,打了個招呼,道:“周道友一到,只餘下邢師姐了。”
“邢師姐負責接待魔道弟子,麻煩一點。”
又一人說話,聲音略尖,但和白衫青年一樣,提到邢師姐時,語氣鄭重,顯然最後還沒等的這一位在他們一衆人中威望頗高。
正在此時,這一片空間之中,一叢叢的明光亮起,如星輝一般,然後一道修長的倩影憑空出現在上面,她挽着高髻,一身宮裙,手中提着蓮花寶盞,眸子明亮。
白衫青年見此,面上有笑容,打了個招呼,道:“邢師姐來了。”
“嗯。”這一位邢師姐溫溫柔柔地應了一聲,然後看向周圍,道:“剛送走一位陰玉派的真傳弟子,來晚了。”
“又一位陰玉派的真傳弟子。”白衫青年眼皮子亂跳,開口道:“最近各大勢力的真傳弟子來的真不少。”
“是啊。”周必大聽到這裡,接了一句,道:“我昨天接待了一位元辰派的真傳弟子,剛剛又送走一位真一宗真傳弟子周青。他們都是少年天才,銳氣十足。”
說到這,九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一下自己所接待的人物,以及掌握的其他信息。
他們是在道宮中負責接待前來領取善功玉冊的人,每三日會聚一次,進行交流,互通有無。
不爲其他,只是掌握信息,做到心中有數。周必大和這一位邢師姐是主力軍,因爲他們兩人一個是負責接待上玄門弟子,一個負責魔道大宗弟子,這樣的“外人”出現在這一片水域,由不得人不關注。
過了半個時辰後,白衫青年聽完交流後,道:“玄魔各派現在發展越來越快了啊。”
衆人聽了,暫時沒有說話,只是眸子之中,有着沉思,掩之不去。
玄門和魔宗這些年蓬勃發展,勢頭越來越猛,門下天才弟子急劇爆發。與之相比,散修聯盟就遜色地多,聯盟內不說青黃不接,但與玄魔相比,差距越拉越大。
再這樣下去,散修聯盟還能佔據這一片海域,保持如此超然的地位嗎?
見氣氛略顯沉悶,那一位邢師姐念頭一轉,手中的蓮花宮燈一動,撲簌簌的燈花墜落,掉到地上,渲染出一片光明,道:“諸位,關係到散修聯盟的大事,自有各位真人謀劃,我們只需要做好手頭上的事兒就行。”
“也是。”
“就這樣。”
……
衆人紛紛點頭,見聚會的時間到了,又打了招呼後,相繼離開。
周必大回到自己的大殿,想着剛纔聚會自己所聽到的內容,他眼眸之中,一片深色,不見其底。
形形色色的人物聚集於這一片海域,自然會掀起大片大片的“風浪”,幸好的是,自己可以置身事外,穩坐釣魚船。
只是不知爲何,想到衆天才爭鋒,心裡不自然地涌出一絲絲的羨慕?
且說周青,離開道宮後,重新上了飛宮,然後在靜室內的玉枝上坐下。
稀稀疏疏的冷色墜落下來,和外面的天光一映,自然而然成爲大大小小的光暈,繞於身旁,把身上的那一種不舒服的感覺驅散。
在道宮裡,周青覺得不太舒服。
因爲裡面有着禁制法陣,自然而然壓制他這樣的所謂外人體內的真氣,那一種束縛感真真實實存在。
作爲修士,沒有人喜歡被束縛手腳。只是來到這,也不得不入鄉隨俗。
周青想了一會,辨別了一下方向,馭使飛宮,衝東南方向行去。
沒多久,眼前出現一座城池,其下是個龐大無比的巨龜,它停在波上,一動不動,不知生死。
從遠處看,能看到,城池裡面,建築羣林立,錯落有致,古色古香,一道道的光從天中墜落下來,匯聚到裡面,只聽轟隆一聲,裂成滿地的燦爛。
整個城池在這一片海域裡,有一種人來人往的生機勃勃。
周青到了城池前,再次把飛宮停在外面,下了飛宮,在城池門口拿出自己剛剛到手的善功玉冊,才進入城池,然後徑直入內,不慌不忙地來到城池一角的一座府邸前。
周青站在府前,看着站在門口的兩人,取出自己的真一令,道:“真傳弟子周青。”
“周島主。”兩位道童一聽,馬上反應過來,行禮之後,一人道:“周島主,請跟我來。”
周青點點頭,跟隨其後,很快的,就在後面的大廳裡見到了自己的同門劉吉,一位化丹境界的中年人,看上去溫潤儒雅,好像世俗中的教書先生一般。
“周島主。”劉吉親自給周青泡了一杯茶,看着外面的日光投進來,在茶色上翩然起舞,氤氳金黃,他開口道:“這是剛到?”
“是,剛領了一份善功玉冊,我就趕來了。”周青坐的筆直,身姿如利劍,他眸子中閃爍着光芒,聲音鏗鏘有力,道:“劉執事,我來這裡,是有事讓你幫忙。”
“周島主,請說。”
劉吉作出洗耳恭聽之狀,他被真一宗派來,駐紮此地,不爲別的,就是服務前來的門中子弟。
周青來之時,已經想好,所以直接,道:“幫我收一份最近半年內前來這一片水域的人的名單。”
聽到這,劉吉挑了挑眉,道:“周島主,這樣的名單越詳細,價格越高,很詳細的名單,恐怕就是一個天價了。”
要弄來這樣的名單,並不難。因爲散修聯盟很會做生意,早已明碼標價,只要你買,就能買到。
只是由於這是散修聯盟的壟斷生意,所以他們要價一點也不低,甚至稱得上很高。
“沒事。”周青財大氣粗,擺一擺手,道:“劉執事儘管去做就好。”
劉吉點點頭,不再多說,只是道:“我這裡有一些資料,是關於這一片海域的。周島主你可以先看一看,做到心裡有數。”
“求之不得。”
周青目光亮了亮,他雖然從宗門和族中得知了一些關於雲滄海域的事兒,但那些相對來講,有的已是陳舊或者過時的了,比不上如今的一手材料。
“周島主,我領你去。”
劉吉起身,領着周青,往後面的書房去。
“在這。”
到了書房,劉吉打開,用手一指房中一排排的書架,上面有着書卷,也有玉簡,分門別類,標識時間,看上去井然有序,一目瞭然,非常仔細。
“每隔一段時間,都有更新。”劉吉指着最近的一個書架,面上有滿意的神情。
由於散修聯盟的壓力,他這樣的真一宗的人能夠在這城中建立據點已不錯,但常駐的人數一直有着嚴格的限制,不允許過多的真一宗的人在此長時間停留。
不過人雖少,但每個都精明強幹,並且還主動僱傭了城中的一些人來幫忙,所以這樣的收集工作做得有聲有色。
爲了這些材料,他們真的嘔心瀝血,付出了極大的精力和時間。幸好的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別的不講,劉吉敢自信的說,和其他玄門相比,真一宗在這方面的工作做得即使不是數一數二的,但絕對是穩居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