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門中職務 氣運庇護
入夜,鬥雷院深處。
天穹上,正有孤零零的一顆大星高懸,倏爾間大放光明,冷色撲簌簌落下,打在粼粼的波光上,看上去沉甸甸的,壓得出水的魚兒的尾巴滿是寒光。
在浩渺幽深一望無際的水面上,起了一座浮水飛閣,最前面的浮臺突出一塊,呈現出一種完美的天圓,上面鑲嵌最上乘的琉璃玉,大片大片映着星輝的水色涌到近前,一層接一層,一重接一重。
當天上的星光,水面上的波光,以及窗上的琉璃光,連綿在一起,正好映照出一位真人,他端坐在雲榻上,看不清面容,頂門之上,不計其數的弧光篆文跳躍,如珠玉,似星芒,洋洋灑灑,自成華章。
即使只是一道化身,坐鎮於此,但不要說整個浮水閣樓,就是整個這一片大湖都充斥着無所不在的力量,一切聲音,一切色彩,俱在掌握中。
“老爺。”
一位小道童捧着從通訊銅壺中取出來的飛書,從外面進來,向上行禮。
雲榻上的真人接過來,目光在飛書上一掃,金白之光上下激射,鏗鏘有聲,隱隱的,能看到最上面的兩個字。
這一位真人盯着飛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後,略一沉吟,招來自己的掌院大印,用手握住,往下一落,給飛書上蓋上一個大印。
只聽“嗡”的一聲,飛書之上,一圈又一圈的明輝綻放,紫青氤氳其上,一下有了改變,變得有一種統御四下的威嚴,生殺予奪。
煥然一新的飛書自然而然地從玉几上飛起,從窗戶中飛出去,向外面飛遁。
路上無話,待到新的飛書如驚虹一般,重新回到大殿裡,一時之間,紫青之氣大盛,萬彩流轉,香氣浮動,整個四下,全是堂堂皇皇之光,不可阻擋。
見此氣象,大殿之中的五位真人齊齊起身,以蘇副掌院爲首,對飛書行了一禮,口呼“掌院”之名。
再然後,飛書如有感應一樣,徐徐落下,到了蘇副掌院手中。
這一位元嬰三重的大修士雙手接過,展開一看,他環視衆人,神情嚴肅,道:“掌院已經用印,同意周青成爲我們鬥雷院的一位掌旗使。”
“是。”
殿中的四位真人一聽,齊齊應是,雖然他們各有立場,有着自己的想法,但此時此刻,想到掌院的無上權威,沒人敢多說一句。
“那就這樣。”
蘇副掌院說完之後,頂門之上,衝出一縷氣機,如扇形一樣空明,再往上,託舉一枚寶印,周匝細細碎碎的篆文繞行,叮咚作響。
他把飛書輕輕一搖,頂門的寶印之上立刻浸染上一層飛書上來自於掌院的無形力量,有各種各樣的字跳躍出來,朦朦朧朧。
這樣一來,等於他手握掌院之令,進行行事,名正言順,其他人要按照規章制度加以配合。
後面的大殿中,周青睜開眼,身前穿石孔而過的水色映在他眉心上,看上去一片冷意。
他端坐不動,體內的丹煞之力涌動如潮,卻是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
經過這一番參悟,他對自己所修煉的玄功也好,所掌握的神通也罷,以及其他修煉中的玄妙,都穩穩上了一個臺階。這種紮紮實實的進步,豈能讓人不高下
王懷站在不遠處,用目中餘光瞥到這一幕,眼皮子跳了跳。
自從來到這後,一想到鬥雷院的掌旗使要馬上定了,他就坐立不安,思緒萬千,根本靜不下來。而這周青,卻能沉下氣來,進行修煉。
丹成一品的絕世天才,連心志都如此不可測度嗎?
正在此時,有腳步聲響起,聽上去非常輕盈,如雨落石上,餘色淺淺,三人同時聞聲看去,就見一道倩影由遠而近,對方青絲白裙,腰間繫銅印,一道雲氣橫在身後,搖搖擺擺的,不時有玉珠墜下,無聲無息。
這一刻,不止王懷,就是剛纔修煉中醒過來的周青,也站起身來,面容之上,一片凝重。
殿中的三人明白,這是要宣佈誰脫穎而出,真正上位鬥雷院的掌旗使了?
一瞬間,他們有一種矛盾的心情,既希望對方走得快一點,趕緊宣佈,省得這樣煎熬,又希望對方走得慢一點,讓自己還存一點希望。
不過不管三人怎麼想,來人還是到了後殿,她一雙妙目掃過場中的三人,最後落在周青身上,開口道:“周島主,蘇副掌院在東臨宮等你,請跟我來吧。”
王懷一聽,痛苦地閉上眼睛。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他身爲鬥雷院的子弟,可是明白東臨宮乃院中重地,等閒不會輕啓。一般只有嚴肅重要之事,纔會在裡面進行。
蘇副掌院在東臨宮中見周青,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周青從競爭中脫穎而出,要上位鬥雷院的掌旗使了。
想到自己的長輩爲自己的謀劃,自己爲此目標日以繼夜的付出,如今被硬生生打斷,王懷又驚又怒,面容都變得扭曲。
隱隱的,這一位鬥雷院出色的子弟雜念橫生,隱隱的,有不計其數的亂音,從心頭響起,無影無形的黑影似乎要掙扎出來,有一張張恐怖的面孔。
下一刻,王懷腰間的玉佩一動,無風自鳴,聲音聽不出急促,反而有一種撫平之氣,如在靜靜地夜裡仰望星空,見彗星滑過,或在雨後的陽臺上,在白瓷杯裡泡上新茶,聽着嘶嘶嘶的水響,讓人心神一清。
只一下,雜念去,黑影散,王懷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恢復正常,要不是有這一塊靜心的玉佩,恐怕就要墜入心魔,後果不堪設想了。
“幸好,幸好。”
王懷看了一眼玉佩,此時他靈臺一片清明,無塵無垢,更上一層,戰勝一次心魔,也不是半點收穫沒有。
最後深深地看了周青一樣,王懷大袖一擺,率先離開。另一位競爭人也一言不發,提裙斂衽,很快離去。
他們倆心情糟糕之下,也不願意虛情假意地恭喜周青了。
“走吧。”
前來的女子引着周青,前往東臨殿。
“掌旗使。”
周青跟在後面,一邊走,一邊浮想聯翩。
鬥雷院的掌旗使肯定稱不上一方諸侯,但絕對能在院中“開府建制”,有着自己的地盤。
以自己洛川周氏嫡系子弟的背景,佔據此位,要比一般的掌旗使能調動更多的勢力和能量,大有可爲。
這一步落下,可謂爲自己以後衝擊門中十大弟子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十大弟子。”周青的眸子一片清幽,他從晉升門中真傳之後,就將下一個目標定在真一宗十大弟子上。
十大弟子,真傳弟子之中最優秀的,他們在門中的象徵意義也好,實際的地位和權力也罷,遠遠超乎一般人想象。
只有上位十大弟子,才真正進入了真一宗這一上玄門的核心,以後的發展會突飛猛進。
六扇門中好修行,在那都是這個道理。
前面帶路的女子停了下來,用手一指,道:“周島主,到了。”
周青道了一聲謝,整理了一下衣冠,踏上臺階,走了進去。
剛到裡面,本來看上去空空如也的高臺之上,垂下一道燦然的星光,內含紫青,外繞赤紅,五彩交織,自然成輪,蘇副掌院的法身出現在上面,頂門之上,懸有一枚大印,一種沛然不可思議的力量擴展開來,充斥於內外。
看上去,和不久前相見時比,更有一種鋪天蓋地的威嚴,高高在上,官大一級。
看到周青進來,蘇副掌院目光澄明,不見雜色,只有一種秋洗後的純粹,朗聲道:“周青,你已通過院中考覈,可擔任掌旗使一職。”
聲音落下,大殿之中,響起黃鐘大呂,如斯響應。無數的雷花星屑,從穹頂上垂下,落在身上,洋洋灑灑。在同時,還有千千百百的靈符,從地面上涌出,如寶泉一樣,汩汩有聲。
本來看上去空空曠曠的大殿,一時之間,寶氣橫飛,異彩流轉,有一種歡喜鼓舞之感。
在這樣的異象中,有道童起身,雙手捧着玉盤,裡面盛放寶印、書、衣冠等,俱是有一種奇異的力量。
周青接過來,一手託舉,向上行禮,道:“屬下週青,見過副掌院。”
“坐吧。”
見周青這樣說,蘇副掌院一笑,手中玉如意一擺,道童上前,搬過來座位。
蘇副掌院見周青規規矩矩坐下,開始給他講述擔任鬥雷院掌旗使的規矩和職責。
周青安安靜靜地聽,偶爾發問,但言簡意賅,絕大多數還是隻聽,不說話。
一個時辰後,殿中安靜下來,上面高臺再次變得空空如也,只餘下一片空明之色,如天明開霽,林間漏下月明,離離可數。
周青看了一會,吐出一口濁氣,收好自己掌旗使的物品,才轉過身,走出東臨殿。
到了外面,周青看着天空,白雲數片,如飛鶴輕舞,被星色一繞,徘徊不去,讓人心情更好。
他先連續發出幾道飛信,告知自己得到鬥雷院掌旗使之事,然後拿出掌旗使的印,開始祭煉起來。
這印的材質不同尋常,但裡面的禁制並不複雜,但此印蘊含的力量卻和以往所接觸的不一樣。
只是一祭煉,他就分明感應到,不管是周圍的建築也好,還是四下瀰漫的氣機也罷,自己與之有了一種冥冥之中難以形容的聯繫,更爲密切。
置身其中,隱隱的,有一種運來天地皆同力之感。
“這就是鬥雷院的要職。”
周青目光一亮,自己成爲鬥雷院的掌旗使後,不但在整個鬥雷院裡有一種超乎尋常的權限,甚至還能得到真一宗的氣運加持。
真一宗這樣上玄門的機構要職,不只是一個簡單的職位,代表着權勢,代表着力量,代表着氣運。
“好啊。”
周青把掌旗使的行印徹底煉化後,他沒有多待,反而縱起一道煙氣,迴歸自己在東勝陸洲的洞府。
潮音洞裡。冷光被山風吹過來,落在竿竿瀟灑的翠竹上面,枝葉搖擺間,滿耳都有一種清澈的秋音。三五隻仙禽剔着翎羽,時不時,發出一聲鳴叫,似乎和竹聲應和。
左曼姝頂中作髻,餘下青絲垂到身後,用一隻幽深色彩的銅環束起,環上鐫刻細紋,不斷墜下一圈又一圈的光暈,把她妙身罩在裡面。
她口中唸唸有詞,正在修煉一門她通過左丘蒙氏的蒙飛的關係從門中得來的強大神通。
雖然她丹成四品,讓她身後人非常失望,但她到底是真傳弟子,自己可沒放棄,反而比以往修煉更認真。
不努力,那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而努力的話,最起碼還有一點點的機會逆天改命。
在此時,閣內的玉鐘響起,讓左曼殊從修煉中清醒過來,她挑了挑眉,看到玉鐘上傳來的消息,想了想,整理衣裙,到了外面。
沒多久,一道燦白的光芒由遠而近,引得霞彩入水,凝而不散,如在波間研開新的胭脂色,一片紅彤彤的,再然後,一個青年人出現,背後丹煞之力滾滾,有一種凌厲的姿態。
左曼殊看在眼裡,心裡嘆了一聲氣,兩個人晉升化丹境界的時間差不多,但這一比,丹煞之力的差距很大。
金丹的成丹品階的差距,真不是容易能彌補的。
不過任憑念頭翻滾,但左曼殊玉容之上,卻浮現出笑容,她主動迎上去,道:“吳師兄,多日不見,你這一身神通越發驚人了啊。”
兩人以前還是同屆真傳,但在化丹之後,在宗門中的地位就分出了高低上下。
對面的吳中雖然在和周青爭奪拜入觀德真人門下的事兒上敗北,但憑他夏遠吳氏嫡系子弟的背景,以及丹成二品的天資,還是拜入了一位洞天真人的門下,上升勢頭驚人。
在其面前,不敢說仰其鼻息,但也是得自覺擺在低位。
無可奈何,不得不如此。
吳中心裡有事,簡單寒暄了幾句後,直接道:“左師妹,伱在功德院的人幫我引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