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箭,射向的,竟是安東野後心!
安東野正在疾退,所以,他也等於把自己的虎背,自行撞向那意料之外的一箭!
這無異於自尋死路自找死亡!
這一箭,是在近在咫尺的距離發射,避無可避;而發箭的人,更是防無可防、防不勝防!
更讓人冷不防的是,這一箭射向安東野,楚羽正大喜過望,忽爾,那箭的箭尾裂開,又遽射出一箭,向正在疾追的白愁飛,迎胸陡然射到!
原先的那一箭,已經來的甚爲突兀,但箭中藏箭,更是奇中之奇!
角逐正烈的兩大高手,都防不着,也避不了。
最最要命的是,就算兩人能及時躲閃這一箭,但只要楚羽出指,安東野就死定了;安東野若是反擊,楚羽也難保性命!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剎那兒,場中,卻發生了一個巨大急劇的變化——
一直隱指不發的楚羽,卻在此刻,彈出了“孤鶩指”指勁,急攻安東野!
一直沒有還手的安東野,陡然立止,虎口一張,一聲“獅子吼”,急攻楚羽!
楚羽那一縷“孤鶩指”指風,並不是射向安東野,而是越過安東野,射中那支襲擊安東野後心的暗箭!
然而,那箭給指風擊中一偏,居然還能斜斜的射入安東野的右背肉脅裡!
安東野的“獅吼功”,也並非攻擊楚羽,而是及時震開那射向楚羽胸口的那支冷箭!
那支箭中箭,給安東野的吼聲一蕩,立時就偏離了正規,但仍“哧”地一下,射進白愁飛左面胸膛之上。
關鍵時刻,兩個拼命的敵人,同時放棄攻殺對手、相互救助擊偏彼此致命的一箭,竟似有極大至深的默契。
接下來,局面有了難以預料的遽然大變鉅變——
安東野和楚羽,就像兩頭帶箭怒飛的猛鷲和雄鷹,一個往前跌撞數尺,另一個向後踉蹌丈餘。
兩個人,一起負傷,一齊跌開數步,他們立定、悶哼、回身、撫胸、扶背,然後一同含怒帶驚,望向發箭的青衣小女孩兒!
——布煙卿!
施放冷箭暗算安東野和楚羽的人,竟是“青衣樓”孫小姐、玲瓏若骨的布煙卿!
楚羽是京城黑道第一大幫會“青衣樓”的總樓主,王小石是“關東”綠林道勢力最大的堂口“大風堂”的領袖,他們都身懷絕藝,他們都身經百戰,他們都機警過人,他們都反應敏銳,而今,竟都一個不小心、一個不提防,雙雙傷在一個區區小小弱弱的小女孩兒布煙卿的“箭中箭”之下!
這不但這使得她的新婚丈夫楚羽驚詫萬分,安東野也一樣驚異百倍。
在場的人,無不震撼,無不驚駭。
不管是“大風堂”方面的“關東”子弟兵、還是“青衣樓”的殺手,對這俏不伶仃,活色生麗的弱質女子孩,全部刮目相看,驚若天人!
布煙卿本來就是楚羽的小妻子,雖無夫妻之實,但夫妻之名,總不是虛的。
楚羽也一向當布煙卿是“自己人”,讓她參與一切對辰源奪權的行動,毫不提防,也毫不設防;但他萬沒料到,在今夜你死我活的如許重大關頭裡,小妻子竟然會暗算自己!
況且,大敵當前,安東野的“斬嶽刀”一旦發出,他就絕對要非死不可了,他只能全神貫注去應對;要不是有安東野那一嗓子,他幾乎是避不開布煙卿“剪中剪”的冷襲。
以安東野的武功和防範,布煙卿那一箭,能傷到他的機會,本應該是微乎其微。
安東野之所以猝不及防的中招,原因是多層的。主要是是因爲他怎麼沒料到布煙卿會突然出現又遽然出手;其次他也沒想到布煙卿會同時連敵人帶親人一同向楚羽出手;再者,他同樣是強敵當前,幾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提防楚羽蓄勢待發的指功上面,待他驚覺危險的時候,已經是來不及躲閃、格擋近在背心的暗箭了。
所以,如果沒有楚羽的彈指飛勁,他也是差一點便喪命於布煙卿的暗箭下!
在那一剎間,楚羽跟安東野兩個人,竟是完全有十足百分的同步默契。楚羽來不及收招彈開射向自己胸口的一箭,他只來得及,凌空飛指彈飛射向背心的箭;安東野也趕不及避開背心的一箭,他卻能顧的及一吼蕩歪射向楚羽前胸的飛箭!
換一句話說,兩人在同一時間,做了一個默契度十足的互救保命交易。
是以,兩隻冷箭,都沒射中原本的致命要害;所以,兩個人,都沒有死,僅僅是瘦受些了傷。
兩人雖都未死,但都同時見了血、掛了彩。兩大高手,兩方領袖,竟都傷於一個稚齡小女孩兒布煙卿之手!
安東野傷在背,他用渾厚的內力,鎮住創口、壓住傷勢。
楚羽傷在胸,他運指如風,連封胸際十四處穴道,止住流血,逼住毒液。
然後,楚羽悶“哼”一聲,安東野沉“嘿”一下,兩人目光如電,同時轉身,射向布煙卿。
跟在安東野身側的諸三綱、葛五常,還有護在楚羽身邊的圓河和雲橋,已經齊齊包圍住布煙卿。
布煙卿已沒有機會,再發起第二次攻襲,他也沒有能力這樣做,她已經爲心上人辰源做了該做的事情,她現在就只安靜的等待接受做完這件事之後的報應和苦果。
“好!很好!!非常好!!!”楚羽相當失望的道:“你我雖然成婚已久,你的心裡,還是在向着大哥的。”
布煙卿笑笑,小手把玩着衣襟上蝴蝶結,悶悶的不說話,垂着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楚羽冷笑:“我就不明白,辰跛子他有什麼好,就讓你這麼多年來一直又恨又愛、念念不忘?!”提及辰源,布煙卿口齒上,卻一點也不甘示弱,她道:“小爹爹是跛、是病、是從來沒有愛過我,但他不會害自己的兄弟、不會把我爺爺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拱手出賣給蔡家父子那對奸臣狗官!他再不好,都要比某些人,好上一萬個來回十萬個拐彎!”
楚羽不跟她做口舌之爭,只道:“枉你祖父有着‘天下第一智者’的虛名,你卻蠢笨如此?你傷了我,又傷了安東野,你根本不爲自己留一條後路。你大可爲安東野狙擊我,也可替我暗算安東野,如今你把兩人都偷襲得罪了,那你只有自尋死路的一條路了。”
布煙卿柔弱的臉上,悽酸地笑了一笑:“你出賣我爺爺的樓子、迫害我小爹爹,姓安的當初算計我爺爺、也有他的一份兒。你們兩個,都該死!”
楚羽眯起了眼,眼裡閃出了毒蛇淬毒般的寒芒,他道:“我最恨別人欺騙背叛我,你只有一次活命之機,只要你現在懸崖勒馬、回心轉意,念在夫妻一場,我就發發慈悲,給你這次活命的機會。”
布煙卿居然冷“哼”一聲,不屑地道:“三年來,你我連手指頭,都未碰一下,何談得夫妻之情?”楚羽臉色煞白,怒喝道:“你給我住嘴!小賤人!”
布煙卿不耐煩地橫伸雪白的頸子,不耐煩的道:“要殺就殺好了,別婆婆媽媽的像個女人!”
這下子,楚羽可不能再忍,他怒嘶了一聲,吼道:“好!這是你自己找死!須怨不得我!”
楚羽正要辣手摧花毒手殺妻,卻見安東野橫身攔在了布煙卿的身前,他不由得大詫驚問:“她傷了你,你卻還維護着她?!”
安東野居然一本正色的道:“她是東野友人的義女,我當然就有責任要保護她的安全。”
楚羽“嘿”聲道:“你少在這兒假充好人了!在這風雲變色、寸土必爭的當口兒,你這種婦人之仁,只是自尋死路,你根本不配做英雄,更沒資格當梟雄!”
安東野卻泰然道:“我從來沒想過當英雄,也從來不願意做梟雄。我只是盡我的所能,幫助身邊一些需要幫助的人。我師父雲老龍頭曾經說過,行俠仗義、救人危難,這纔是大英雄本色;如你這般,依仗武力,作威作福,即使是梟雄,也不過是身前遭人憤恨、死後被人唾棄的人渣、敗類、禽獸、垃圾而已。”
楚羽嘲謔地望了望安東野,又不屑的看了看布煙卿,才道:“你也學着雲飛揚那老鬼說什麼‘大英雄本色’?天底下,又有哪個大英雄不是‘好色之徒’?你要做護花使者,還不是要打我這年輕貌美小妻子的鬼主意?”
安東野灑然一笑,布煙卿怒極而笑。
楚羽傲然笑道:“我楚羽,今夜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成全了你們這對苦命鴛鴦!”
他忽然右臂舉起,向天;然後,疾落,發令。
這道命令,楚羽是向他六個專程從盟兄蔡攸處請回來的絕頂“劍道”高手,而下達的:
日間楚羽會晤安東野之後,殺他之心就已滋生猛漲,他風雨不顧風雨不誤、披星戴月的赴約去見的最後一位“貴客”,就是他最爲依仗的盟友——太子少傅、大學時蔡攸。
蔡攸給予他了儘可能的實力支持,這些支援裡,就包括了這六位“劍道”高手!
現在,楚羽就要動用這六位“劍道”高手,圍殺安東野!
這裡是“青衣樓”。
這裡是他楚羽的地盤。
他身邊有的是他的人手,他的高手手下以及他手上的高手。
他只要一聲令下,這些高手手下和手上高手,都會對安東野羣起而攻之,就算這些高手,殺不死安東野,就是累,也能累死他,累不死這隻“關東虎”!
——這個傢伙居然對我的妻子示好,我對他已經忍無可忍,必須除之而後快!
一對一的單打獨鬥?笑話!只有傻瓜纔去做那種愚蠢的事情!我要的是他安東野死!我要的是勝利!只要我贏,我纔不管用什麼方式取勝!
楚羽失去了耐心、他沒有了耐性、他已經不耐煩。尤其是他剛剛看到安東野袒護自己“犯了錯”的“妻子”,他就更覺得,無論如何,今晚也決不可以讓這個傢伙,活着走出“青衣樓”!
殺死安東野!
殺死安東野!!
殺死安東野!!!
一、時、半、刻、也、都、不、能、讓、安、東、野、再、活、下、去!
他高舉的單臂疾速的落下,立即就有六個人圍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