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年擦拭了一下臉,轉身要走,經過何以軒的身邊他忽然伸手拉住她,這個動作把蘇錦年驚住了,她呆呆的看着他的臉,四目相視瞬間心裡還是一陣波濤洶涌。 “告訴我,你和程佳尚到底什麼關係?” 她愣住,被他的霸氣和野蠻激怒,“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 “沒有資格。” 他忽而脣角輕揚,眉目落寞,黯淡的一笑,“但是我剋制不住,我想知道關於你回國的一切,還有你在法國的一切。” 蘇錦年忽然笑出來,帶着點傷春悲秋的多愁善感和對命運作弄的無可奈何,“何以軒,你別這麼自欺欺人了,如果你在乎,如果你關心,我們還會走到這一步麼。” 他愕然,許久才嘆氣,“我們離婚那天我問過你,是否還怪我,你搖頭說不,我以爲你原諒了,難道你出國是因爲我麼?” “我沒有因爲任何人!” 蘇錦年斬釘截鐵,語氣特別急促,彷彿在逃避和抗拒什麼。沒錯,何以軒的這番話她最害怕聽見,因爲無法回答,她時至今日都沒有安靜下來面對過自己的內心,是恨是愛還是一如既往,她都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我不怪你,因爲太不值得了,就好像如果當初出軌的人是我,你會不會噁心死,覺得以後都不再希望看打我,聽到我的事,何以軒,現在我對你就是這樣,我不想看見你,可你還不停的出現來噁心我!” 蘇錦年說得義正言辭,但是也太撕心裂肺了,這中感覺蔓延到何以軒的心裡,撕扯得渾身血液都要凝固起來,痛得連呼吸都停止。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最後的希望被澆滅,他緊緊握着拳,其實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爲什麼要追過來,明明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她已經被自己傷得太深,又怎麼可能回頭?而自己作爲全A城都知道的市長的女婿,拿什麼來給她救贖?從妻子到小三兒?沒名沒分的讓她接着受苦?何以軒啊何以軒,蘇錦年的出現,讓你徹底慌了手腳,你做的什麼,連你自己都不知道。 “我過得不好,一點也不好。” 他許久才咬着牙,像是追述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深沉凝重的語氣把蘇錦年的身子引得一顫。 “我曾經錯誤的以爲,有了錢才能得意,你知道那樣的生活我多麼厭棄,可是靠我自己,我哪輩子才能出人頭地,那時候我也想過,我能昂首挺胸的站起來,才能養活你,我希望你跟着我過好日子,而不是一日三餐粗茶淡飯喜歡什麼算計半天。我但是糊塗了,我混蛋,我拋棄你背叛婚姻娶了齊琦,她給我的是我一輩子掙不來的,可是我最後發現,我失去的,是幾輩子也再也碰不上的。錦年你說我傻不傻?” 他的眼底泛紅,晶瑩的波光在眸中徜徉,帶着一絲落寞的惆悵。 她不語,可是心如刀絞。 她在回國之後,有意無意的也聽到了很多關於何以軒的傳言,有說他吃軟飯,靠着做小白臉拋棄以前的糟糠之妻娶了市長千金,從此一馬平川平步青雲,可是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靠女人上位的男人,無情無義。還有說一開始他們會一起出席很多活動,一起在衆人面前高調的秀恩愛,可是看上
去總也貌合神離,現在乾脆都不在同一個場合出現了,有人說婚變,有人說齊琦膩了看上了別的男人,他的地位不保,很快就要被掃地出門。 於是他喜歡嘆息,開會的時候,接受採訪的時候,甚至連獨自吃飯的時候,他總是眉宇緊鎖,眼眸黯淡,薄薄的脣雖然緊抿着,還是能聽到不住的嘆息。 他沒笑過,以致於很多人笑着把他比成了褒姒,說只有齊琦看見過他微笑,用一個集團的代價,換來了他千金難買的一笑,禍國殃民藍顏禍水。蘇錦年看見這些鋪天蓋地的新聞只是忍不住發笑,荒誕無稽,她想或許何以軒看到這些新聞的時候也會莫名其妙,他們那麼幸福恩愛,爲了齊琦,他甘願把一切都拋棄,蘇錦年也以爲這是愛,是一個在前一段愛情被婚姻的圍城剿滅,被時光做舊,從而遺忘和厭棄,而齊琦拯救了他將滅的激情和青春,喚醒了他潛藏在心底深處的熱烈和對愛情的衝動,從而一觸即發難捨難分。 現在看來,蘇錦年甚至在嘲笑自己,你果然是典型的多愁善感的南方姑娘,這麼狗血的劇情,全天下除了瓊瑤,也就只有你能描摹得這麼栩栩如生。 “你不傻,是生活太殘酷了,把你打磨得太冷血,所以你得不到最初想要的,你覺得你的付出和收穫沒有成正比,所以你怨恨,何以軒,怨恨生活的人,得不到好下場。” 這句話全世界或許也只有蘇錦年才配說,她經受了那麼多,即使命運把她傷得千瘡百孔,她仍然頑強的活着,而那些死去的青春年華和愛恨糾葛,她又何嘗不撕心裂肺。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我冷酷嗎,在你心裡我冷血無情?” 何以軒忽然一陣冷笑,鏡子裡倒映着他顫抖的肩膀,比三年前,瘦了那麼多。 蘇錦年忽然咬着嘴脣,可是即使這樣剋制,也沒能把酸澀的感覺咽回去,她別過頭,抹了一把眼淚,她以爲他沒看到,可是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我失去的的確這輩子也換不回來了,蒼天有眼,報應在我頭上,不該有怨言。” 他低下頭,從口袋裡拾出一個絲絨小盒,藍色的絨帶綁在上面,精緻而高雅。 “這是我們結婚時候我給你買的鑽戒,那時候窮,買的最便宜,我一直有愧,我照着那個樣子,定製了一個新的,你走的那天還給了我,可是這本就屬於你,即使我們沒有堅持下去,但是畢竟擁有過,你連紀念都不想留下麼?” 蘇錦年身子忽然不穩,眼前幾秒鐘的劇烈黑暗使她一個踉蹌向前面栽倒,本來以爲要跌在冷冰冰的地面摔得頭破血流,沒想到卻跌入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她擡起頭,漸漸恢復清晰的視線裡竟然有一張臉,程佳尚的臉。 她愕然,他只是面無表情的拖住她的腰,冷淡的回頭去看何以軒,“你對她說什麼了?” 她死死抓住程佳尚的手腕,“沒有,和他無關,我自己身體不好。” 她忽然反應過來,詫異的擺脫他的懷抱,“你果然什麼都知道了?” 程佳尚不語,面對她詫異的目光也不躲避,冷靜得讓蘇錦年以爲,自己好像從來沒認識過他。 “從你辭職那天,我就打聽過了,你
的前夫是何以軒,A城沒有人知道,只有我有辦法查的出來。” 她顫抖得更厲害,原來他都知道,只有自己辛苦隱瞞得像個傻子一樣,還沾沾自喜這麼多年過去了,終於一起掩埋進黃沙,歲月憐憫她,不曾昭告天下讓她在A城更難熬,原來,在程佳尚這裡,一切被按下,她蘇錦年,從來沒靠過自己,都是在程佳尚的保護下,一直掙扎到了現在,看似輝煌的時候。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讓我一個人自導自演?” 她握着拳,這兩個男人把她包圍在中間,尷尬得如坐鍼氈,她轉身要走,卻被何以軒抱住,她掙扎着,卻越來越沒了力氣,如果不是程佳尚出手,她或許又一次要淪陷了。 “你沒有資格抱她!拿開你的髒手!” 程佳尚猛地一拳揮舞過去,何以軒沒防備的正中一招,頓時鮮血涌出口鼻,蘇錦年只剩下倉皇而逃,甚至在離開的時候,都沒有看到他狼狽如斯的模樣。 “你就有資格?程佳尚,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到底安得什麼心!” 何以軒回過神來,猛地站起身,哪裡肯吃這個虧,他擡手也是一拳,砸在程佳尚的胸口,他一陣咳嗽,撲上去和他廝打在一起,門口聞聲而到的記者不住的朝着他們閃爍燈光,筆尖飛快的篡改真相,一連串妙筆生花的故事落在紙上,程佳尚用整個身子撲過去把門擋住,何以軒一停止了爭鬥,他望着程佳尚已經沒有力氣癱軟下來的身子,“你有本事做,沒本事讓他們知道麼?” 程佳尚抹了一下脣角溢出來的鮮血,冷冽笑着,“你有家室的人都不怕,我怕什麼?我私心反而願意他們爆出來,但是不行,因爲我沒有你那麼自私,你愛蘇錦年,是霸佔和無情的,我愛她,是保護和脆弱的,我不能讓她已經千瘡百孔的心還成爲媒體和大衆娛樂的目標。” 何以軒忽然愣住,他看着程佳尚,目光中是從來沒有過的詫異和震撼,他一直以爲自己愛蘇錦年,即使他拋棄她,可是這顆心卻沒有變,他對齊琦的好,還不及給蘇錦年的十分之一,但就是這樣,當程佳尚不顧一切撲過去用自己已經奄奄一息的身體擋住那些不停捉拍的媒體鏡頭,他忽然明白,他對蘇錦年的愛,敗給的不是現實和人生,而是那種足以把一切都變得永恆的真摯的勇氣。 “你憑什麼愛她?” “憑我對她比你對她真誠,何以軒,你太虛僞了,你一直說你愛她,說你拋棄她是爲了給她更好的生活,可是你現在看到了,蘇錦年和我們並肩站在一起,靠的是她自己,而不是你,你所做的一起,都是爲了你自己!” 程佳尚的話戳中了何以軒心裡最隱蔽的深處,他攥着拳頭,下一刻爆發的怒吼,伴隨他風一樣的離開一起隱去在那些記者驚愕的目送中。 ——程佳尚,你沒資格這麼說我,我愛蘇錦年,一直都是,你怎麼知道,一個被診斷是胃癌晚期的人,能堅持三年爲了什麼,你又怎麼知道,我如果拖累着她,我會還不如死了痛快。 這種壓抑太苦了,錦年,如果有下輩子,我都不想再遇見你,因爲情之所起不知多深,所以寧願了無牽掛,走得更安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