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奎的一句話如同一把刀生生的割在了席恩和的心上,瞬間血流如注,她咬着牙回了臥室,趴在牀上哭成了淚人,老太太如願以償的贏了這一局,可是金奎擡頭那一句也把老太太問愣了,“媽您圖的什麼,現在事已成定局還能改變麼,小草是女兒,您再鬧,把家都折騰沒了,她能變成兒子麼?” 老太太愣在客廳半天都沒回過神來,金奎“砰”的一聲關門在耳邊炸開,她整顆心也沉入了無邊無際的汪洋。 席恩和哭了好半天,連聲音都岔了,從牀上起開站起來時,金奎正站在門口看着她,似乎已經站了很久了,她愣了一下,抹了把眼淚,眼睛都腫了起來,看不清東西,一層薄薄籠罩的朦朧。 “你跟我進來幹嘛啊,你不是跟你媽好麼,你不是沒媳婦兒行沒媽不行麼,你出去跟她過啊,你跟她睡啊,你找我來幹嘛呀,我和小草我們母女倆不招你們待見,我們躲着還不行麼?” 金奎皺着眉頭忽然覺得心力交瘁,這三年來他都沒這個滋味兒,就好像活着都沒什麼意思了,但是從前呢,他不是這樣,生活美好未來光明,尤其席恩和最初懷孕的時候,那段時光美得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不是真的一樣。 其實金奎根本不在乎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如果不是老太太這麼躥搗弄得他心都涼了,小草的降生他能高興得幾夜都睡不着,初爲人父的喜悅有多麼美好根本不是言語能形容的,可是這個世界最害怕的就是隨波逐流,沒有人能意志堅定到雷打不動的地步,越是男人越是如此,幾句話就能把他的初衷變了。 “我沒那個意思,媽這歲數了,她能接受我選你麼,她要是生氣氣出毛病來,咱們怎麼擡頭做人啊,不孝的名頭背一輩子,不壓的慌麼?” 席恩和不管不顧,她已經快要瘋了,憑什麼人家結婚都出去單過一家三口美不勝收的,到了她這兒只能和婆婆在一個屋檐下,本來婆媳就是很難融洽的對立面,關係處的再好一句話就有可能水深火熱動了手,表面上的平靜往往一觸即發,終究不是親生母女,她也想跟別的兒媳婦兒似的,對婆婆膝
下盡孝,博個賢良的美名,可是在一起住,換了誰都受不了,那和逢年過節提着東西回去吃頓飯的意思能一樣麼?夫妻還怕暴露缺陷呢,何況這生來的天敵呢。 “你到底怎麼想的啊,跟你媽還住多久,一輩子?一直到給你媽養老送終?” 金奎面對席恩和的步步緊逼和咄咄逼人,除了沉默再沒有第二條選擇,他不知道,或者說他知道,但是這個結果一定會讓席恩和更發瘋崩潰,他還不如裝傻,男人裝傻和女人裝可憐都是與生俱來的本領,別人還都學不來。 “你說話呀,金奎你知道你媽看你哪點最正確麼,就是你懦弱,我感覺如果咱們倆走不到最後那一步,一定是你的懦弱把我們的婚姻毀了,而且你的下一段,也會如此,甚至讓你把命都搭進去你知道麼!” 席恩和怒不可遏的吼着,連眼睛都是通紅的,她毫不猶豫的打開衣櫃把早就準備好的行李箱和衣服塞進去,抱着孩子轉身出了門。 席恩和在路上都覺得自己把金奎看得太透徹了,早就做好的準備,早就預料到會有今天,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她站在豔陽高照的冬日午後,十字路口慵懶的紅綠燈還在不停的閃爍變化,耳邊是汽車飛快的駛過帶起的呼嘯風聲還有激烈的鳴笛,她像尊雕塑,又像一個狼狽的雪人,如果這不是白天,而是雪後冬日傍晚,小衚衕裡面枯黃的路燈下,席恩和一定會放肆大哭,這段婚姻給她的,除了傷感,還是傷感。唯有的美好真的所剩無幾,就算有過,也只是曾經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懷抱中熟睡的小草,甜甜的淺笑微微的梨渦,這麼漂亮的孩子怎麼會不討人喜歡呢,就算全天下都厭棄她,至少席恩和,這個當媽的,願意拿生命去保護她,像守護最初的愛情那般虔誠,不離不棄。 此時的蘇錦年站在辦公室的落地櫥窗裡面,手上端着一杯冒着白色熱氣的咖啡,手忽然莫名的抖了一下,接着手機屏幕就亮了起來,刺痛了她一上午都沒看電子亮光的眼睛。 “金太太,你不是享受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麼,還有功夫給我打電話。” “少挖苦我,
我們家幾口人你不知道啊,哪輩子能一家三口天倫之樂啊,再說了,我現在什麼狀況,你裝傻?” 蘇錦年默默的嚥了口唾沫,該死的喉嚨這幾天一直髮幹,這幾天每天開早會她都至少要喝三四杯水,弄得那些員工無不曖昧的看着她,不知道的還以爲昨天夜裡幾番雲雨呢。 “那你給我打電話,莫非離家出走了?” 席恩和一手握着手機一手抱着孩子,身後放着重重的行李箱,孤零零的像個雜技團的小丑,可憐的連她自己都想哭。 “是吧,我無家可歸了,你知道我孃家在遙遠的千里之外,此時的菊花臺也凋零了,我唯有去你的紅塵客棧棲身,作爲報答我願意陪你一起穿着黑色毛衣描摹蘭亭序。” 蘇錦年撲哧一聲樂出來,差點岔了氣,“你幽默感這麼重麼,一句話裡說了五首周杰倫的歌,他要是在臺灣感應到還有你這麼一號鐵桿粉絲,會不會感動得在馬桶上都笑死?” 席恩和東倒西歪的把這堆東西拉到馬路邊兒上,靠着牆壁呼呼的喘大氣,“你到底收留不收留我?不收留的話我就墮入風塵了啊,你好歹看在怎麼過去的情義上,幫我好好撫養小草,我來生報答你。” 蘇錦年知道她不耐煩了,想必現在正在人山人海中獨自感懷身世曲折呢,她成心逗她,沒想到逗急了。 “能不收留你麼,我是那麼殘忍的人?你帶着小草來我公司吧,五點我下班,你先在休息室待會兒,晚上我開車把你帶我家裡去。” “那工作呢?” 席恩和趁熱打鐵,也有點不知足,蘇錦年翻着白眼笑了一下,“我也是給老闆打工的好不好?法琛不收閒人,我已經算一個了,莫非你還打算跟着我這個還不知道能待多久的廢物一起吃白飯?我月薪高,現在養着你們,等我滾蛋了,咱們一起找飯吃。” 蘇錦年說得漫不經心,席恩和感動得也由淺至深,落魄的時候,走投無路的時候,陪在自己身邊的竟然不是爲他生爲他死的金奎,而是從前的情敵,一樣命苦的蘇錦年。 命運的玩笑,開得這麼大,把女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它倒是笑得雲淡風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