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班迪斯長老的眼中,鄭公肖就是一個傻乎乎的替死鬼,一個被卡蘭卡迷惑的愚昧東方人,他目送鄭公肖走出自己的視線,心裡一陣譏嘲:嘶,看他的背影就知道是個沒經驗的短命鬼!哪有穿成這副德性去參加試煉的?這樣特立獨行的裝扮,嘿嘿,就算沒有我安排的人通風報信,相信他也走不出五十米,就會被那些嚴陣以待的地頭蛇給盯上吧!
布達佩斯的情況的確如班迪斯長老所言,由於今天就是衆所周知的‘七天試煉’的開端,但凡接到了金色支票的黑暗勢力首領,都已經派出了爪牙全城搜索可疑人物,抱着寧殺錯勿放過的態度,儘量早些把敢於‘挑釁’自己威嚴的所謂‘試煉者’幹掉!鄭公肖黃色的面孔、古里古怪的披風,無疑就像是夏天的螢火蟲,一下子就會暴露無遺的。
更別提,休斯還安排了伯爾尼這招暗棋,根據班迪斯長老的泄密,伯爾尼的手下早已埋伏在了門口,準備從鄭公肖走出來的一剎就緊跟着他,把他的行蹤隨時隨地透露給那些黑暗勢力的首領們。
因此,鄭公肖從試煉一開始,就落在了絕對的下風,處於非常危險的境地!
休斯所說的12個小時就讓鄭公肖消失,並不是隨口說說的!
鄭公肖走出的地點是布達佩斯西部的一個貧民窟,這裡髒亂差,是各色小偷、地痞、流氓、無賴、強盜的出沒場所,周邊魚龍混雜,打架鬥毆、搶劫殺人……時刻充滿着犯罪,簡直亂到不能再亂!
鄭公肖走出宅院,一腳踏在骯髒的泥地上,天空突然一暗。淅淅瀝瀝的雨水已經落了下來。
鄭公肖舌頭舔了一下微甜的雨水,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殺戮,要開始了!這雨水,恰好沖刷血腥,不錯,很不錯!”
凡提那霍。是一名土耳其裔的中年男子,他在兩年前投靠了伯爾尼,現在,他就領着十個得力小弟,從昨天凌晨開始,一動不動、眼皮不眨地盯着前方三十米處的一個破爛宅院。
伯爾尼交給凡提那霍的任務很明確,只要有人從那個宅院走出,就跟住他,然後每隔一個小時。把他的行蹤反饋回來。
凡提那霍揉了揉泛紅的眼睛,嘴角露出輕鬆無比的笑容:只是盯緊一個人嗎?噻,這樣的任務太easy了,頭兒答應過我,只要這一票幹好了,我凡提那霍大爺就能掌管這一片的貧民窟!嚯嚯,這裡雖然窮,但人多啊。只要使勁刮,油水也不少啊!到時候。每天得有多少錢進賬啊,比裡咔那些個混蛋,肯定羨慕死我了!等我有錢了,一定要把那兩個風騷的吉普賽女人買下來,讓她們脫光了,爬到牀上爲大爺我服務……
正當凡提那霍在遐想連篇的時候。他的臉上驟然一涼,一滴冰冷的雨水滴落下來,而他旁邊的一個小弟也驚訝地叫喊出聲:“出來了,有人從裡面出來了!”
凡提那霍的心臟一顫,趕忙集中精神。向前看去,只見一個披着寬大風衣的人,靜靜地站在目標宅院門口。
風衣裡方方正正、鼓鼓囊囊的,似乎還藏着箱子一類的東西。
“沒錯了,那就是目標!”
凡提那霍的綠豆眼一綠,露出雪白森森的牙齒,獰笑道:“弟兄們盯緊他了,只要漂亮地完成任務,事成之後我凡提那霍賞給你們每人100英鎊!真金實銀的100英鎊啊!”
‘呼哧呼哧……’
這些小弟們聽到有重賞,一個個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十九隻眼睛死死地盯在遠處的鄭公肖身上,彷彿蒼蠅黏翔、考拉抱樹,再也捨不得離開半分!
“哼唧,幾隻小蒼蠅……”
鄭公肖眉宇間閃爍着隱約的譏嘲笑意,擡起腿,在逐漸變大的雨勢中向前走去,再走出十五米,便是一個街道拐角,而一旦過了這個拐角,凡提那霍和他的手下就會失去鄭公肖的蹤影。
這一點,誰都很清楚,所以,鄭公肖一動,那些被100英鎊懸賞刺激得紅了眼睛的十個盯梢小弟們,立刻從躲藏的地方走出來,快步跟上。
踩得泥地啪滋啪滋作響……
在大雨瓢潑的貧民窟,出現幾個斜衣歪帽、尖嘴猴腮的小混混,是再普遍不過的事了!
誰也不會把這個指摘爲異常事件。
然而,被視爲‘目標’的鄭公肖沒有回頭,卻彷彿察覺到了點什麼,當凡提那霍等人出現在他身後時,他的腳步便猛地加快了幾分!
該死的混蛋,警惕性還蠻強的嘛……
凡提那霍肚裡咒罵着,更加確定鄭公肖就是自己升官發財的‘目標’,他揮着手,招呼小弟:“快,快些跟上,別讓他給甩掉了!否則,我會讓你們在薰臭的水牢裡餓上三天,三天啊!”
那十個小弟紛紛一個激靈,在凡提那霍恐怖的威脅下,腳下分別加速,終於在鄭公肖剛剛拐彎後一秒,前邊四個人,也追到了拐角口。
看到小弟們這麼聽話,落在後邊幾十步的凡提那霍滿意地咧開大嘴:老話說的好啊,這些小崽子們,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呸呸,都是狗一般的賤骨頭啊……呃!?
凡提那霍正在肚裡碎嘴時,他的目光忽然凝住了,只見那四個衝在最前,已經將要急拐彎的小弟竟然猛地停住了身子,就彷彿撞上了一面拔地而起的牆壁,必須得緊急剎車!
混蛋,幹嘛停下來?
沒等凡提那霍氣哼哼地擼起袖子、準備上前教訓一下這幾個腿腳不利索的‘小崽子’們,一道銀色的閃電陡然劃出,似乎驚破了白濛濛的空間,然後幾個圓咕咕、骨溜溜的東西便憑空飛了出去,在越來越大的雨水中,呈現出一抹詭異、驚悚的血紅!
那……那是一顆顆的頭顱。一顆顆脫離了人的身體,自由飛翔的頭顱啊!
凡提那霍的下巴一下子就脫臼了,他的身體不自覺一顫,彷彿一下子跌進了萬年冰窟,遍體生寒:哦,我的上帝。我是眼花了嗎?那些是腦袋麼,腦袋不是應該長在脖子上嗎?天,怎麼會飛!?
會飛的頭顱不僅代表了自由,更代表了生命的遠去,看着那四個衝在最前的夥伴瞬間失去了身上最重要的部件,後面的六個小弟都駭傻了,他們捂着臉頰、尖叫着,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樣四處逃竄,不過雨下得實在夠大的。他們腳底紛紛打滑,一個個栽倒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磕得青紫一片,渾身沾滿了泥漿。
“老、老大,先波球死了,布里塔也死了,啊啊啊……他們都死了啊!”這六個小弟在泥坑裡打滾,彷彿溺水的旱鴨子。掙扎地向凡提那霍的方向爬來!
混賬,該死的蠢貨。沒屁眼的小崽子,跑就跑啊,沒事向我喊什麼喊?哦混蛋,你們也想害得我的腦袋搬家嗎?
凡提那霍哪裡顧得上這幾個‘倖存’的小弟,他一身都是冷汗,拔腿就要逃跑。他現在算是明白了:這個目標太可怕!頭兒許諾的好處,不是白撿的餡餅,是……是要用性命去拼、去換的啊!
不過,凡提那霍畢竟是伯爾尼手下有數的悍將,掉頭就跑。只是一瞬間的念頭:實在是那幾顆腦袋憑空飛起的場面太突然,太令人不知所措了!
等到凡提那霍冷靜了一點,他發現那個‘殺人’的目標並沒有得理不饒人地追殺過來,於是,凡提那霍使勁地平了平呼吸,踩着吧唧吧唧的泥巴地,小心翼翼地向那慘案的發生現場走去。
雨依然在下,那個拐角的地面已經變得紅彤彤一片,四具無頭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地上、被雨水澆溼,而那四顆頭顱也滾出了老遠,甚至有一個還引來了貧民窟裡的惡狗,這畜生嗅了嗅,似乎在猶豫着要不要下嘴啃咬!
凡提那霍這會兒可沒多餘的心思去保證小弟的屍骨完整,他踮着腳尖慢慢挪過去,嘴裡神神叨叨地叫嚷道:“你們六個混蛋,還不爬起來?要是目標跟丟了,我們都會被頭兒給碎剮了啊……”
聽到老大叫喊,那六個小弟才一一從泥坑裡爬起,不過每個人臉上都是心有餘悸的模樣。
拐角處空無一人,凡提那霍鬆了口氣,他低下頭去檢視那幾具慘不忍睹的無頭屍首,只見頸脖斷口光滑異常,似乎是被什麼鋒利到極致的兇器掃了一下,直到現在,還能清晰地看見那血管肌肉井井有條的橫剖面!
“這,這太殘忍了!”
凡提那霍被那精緻利索的殺人手法驚得想嘔吐,他望向拐角後空蕩蕩的遠方,喃喃道:“好吧,好吧,我承認那是一個魔鬼,應該是這個魔鬼殺了先波球他們幾個,我,我要快點回去稟告頭兒……這錢,太難,我不想賺了啊!”
這個時候,剩餘的六個小弟也已跌跌撞撞地捱了過來,他們站在凡提那霍的身後,盯着一分鐘前還是活蹦亂跳的同伴,嘴裡發出的都是恐懼的吸氣聲!
“老大,這是那個魔鬼乾的嗎?太恐怖了,嗚嗚,您說的對,我們快點走吧,這個魔鬼要殺我們,真是易如反掌呢!”
凡提那霍正要點頭,率隊離開,不過心中突然涌起一陣警兆!
“哦,你們還有頭兒?那對不起了,一個也不能放你們走呢!”
淡淡的聲音,凡提那霍那對驚愕得凸出來的眼珠子裡,突然出現了一個頎長的身影。
他們嘴裡的魔鬼,不知從哪個角落慢慢地走了出來,紅黑色的披風,宛如傳說中魔鬼地獄的熔岩,似乎能熔化無數罪惡的靈魂一般。
鄭公肖嘴角逸出冷笑,手中摯出達米拉之爪,輕巧的一揮,凡提那霍便只覺眼前銀光一閃,視線就開始出現了256度的大翻轉!
咦,周圍的房子怎麼都飛了起來?咦,雨水怎麼是向天上落的?呃,下面的那個人怎麼沒有了頭,哈哈,真好笑。他穿的衣服怎麼和我一樣?都是有品位的人啊……
凡提那霍的腦子裡走馬觀花般地翻動起種種奇怪的念頭,忽然間,他猛然驚醒:那個沒有腦袋的人不就是我嗎?哎呀,我難道被砍頭了!?
凡提那霍的嘴巴張了張,不過聽到的只是‘嘶嘶’的漏風聲,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再下一刻。他的意識就陷入黑暗,什麼都不知道了……
鄭公肖斬掉了凡提那霍的腦袋,手中的達米拉之爪行雲流水,在雨中再次揮動了幾下,接着,那些還來不及恐慌沸騰的小弟們就一個個永遠地倒在了黃白混雜的雨水中。
十一具無頭屍體,十一顆大好頭顱,就在這場傾盆大雨中,爲鄭公肖的試煉奉獻出了第一滴血!
——————————
兩個小時之後。布達佩斯城的一幢灰石堆砌、絕不起眼的三層樓房裡,伯爾尼憤怒地踢碎了一隻從東方運來的名貴瓷器,他陰柔如處子的臉蛋赫然扭曲變形,只聽得他在怒吼,喉嚨裡的小舌頭都要飛了出來:“廢物!統統都是廢物!十一個人,居然盯不住一個黃皮猴子!還被他一個人給殺了!你們誰能告訴我,兩個小時,這個黃皮猴子能跑到哪裡?現在又會躲在哪裡?比裡咔。你手下的小弟最多,你來告訴我!”
地板上全是青青白白的碎瓷片。以比裡咔爲首的大約十多個中等頭目低着頭,身子微微發顫地站在暴躁的伯爾尼面前。
比裡咔被點名了,無奈下,他只得硬着頭皮站了出來,答道:“頭兒,那個黃皮猴子可不簡單!凡提那霍這廢物雖然腦子不好。但身手在我們這些人裡頭也是排在前十的,他手下的十個人裡,更是有兩個瘋子一樣的打手,戰力不俗……然而,根據我剛剛的檢查。他們都是被一刀斷頭,完全沒有反應,這說明對方使用的兇器很快,快到他們臨死前,臉上還保持着呼救的嘴型,這……實在太恐怖了!”
比裡咔算是伯爾尼手下的第一干將,伯爾尼在布達佩斯弄出來的‘藍茵黨’中,比裡咔是功勳老臣,手裡沾染的人命不下一百條,可謂血腥累累,但饒是如此,他也被鄭公肖留下的詭秘、血腥、殘忍的現場給嚇呆了!
他直到現在都不能忘記那個拐角口的景象,十一具屍首倒在泥水中,頸脖處的斷口平滑如鏡、纖微畢露,這得是多快的手、多利的刀才能造成的啊?
至少比裡咔知道,自己號稱‘黨內第一快手’的手速,就算增加五倍,也沒法達到這個程度!
另外,包括凡提那霍在內的十一個人的腦袋只找回來了六個,並且上面還佈滿了狗啃的牙印,血肉模糊、白骨嶙峋……比裡咔在老對手凡提那霍坑坑窪窪的腦袋上,看到的不是死前的恐懼,而是一片驚訝和茫然,這就更加讓他斷定:這個黃皮膚的試煉者,絕對有超強的實力,以一對十一絕不是極限,或許他還能再殺二十個,三十個……藍茵黨的全部成員夠他殺嗎?
這個時候,比裡咔才感到僥倖,幸好執行這個盯梢任務的是凡提那霍,要不然現在被狗啃腦袋的便會是自己了!
這個試煉者,與情報所說的截然相反,絕不是待宰的羔羊!仔細一想,他既然敢來到布達佩斯參加這個驚天賭局、都市試煉,那就說明他有絕對強橫的實力!
我們藍茵黨惹上他,恐怕是建黨以來最不明智的決定啊!!
比裡咔甚至可以想象,那個黃皮膚的劊子手隱入了布達佩斯城的深處,就像一頭嗜血的暗夜餓狼衝進了肥嘟嘟的羊圈!噓,那些摩拳擦掌、氣勢洶洶地說要拿‘試煉者’人頭當夜壺的各大黑暗實力首領……有苦頭吃了。
“比裡咔,你的意思是……你害怕了?你不想去找出那個黃皮猴子的落腳點嗎?”。
伯爾尼聽完比裡咔的答覆,一雙女子般的明媚眼珠如被驚擾的毒蛇一般瞪了起來,他很清楚,別看他的藍茵黨在布達佩斯還算小有名氣,但若是這次的差使搞砸了,別說得不到普斯卡什和迪斯蒂法諾的地盤,就連休斯也不會放過他!
換句話說,10個小時之內,他如果沒辦法把鄭公肖的行蹤透露給那些黑暗勢力的大佬,他伯爾尼就完蛋了!他的藍茵黨就完蛋了!而且是徹徹底底、粉身碎骨的完蛋!
“很難……而且,非常危險!”黨魁發火,比裡咔的腦門沁出了顆顆黃豆大小的汗珠,很老實、戰戰兢兢地答道。
“我不管什麼困難,也不管什麼危險!”
伯爾尼跳到比裡咔面前,紅嘟嘟的嘴巴像吹風機一樣開足了馬力咆哮:“你們都給我出去,把那個人在布達佩斯每一個可能的落腳點都給我搜索一遍!我不管你們花多少錢,也不管你們死多少人,我只要一個結果!聽着,兩個小時,一定要發現那個黃皮猴子的蹤跡,然後再有八個小時,讓他完蛋!如果他不完蛋,我就會他媽的完蛋,而在我完蛋前,我不會介意把你們和你們該死的家人一起拖到地獄!去,還愣着幹嘛,都給我他媽的出去找那隻狡猾奸詐的黃皮猴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