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時間過得異常的慢。
就在水無憂身旁的案几之上的一個紅木托盤裡,放着一件紅色蠶絲的喜服。
喜服上壓着一頂七七十四九顆東海珍珠製成的掐金絲的后冠。
托盤的旁邊放着一個東海神木製成的小首飾盒子,裡面雖然並未打開,可是,單從盒子表面鑲嵌着的掐絲七寶,便能看出些名堂。 首飾盒的側面各嵌着的是一對通體有一塊湛綠色的翡翠雕成的一隻栩然如同是真的就生就了一對綠色的翅的蝴蝶,那蝴蝶持振翅欲飛,在蝴蝶的身下,也就是箱子的一角嵌着的一朵由珍珠粉粘成的白色的牡丹。
首飾盒子的正面的拉手具都是用同成人拇指大小的東珠製成,圓潤光滑的東珠在夜晚的光線下,散發着雍容的光華。
房間裡本是點着兩盞宮燈,可是,在几案之上的這個盒子還有那件通身並無任何墜飾的紅色喜服發出的寶物的光,反倒讓那燭光顯得昏暗不明瞭。
從來沒有像是此時這般思念師傅,還有大師兄。
手中的玄武劍她還握着,不敢放開,直至當她把劍抱在了懷裡的時候,水無憂才幽幽然的嘆了一口氣。
一夜就這麼的過去了,熬了過去,卻顯得那般的漫長。
甚至就連殘留在她體內的毒氣發作的時候,都沒有讓她感覺這樣的難熬。
也許,那麼多個夜晚,對她而言,因爲有了師傅還有師姐的陪伴,此時再回想起來,反倒是忘懷了那些疼痛,更多的記着的是師傅還有師姐溫暖的懷抱。
天才剛剛透出了一點亮色,就有東海的宮娥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先是端了洗漱的水,然後又有宮娥上前說要與她梳妝。
水無憂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仍舊抱着玄武劍,拒絕她們靠近自己,卻也沒有爲難這些宮娥。
過了片刻後,雲澤穿着一身喜服走了進來。
紅色的喜服上,繡着無數的雲紋,那都是用銀線織就,在腰間一條蟒帶,用的也是七寶鑲嵌。
“怎麼,還不換衣服?”
他走近水無憂,揮手讓那些宮娥退了出去,並且親手捧上了那件新娘的喜服。
“衣服不好看嗎?”
如玉一般的臉上,沒有半絲的不悅之色,雲澤似乎是看到了她並不高興,仍舊是低垂着頭,甚至是看也不看一眼,雖是不在意,也早就知道她這樣的態度,可是,也因爲今天這個日子的特殊,雲
澤的臉上,明顯是淡了一分平日裡的溫潤。
“你看,我把誰給你帶來了?”
說着,他雙後拍了兩下,只見門外走進來一個小女孩,小女孩扎着一對雙髻,頸上戴着一個黃金的麒麟項圈,那雙眼並不大,可是,很有神,身上是一套粉色絲綢的裙子,煞是好看。
雲澤在水無憂注意的看這個剛進來的小女孩的時候,不動聲色的去抽她懷裡的玄武劍。
“你啊,心心念唸了多少年了,怎麼反倒她人就在你面前,你卻不認得了?”
“她是誰?”
這個女孩子的臉上殘存着她對某個人的印象,可是,水無憂並不確認,這個女孩子就是她想的那個人。
“你師傅送她轉世,倒是把她送了一個穩妥的人家,我把她帶了來,也不過就是能陪上你三日罷了,她家裡我設了個蓮藕做了個人偶,但是,用不了三日,那人偶便會氣竭而亡,所以,縱使你再不願意,她也要回去的。”
水無憂並沒有去搶雲澤手中的劍,她這時才清楚的看清楚了這個一直以來,似是爲她癡傻了的男人。
機關算盡,卻偏又不露半點痕跡。
“這便是你的意思?”
水無憂從被關進來以後,就再也沒露出過笑意,這時卻綻開了一抹笑顏,清淡如水,眼裡卻冷涼如冰。
“無憂,今天,我要娶你做我東海的太子妃。賓客有的已經來了,我去喚宮娥進來,爲你換妝,讓你師姐也在這裡陪着你,看你出嫁,可好?”
“好。”
她能說不好嗎?
“你先出去吧,我和她單獨呆一會兒。”
水無憂抽回被雲澤才牽過去了手指,另一隻手覆在上面,露出一些疏離的態度。
雲澤見此,也並強求,起身後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垂頭不語的水無憂,纔到了門口,去叫宮娥,進來爲水無憂梳妝。
“你過來。”
那女孩似是有些怕她,愣了愣,見她叫自己,反倒向後退了兩步,一張稚嫩的臉上露着怯意。
半晌後,蚊子般的聲音,稚氣裡帶着嬌橫的模樣,聽得出來,也是個嬌生慣養的孩子。
“你是妖怪?”
水無憂沒想到她會這麼問。
“我是妖怪,你怕我嗎?”
“不怕,我爹爹是大將軍,娘說,全國的人都怕他,等爹爹找到這,我就讓他殺了你。”
水無憂微愣,她沒有想到這麼小的孩子有這麼大的殺氣。
“你喜歡血嗎?這麼漂亮的臉蛋,你喜歡那麼腥臭的血弄到你的身上嗎?”
“是你的,我又不疼。”
“可是,你的手上如果染了血的話,無論你再怎麼洗,就都洗不掉了。”
水無憂站了起來,婷婷玉立的她,在任何的人的眼裡都是絕世的美女,所以,小女孩明顯的愣了。
“你的頭髮真長,我能摸摸嗎?”
水無憂看着她,手握成了拳,然後又鬆開,幾次的反覆以後,她才蹲下了身,對小女孩說道。
“我能讓你摸,但是你要答應我,在這個房間裡,不要出去,任何人叫你,你都不要去,好嗎?”
水無憂第一次想要保護什麼人,可是,她又不知道怎麼做,於是,她把牀上撂着的那柄玄武劍拿了起來。
“你可會使劍?”
說完,水無憂自己就笑了。
這個小姑娘只怕是比她還要柔弱,就在水無憂躊躇的時候,她想起了自己頸上的項鍊。
摘下了這個烏木的牌子,水無憂走到小女孩的面前。
“把它戴上。”
“不,這麼醜的東西,我纔不要,我有娘給我的金項圈。”
“你想見到你娘嗎?”
水無憂沒法解釋,她只能冷着臉去嚇唬這個孩子。
“如果你不好好的戴着,我就再也不讓你見到你娘了。”
水無憂還記得閻君曾經親口向她承諾過這個牌子的功用,想是即便被雲澤傷了性命,閻君也會念着自己,放這孩子一條生路。
“我纔不信你。”
小姑娘搖頭,同時又卻扯已經戴到了頸上的牌子。
“別動!”
水無憂喝住了女孩。
她的眉微微的翹起,凝神的注視着女孩,眼眸微斂。
“你~”
小姑娘纔要說什麼,看着水無憂的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鉗制住了她,像是她變成了不一樣的自己,身子很輕,像是在孃的懷裡,卻沒有孃的懷裡那麼的暖。
“不能摘。”
小姑娘手間一緊,一把抓住頸間的牌子。昂着頭,眉心緊皺,臉上盡是那肅然的模樣。
只能愣愣的看着水無憂的眼睛裡的目光沉重的壓得小姑娘自己喘不過氣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