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春風,融着不曾消逝的悲傷,漂浮在孤單的夜裡
————by雪一
“所以老頭子有什麼不放心的?難道我會把公司玩垮了不成?他只是不夠了解我,總是拿我當小孩子一樣。”
念洋抿了口咖啡,禹寒卻搖了搖頭:“許伯父纔不是這樣的好吧,他對你很信任的,在他的眼中,你是一個可以讓他放心的兒子,你就好好學兩年,做點實事給他看。好讓他知道,他的眼光,還是和當年一樣的快,準,狠。”
許念洋皺了皺眉:“禹寒,我發現你拍馬屁的功夫越來越高了,說起恭維的話如此不漏痕跡啊。我建議,公關部的經理你就兼個職吧。我看,你比那幫笨蛋強多了啊。”
禹寒聽着他的調侃不以爲意:“再廢話,我把你調公關部去。”
“求之不得啊,公關部可是美女如雲啊。”
禹寒有些忍俊不禁,調侃道:“最近倉庫好像缺人,要不,你臨危受命,去幫我搬搬道具,器材什麼的,到了片場也能看到美女啊。”
嫣然看着樂得直搖頭的念洋,心中並不是一點愧疚都沒有的,那天晚上他的眼淚,他的苦笑,倒車鏡裡他落寞的身影,當她面對他沒心沒肺的笑容時總會突兀的出現。她只能假裝從來沒有看到過,從來沒有聽到過。她寧願他永遠的以爲那天晚上她是真的睡着了,她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心意,只有這樣,才能不傷害任何人。她既然決定接受禹寒,就必須對他,對念洋,對自己負責。她不是狠心無情的人。,沒有辦法漠視任何人的感情,但是她也不是聖人,可以照顧到每一個人。當她像現在這樣,看着他故作不馴,玩世不恭,只能假裝微笑,假裝擠兌。可是她的心裡,始終有一個地方,一直在隱隱作痛。
念洋一擡頭,看見嫣然憂鬱的眼神,顯然有些莫名其妙,嫣然撞上他的視線,只是淺淺的一笑,移開了目光。
下班的時候,嫣然收拾好了文件,喬伊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王子來了。”
嫣然擡頭,禹寒微笑着走過來:“喬伊,還不下班?”
“當然,我一向都很守時。”
喬伊瀟灑的衝他們搖搖手,禹寒看着她離開,問嫣然:“下班嗎?拼命三娘?”
嫣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帶着她,依舊去了那家中國餐廳。吃完了飯,他們像普通情侶一樣去看了電影。然後,他像所有的正常的男朋友一樣,將她送回了公寓,又紳士的替她拉開車門。
“回去以後,好好的休息。”
禹寒微笑,嫣然輕輕的點頭,看見他緩緩的靠過來,她以爲他要吻她,微微有些緊張。他的手,卻只是輕輕的落在她的頭髮上:“晚安。”
嫣然鬆了一口氣,看着他上車離開,然後轉身,上樓。
夜晚的風輕拂着嫣然的頭髮,她倚着欄杆,心,空蕩蕩的。她現在還無法知道,她的決定是對還是錯。和禹寒在一起,是一種淡然,心安的感覺。可是,她以後會不會傷他?她無法肯定,也無法承諾。心亂如麻,她低下頭,看向樓下昏暗的路燈下的地面,纔看見景觀樹下的陰影裡,一輛轎車停在那兒,車邊,站着一個男人,正擡頭,靜靜的看着她。那個人和車,都籠在樹影下,路燈的光亮影影綽綽她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可是嫣然愣了一下,隨即衝出了家門,衝到了樓下。
當她到達樓下,推開玻璃門的時候,外面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人,也沒有車。剛剛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她的幻覺一般。看着空空蕩蕩的街道,她忍不住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她知道他是誰,她卻不知道他爲什麼不肯見她。浩宇……。浩宇……。一陣風吹過來,她的頭髮被風吹的四散,飛舞。站在風裡,她才明白,浩宇在她的心中根深蒂固,她始終是無法忘記,無法釋懷。命運啊,總是這麼殘忍,爲什麼不能,讓她稍稍平靜一下呢?爲什麼,不能讓她在時間中,慢慢的遺忘,然後,在禹寒的世界裡,汲取溫暖?爲什麼讓他突然出現,輕易擊潰她好不容易打算築起的心防……。春末的晚上,她站在風裡,流着淚看着他曾經出現的地方,心,已經彷彿不在她的身上,而是跟着他,一起消失在夜色裡,消失在了遠方……。
二十四歲的嫣然靜靜的坐在教堂的長椅上 ,因爲不是週末,人不是很多。教堂的唱詩班正在排練曲,莊嚴肅穆的頌歌讓人心生安寧。下午的陽光透過教堂五顏六色的玻璃照射在嫣然的身上,一切恍如電影裡的畫面。嫣然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平靜過了。只有在這樣的地方,她纔可以暫時忘記那些痛苦與悲傷。她的手,輕輕的拂過脖子上的水晶十字架:爸爸媽媽,天堂裡的你們還好吧,嫣然,很想你們,你們,在天堂裡,請保佑我。我會好好的,點燃他們的生命之火。請他們,在天堂裡,微笑着看她,讓她有力量,忘記那些該忘記的。
嫣然的雙手交叉着放在胸前,閉上眼睛低頭祈禱,陽光在她身邊慵懶的微笑,似乎在嘲笑什麼,又似乎,在嘆息什麼。
二十五歲的嫣然匆匆的跑出家門,手臂裡夾着文件,登上了公交車。隨着車身輕輕的搖晃,連日的加班讓她睏意來襲,竟然在公交車上睡着了,再次醒來,才發現自己險些睡過了。急匆匆的下車,來到了藍魚的門口。
“嗨,嫣然,早上好。”
喬伊微笑着,嫣然帶着疲憊露着笑容:“早上好,喬伊。”
來到座位前,嫣然打開文案,正在檢查有沒有需要補充修改的,一杯熱牛奶放到了桌上,嫣然擡頭,將文案遞了上去:“總經理,趕出來了。”
雨涵點頭,伸手接了過去:“好的,這兩天有點忙,等公司的這個大客戶的廣告策劃完成後,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念洋的表現怎麼樣?”
“黑眼圈都熬出來了,不過,客戶的反應相當好,念洋的上手能力也很強,公司上下都讚不絕口。”
嫣然笑了,這麼多天的辛苦,畢竟沒有白費。
“業內對於念洋,也是給予了高度評價的。這一次,大家都可以放心了。不過,不要太誇他,不能讓他得意忘形了。趁熱喝吧。”
禹寒滿臉的讚賞,神情雖累,卻很輕鬆。嫣然喝着牛奶,多日的疲憊,因爲這個 好消息而減輕了不少。
又是一天的忙碌,好在汽車廣告也已經接近了尾聲,到了下午,同事們陸陸續續的休息,下班。嫣然伸了個懶腰,準備收拾收拾東西,早點回去休息。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嫣然看着屏幕上閃爍的號碼,頭腦中忽然一片空白,那是一個一年多未曾出現的號碼,陸家的號碼。那一瞬間,嫣然看着手機,被恐慌感緊緊的包圍着,可是這恐慌中又夾雜着隱隱的期待和不安。嫣然足足愣了幾秒,才突然手忙腳亂的按下了接聽鍵:“喂?”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然後一個溫婉的女聲響起:“嫣然嗎?”
聽到她聲音的時候,有熱流在嫣然的胸腔中涌動着,嫣然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嫣然的一層水霧才緩緩的褪去:“雲阿姨?”
“嫣然,你過得還好嗎?”
“我,很好……。。您呢?”
電話那頭又頓了一下,良久,雲阿姨的聲音纔再次響起:“嫣然,能不能回來一趟?我很想你……”
鼻子有些酸澀,嫣然捂住手機,深深的吸了口氣:“雲阿姨,我也很想你。”
雲阿姨在電話裡又是一陣靜默,嫣然知道,電話那頭的她,肯定哭了。
“雲阿姨,我也很想你,可是……。”
可以,她可以回去嗎?陸叔叔原諒她了嗎?
“嫣然,沒有關係,回來吧。”
“真的嗎?我可以回去嗎?”
“可以的,嫣然,回來吧。我們都很想你。”
嫣然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着說好。等掛了電話,她什麼也沒有辦法想了,手裡緊緊的握住手機,彷彿剛剛發生的一切,又是一場幻覺。嫣然忽然用發抖的手打開了手機的通話記錄,看見有清清楚楚的“陸家”兩個字,清清楚楚的通話時長顯示。看見這一切明明白白的存在着,嫣然的胃突然開始翻騰。她分不清這樣的恐慌從何而來,但是在中國的一切,忽然又清晰的浮現在她的眼前。一時之間,嫣然突然覺得,所有發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場長長的夢,它是那樣不真實卻又清晰的存在着。嫣然幾乎不敢相信,她可以回去了,她真的可以回去了。三年了,她在這裡已經三年了,她真的可以回去了。嫣然甚至不知道,她是應該大笑一場,還是應該大哭一場?
禹寒在這個時候,走到了她的旁邊:“嫣然,還不下班嗎?今天早點回去吧。”
嫣然沒有回答,禹寒注意到了她心慌意亂的表情,下意識的伸手觸上她的額頭:“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嫣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禹寒在她眼前蹲下,輕聲問:“嫣然,嫣然?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嫣然擡頭,對上他焦急的雙眸,那一瞬間,她體內洶涌的不安漸漸的消失,輕輕的搖頭:“禹寒,我可以回去了。”
禹寒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麼,只是疑惑的問:“嫣然,你說什麼?什麼回去?去哪兒?”
嫣然扯起嘴角,極力的笑了一下,笑的很無力,空洞:“回中國,陸叔叔他們,讓我回去,就在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