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將離別握在我手心,我聽見愛被悄悄捏碎的聲音
————by《流淚手心》
嫣然輕步走到他的身邊,蹲下。看着這張讓她魂牽夢縈的臉,這樣一個男孩,陪着她走過陽光,走過高考,走過最艱難的日子。一起經歷了這麼多,最後卻沒能走到一起……
浩宇的眉眼,依舊和十八歲時一樣,清秀俊朗。睡着的他,安安靜靜的,沒有了冷漠和悲傷。看着他的側臉,嫣然恍若又回到了十八歲時熬夜苦讀的時光,一覺睡醒的她看着在一邊累倒的他,安安靜靜的趴在書桌上……
嫣然看着他,嘴角浮起了微笑,手指輕輕的在他的臉上掠過,撫着他的眉眼。他大約是覺得癢了,眉頭微微一皺,眼睛緩緩地睜開。嫣然看着他的眼神由迷茫漸漸轉爲清醒,然後,眼眸中有了笑意。
她蹲在他的身邊,他躺在她的牀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着,靜靜的看着彼此。嫣然才發現,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平靜的看着他了。
浩宇的手,像十八歲的時候一樣伸過來,將她額前的一縷碎髮拂開。嫣然淡淡的笑,問道:“今天怎麼沒有去公司?”
“沒有,我在等你。”
等她?嫣然的臉上又漾起溫柔的笑容。
“我,那天晚上,我想說……”
他覺得難以啓齒的話還未說出口,嫣然已經微笑着搖頭:“傻瓜,我怎麼會怪你?”
浩宇的眼睛中的光芒暗了下去,嫣然不想看到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悲傷,在他還未擡頭的瞬間,她的身體已經輕輕靠了過去,伏在了他的胸膛上。他的胸腔裡,心跳的聲音,和十八歲時是一樣的頻率……
“浩宇……”
他的手輕輕的圈在她的背上,不安已經被她暖暖的擁抱消融。
“嫣然,明天我要去外地出差了,過好幾天才能回來。”
明天?明天她也要出國了,可是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他們,應該很長時間,或許一輩子,都見不到了吧。
耳邊響着陸叔叔的聲音:“你要去美國的事情,就不要讓浩宇知道了吧……”
是啊,她也覺得沒有必要讓他知道。嫣然緊緊的抱着他:“浩宇,照顧好你自己。”
浩宇的聲音輕柔的說着:“你也是,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想看到一個健健康康的你。”
“好的,我等你回來。”
等他回來,她就不在了。他也許,再也看不到她了。而她,註定只能在地球的另一端,看着他走進另一個女孩的生命裡。也許明天之後,他們就像一個九十度的直角,十八歲是他們的頂點,然後按照各自的軌線往下延伸,越離越遠。這樣的結局,聰明如他,應該也不曾想到吧,他們之間,僅僅只有那一個交點。
“浩宇,你要幸福。”
嫣然的臉埋在他的懷裡,無聲的說道。浩宇,他們終究還是要分開了。他知不知道,懷裡的她,自明天以後,就會走出他的生命,只能成爲過去式?
浩宇靜靜的抱着嫣然,嫣然在他的懷裡輕輕的擡起頭,看着他溫潤的眼睛,微微笑,在他的臉上印下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浩宇,這是我們的臨別禮物,我想留下一點可以讓你想起我的回憶,我也想將你,深深的刻進我的心裡。遇見你,是我做了一場長長的,美麗的夢。只是如今,這個夢該醒了。
她將所有的感情,傾注在這個淺淺的吻裡,希望他永遠記住,他的生命裡,曾經在這樣最好的年紀裡,遇見了同樣美好的她。
晚上,嫣然收好了所有的行李,帶走了爸爸媽媽和浩宇的照片。嫣然回頭看了看住了五年的房間,生出了一絲留戀。悄悄的將行李準備好,嫣然的目光掃到了牀邊那件浩宇的白襯衫,心中一痛,嫣然伸手拿起,仔細的摺好,一併塞進了行李箱裡。
門被推開,雲阿姨走了進來。嫣然一愣,呆呆的站在那兒看她。雲阿姨看見她腳邊的行李箱,眼中一痛,走到她的身邊緊緊抱住了她:“嫣然,對不起。”
鼻子一酸,嫣然哽咽了,卻說不出話來。雲阿姨抱了她好一會,才鬆開了手,牽着她在牀邊坐下:“你陸叔叔的決定,誰都更改不了。可是,我的孩子,我實在放心不下你。”
雲阿姨美麗的臉上滿是擔憂,輕輕的撫着她的頭髮。
“雲阿姨,我不小了,都已經大學畢業了。”
雲阿姨只是嘆氣,嫣然帶着淚痕笑道:“陸叔叔還給我安排了工作呢,我的英語也還好,您放心,我會好好的。”
雲阿姨擦了一下眼中的淚:“我答應過你的父母要好好的照顧你,卻連你都留不住。嫣然,對不起。”
“嫣然從來都沒有覺得您對不起我。您別哭了,您哭的話,我也很想哭……雲阿姨,不哭了好不好?”
雲阿姨伸手替她擦去了臉上的淚水,然後遞給她一把鑰匙:“嫣然,我在美國有一間公寓,你住在外面也不安全,就住在那間公寓裡吧。我好放心一點。”
嫣然握着鑰匙,點了點頭:“好。”
雲阿姨的淚幾乎又要落下,她伸手將嫣然抱進了懷裡,不願意讓她看見她的眼淚。
嫣然聽着雲阿姨隱隱約約的抽泣,知道她的心裡不好過,可是,她也不願意再讓她擔心,在她的懷裡,強忍着不哭。
臨別的時候到了,嫣然一個人去了爸爸媽媽的墓前,和他們道別。
夏天將盡,此時的風裡也有涼涼的冷意。陵園依舊到處都是墨綠。嫣然輕輕的走到爸爸媽媽的墓前,將手中的風信子輕輕的放下:“許久不見,爸爸媽媽,天堂裡的你們,過的還好嗎?”
嫣然輕輕的歪着頭,看着爸爸媽媽的照片微笑:“這麼久不見,你們還是老樣子呢,一點都沒有變。倒是我,你們看看,已經完全變成了大人的模樣了呢,今年,還順利的畢業了。”
嫣然在原地轉了一圈,裙子劃成一道美麗的弧線。
“今天來呢,是要和你們道別的,嫣然決定要試着獨立生活了,我要去美國了,要在那裡,開始新的人生了。我可能有一段時間不能來看你們了,你們不要太想我好嗎?你們也放心,我會把你們放在心裡,每天想念一百遍。”
他們熟悉的笑容,只能在回憶裡變成爲她的追憶。在爸爸媽媽的面前,她不能哭,他們看見,會放心不下。嫣然倔強的強忍着痛楚,不讓眼淚落下:“你們在天上看着我,我一定可以獨自快樂的生活。爸爸媽媽,你們要記住,我是真的很愛很愛你們。”
他們的笑容凝固着,嫣然撫上照片中他們的臉:“那,嫣然走了,我會回來的,我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
跟他們告別,嫣然匆匆的離開,這短短的幾分鐘,已經夠了,夠她好好的生活下去了。她要重新開始,不讓他們擔心,因爲她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他們生命的延續。
提着行李,嫣然最後看了一眼陸家。留戀無益處,儘管胸腔劇烈的疼痛着,嫣然依舊明白,這裡不再是她的容身之處了。後面陸家的司機淡淡的出聲:“嫣然小姐,該出發了。”
嫣然收回目光,輕輕的點頭:“那,麻煩您了。”
關上車門,車飛速的駛離,嫣然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樹木和花園,手緊緊的握住,又無力的鬆開,一個轉彎,陸家徹底的消失在視線裡。
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中,一幕幕悲歡離合在她的身邊上演,她融入在人羣裡,又似乎是格格不入的。她的離開,沒有人來送別。空姐的聲音甜美的響起,卻又冰冷的沒有感情的宣告着離別的到來。過了安檢,嫣然忍不住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一眼,眼淚卻奪眶而出。
別了,浩宇。別了,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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