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你是在想我嗎。”這句話自盥洗室那晚之後,縈繞在尼克腦海中已經有些天了。每當他想起它,就會同時想起蓋茨比那深海般發藍的雙眸,還有如同鑽石般的光亮。它深深的,深深的看到了他的心裡,敲擊着包裹在他心房上的堅石。
尼克在很多時候會因爲優柔寡斷而錯失良機。他過後再想這一瞬的時候,溫和的心竟是拔不出來了。
後來怎麼離開盥洗室,又是怎麼回房上牀,全是模糊的一團。他的腦子,他的心一直在被這句話主宰。它就像一串魔力非凡的咒語,不停的追逐着他。
等尼克回過神來的時候,終於確認了一個訊息:蓋茨比不討厭他,甚至有些喜歡他。
然而,這種喜歡到底是調侃還是認真的,他並沒有鬧明白。
就在這樣患得患失的情緒裡,尼克度過了好幾天。
星期天快到了。尼克這天下班之後想起明天上午十點要到黛西家,問蓋茨比要不要同行。
蓋茨比正在沙發上翻看着報紙,手裡抓着蘋果派,無聊的應了一聲。
尼克就走到大廳的那一邊去撥電話。接通布坎農公館後,黛西的嗓音有一些沙啞,還有一點緊張。她閃爍其詞,尼克很不明白。不過,因爲要帶蓋茨比一起去,就隨口說了一句話:“嘿,黛西,我想帶新朋友給你認識,他叫傑伊。”
話筒“咚”的一聲掉在了桌上,過了很久才被撿起來。黛西的魂飛走了一半,她這幾天都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急得臉都變形了:“你說的是誰,是誰?”
尼克剛要回答,突然感到耳根一熱。蓋茨比不知何時繞了過來,站在他的身後。他立刻警戒地對黛西說:“啊哈,明日再會。”掛了。
蓋茨比滿意地看着尼克的表現,卻是笑了笑:“我只是想問要不要煮些咖啡。”
“唔。”尼克感到這幾天的相處彆扭極了,哪怕只是對話也覺得很不自在。
一切都是因爲不確定造成的。也許只有確定了蓋茨比的心思他才能穩定下來。
畢竟,對方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意義會很不同。
蓋茨比轉到廚房去了,尼克看看他吊起的右手,在左手的輔助下也能忙碌着,又想起這幾日來用餐時他和他之間的互動。爲了方便蓋茨比,他每次在切牛排或者麪包的時候,都會用一種很特別的方式。通過這幾天的“練習”,已經很有些熟練了。
假如明天在黛西的家裡也這樣……
尼克的心突然一晃。他不再想下去,有些茫然地望了望蓋茨比。
翌日。
天氣比想像中要好得多,很晴朗,也不是太熱。不過令尼克奇怪的是,蓋茨比突然在臨行前說肚子痛。他便一個人提着小禮盒,穿着西裝,戴着禮帽上了道吉汽車。
東卵就在海灣對面,並不算很遠的過程。更巧的是,尼克來到大門前,這裡的男主人湯姆正在抓着球杆騎馬趕來。
而門口,也有一個穿着女僕裝的姑娘小心地觀察着尼克,見他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只有一個人,好像鬆了口氣似的,轉身走回去了。
尼克的注意力就全到了湯姆的身上,他聽到大廳傳來的電話聲,理解他爲什麼這麼急了。穿着白襯衣的湯姆下馬,從下人亨利手中接過白毛巾,擦了擦汗溼的頭髮,就去接電話了。
尼克跟隨進了大門,看到轉回身的湯姆,親切地笑了一笑。
他們互相打了招呼。
湯姆很快結果了雜事。嚴格的說,他有些不悅。電話是他那不識相的情婦茉特爾打來的,在他看來也許這真的不是一個懂得“本份”的女人。總是在他不想的時候來騷擾他。不過目前爲止他還是很買賬,並沒有翻臉,隨便應承了幾句便回到湯姆的身邊。
尼克很關心黛西的情況,但又不好馬上就問她是不是病了。和湯姆邊說邊笑走進廳廊。
湯姆這幾日爲着茉特爾的事情煩心不已,這會兒還在思緒飄蕩。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尼克說起大學時代的事情。湯姆是尼克的學長,也是一名運動健將,這些曾經的榮譽他總是放不下,好像多說幾遍身體就能壯得像個小夥子。尼克想大約因爲湯姆已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對於成就便有着執着的追思。這就好像女人對於青春的想念一樣,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他愛說什麼,他就跟着他說什麼,儘量令他高興。
“大文豪,你在想什麼。”湯姆用抹汗的白毛巾抽中他的大腿,親呢地說:“到東部來有何貴幹?”
“我的老闆是沃爾特?蔡斯。”沃爾特在證券業算是很有名的人了,尼克這麼說是一種很明白的展示:“目前我在學習當中。”
“呵呵,還以爲你會是新一代的莎士比亞。”湯姆嘆了兩聲,對志願的變遷着實有着感傷。不過他想到尼克也沒有多麼年輕,心裡便平衡了一些。
尼克看到他的時候,總有一種被強勢籠罩的不適應感。湯姆有着一張尖長的臉,眉毛縱着,感覺很不客氣。事實上,他亦是一個很固執的貴族,很自我。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這一點對於女人也有着極強的吸引力。畢竟貴婦們都會喜歡自己的男人有着強大的保護力,給她們帶來安全感。
湯姆一貫也是這麼認爲的。但黛西近幾日的表現卻使得他的觀念有所動搖。黛西這些天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總是坐立不安的樣子。儘管他沒有過多的觀察她,也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使她不對勁了。
湯姆當然不會想到蓋茨比的身上,而是自作主張的想到了自己的婚外情。他很心虛的以爲一定是黛西發現了他在外面胡搞的事情,再不然就是茉特爾做了些什麼。
爲着這樣的念頭,湯姆也跟黛西一樣好幾天了。他們這對心思各異的夫妻倆,就像最可憐的騙子,互相找藉口遮掩着。
這會兒尼克來了。湯姆倒有了一種解脫的感覺。他把他引領到黛西門外的廊徑,突然一撲便把他撲到了門上。
倒退的尼克撞開了潔白的大門。隨後觸入眼簾的是一團朦朧純潔的白紗帳。它像一層輕霧遮蔽了視線,卻勾引着他更深入的探索。尼克被白紗纏繞住了。擡手攏了幾下,身子一歪竟是要傾倒下去。
前邊的淡色碎點沙發上,突然高揚起一隻純白的手臂。手臂上的鑽石圓箍閃刺着他的眼。一頭金髮的黛西咯咯的笑着:“嘿。小尼,你還好嗎。”
原來她很好。尼克瞬間放心了,小心地靠了過去,說了幾句想念的話,黛西還是那樣俏皮和動人。她依舊美豔,可是卻有淡淡的一層粉,蓋住發黑的眼圈。尼克明顯的看到她變得瘦削,也有點憔悴。裝扮出來的終究只是騙人的。
她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公主,多麼可憐。
他想再說幾句,黛西卻笑咪咪撈住了他的領帶,使勁一拉!
“啊!” 尼克的身體頓時翻向了另一面,甚至越過沙發掉在了地上。
當他仰面躺下的時候,看到沙發上還坐着一個黑色短髮,長腿細腰,姿態冷豔的女人。那個人就是黛西的閨蜜喬丹。
喬丹警惕地望了望他。又看了看黛西。黛西笑了笑,離尼克又近了一些,趁着去拉起他的時候,在耳邊緊張地確認:“只有你一個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