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剛剛緊張地吸了一口氣。
蓋茨比很溫柔,弄得尼克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蓋茨比是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敢掙扎。
微微的轉頭,他偷看蓋茨比的臉。
蓋茨比仍是微閉着雙眼。
尼克想一定是猜錯了,蓋茨比在夢裡不可能是故意的。也許只是想抓住牀單,只不過抓錯了而已。
很快他明白這不過是自欺欺人。
“嗯……”尼克緊緊地閉住了脣,一點聲音從脣齒間露了出來。
隨後,緊繃的身體鬆了下來。
他驚恐地看向了那隻手,那隻手還在輕輕地動着,然後,自然地停止了,放開擔在了另一邊。他再看蓋茨比仍是一臉睡容,而且更加的安靜。
尼克藉着月光看他,一種複雜的情緒便襲上了心頭。
蓋茨比或許不知道,剛纔的他有多麼快樂。這也令他感到羞恥。他喜歡男人,這個秘密就像一個埋藏在心裡的炸彈,不敢想,不敢碰。
尼克一直迴避着,即使在軍營裡大家自瀆成風的時候,他也還是潔身自好,那時候有多少人嘲笑他假正經,他也不去分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爲了遮掩這個秘密。
他喜歡男人,並且自從第一回見到蓋茨比就覺得他很不一般。
蓋茨比把這個炸彈點燃了,爆炸了,卻還留了碎片在他心裡。
他不可能忘記。也曾經以爲再也不會見到他。
但命運就是這麼奇怪。在東部的第一天他就看到了他,第三天他們就住在了一起,而且,剛剛還做了那種事。
因爲蓋茨比,他的人生再也不會跟從前一樣了。
尼克閉上眼,他覺得心裡開了一條縫。不安像倉促的魚悄然而迅猛的遊了進來。
那條魚有牙,在咬他的心。戳一下,又戳一下。有點疼,又不是很疼。可是一跳一跳的。
他又茫然了。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了一件很羞恥的事。
尼克從另一邊下牀,去盥洗室前特地去偷看蓋茨比的手。
蓋茨比的左手擔在牀邊,懸空着很難受,卻要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尤其尼克跑過來,正在看他的時候,他的身體繃得像一塊不能動的石頭。
蓋茨比當然沒有睡着。
在尼克走開的時候,他就偷偷的睜開了眼睛,手上有一點點不適,可是他的心底卻有着特別的滿足感。
尼克剛纔的表現又給了他一個訊息,他放心了。
他微微的閉上了眼睛,把左手放回了原處。
過了一會兒,打了冷水回來的尼克坐在牀頭,拿着毛巾去擦。他每擦一下,蓋茨比的心就緊一分,他再擦一下,蓋茨比就覺得自己忍不住要笑出來了。
但是,他終究沒有動。
他輕輕地勾起脣角,在它有着更多的變化前抿住了。好似安靜得像一座雕像。
尼克擦乾淨了以後,輕輕地嘆口氣走開了。
蓋茨比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他的心跳得非常快,快得像跑動的火車開進山洞裡,突然一黑,又突然變得明亮。
他相信,終有一天他們的未來也會一片光明。
尼克收拾好了一切,躺回了蓋茨比的身邊。兩個人懷着相似的心思閉上了眼睛。大約過了一刻鐘,才紛紛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尼克七點鐘醒來,廚房裡已經飄出了香氣。
是蓋茨比在做意大利麪
尼克回想了一下,他的確有在這兩天之間去買麪粉,還有豆沙很多材料。沒想到蓋茨比這麼快就用上了。看來他真的有把自己當成合租人,才能這麼不受拘束。
可是傷了一隻手的人怎麼可以勞動呢。
尼克緊張地衝了過去。
蓋茨比笑咪咪地回頭:“並沒有你想得那麼辛苦。”材料都是現成的,在儲藏櫃裡面。
尼克有些害羞地回答:“我有請傭人,下個星期上工。”
蓋茨比點了點頭。另外又跟他說:“剛纔隔壁的管家來過了,等下我會回家一趟,拿些材料。”
尼克驚訝地問:“蓋茨比先生的車怎麼會借給你?”
因爲我就是。蓋茨比哈哈一笑,想着幸好沒有說出來。他暗示地點了下頭,尼克就想到了一件事。
蓋茨比的車曾經出現在修車場,而且他現在已經“出差”了,那麼大約會因爲這樣的交情借用也說不定。尼克一邊羨慕着蓋茨比的好運氣,一邊又覺得這位陌生的鄰居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
就像……眼前的“蓋茲”那樣好。
尼克望着他有些迷離了,爲合租的決定感到慶幸。蓋茨比做好早餐後,送他去上班。
當尼克下班歸來的時候,蓋茨比已經取回了鋼筆,還有那些書寫的材料。
尼克看字跡都是新近謄寫的,新奇之餘又多了一點好奇。蓋茨比陪他守在書桌前悉心地觀察,笑道:“時間長了,那些記錄字跡有些不清楚,所以我趕抄了一份,加了一些自己的見解。希望能幫到你。”
通俗的語言當然比枯躁的教科書易於接受得多。尼克看着蓋茨比紅紅的眼睛,心想,他一定熬夜過。
對於這個舊時的朋友,尼克竟有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感激之情,他更加覺得奇怪的是,蓋茨比這像是在……寵愛他。
他帶着一絲疑惑與迷離望了過去。蓋茨比竟也恰好地轉過了眼睛。那雙深如海底般的眸光清澈透亮,就像看到了他的心裡。
尼克立刻把臉偏到了一邊,重重地吐了口氣。他想起了另一件事。這兩天的清晨,他都會在門前的草地做早操。偶爾用羨慕的眼神凝望對面的城堡。在一片靜謐的氣氛中,幻想着鄰居的模樣。
不由自主的,他把幻想中的人和眼前的蓋茨比映疊在一起,想象他一身西裝的紳士模樣,竟是心如鹿撞,不能安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