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退了!韃子退了!”
吳伯巖吃驚喊道,笑聲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皺眉。他拄着刀,到了垛口,向下望去,果然韃子像是潮水一樣退去了,地上滿是丟棄的刀槍盾牌,就連城下的屍體都忘了收拾,倉皇逃走。
“贏了,贏了!”
站在城頭的張恪,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一幕,他的眼圈發紅,想要高喊幾聲,把胸中的怨氣都喊出去。可是張了張嘴,嘶啞的嗓子一點聲音都沒有,反倒是眼圈擠出了兩滴淚水。
太慘了!
哪怕是奉集堡一戰,張恪也沒有窘迫到這種程度。差不多十倍的兵力差距,潮水一般的韃子,簡直就是噩夢。
不到兩千名義州兵,有差不多七百人犧牲,其中不乏將官。至於傷員就更不用說了,包括張恪自己,身上至少有三四處傷口。
其他的部隊,還有廣寧的百姓,死亡之大,絕對是一場浩劫!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韃子最後還是退了,他們夾着尾巴,惶急地逃竄。勝利屬於廣寧!屬於大明!
“我們贏了!”
似哭似笑的士兵,扯着嗓子大喊,無數軍民都情不自禁的一起吶喊,好像是雷霆,驅散天空的陰霾。
劫後餘生的人們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爲死去的兄弟哀傷,放開大笑,爲勝利喝彩!
張峰,孫得功,王化貞等人全都聚集到了北城,眼看着韃子逃走。張峰一瘸一點到了張恪的面前。
“老二,不能便宜了韃子,我們出城追吧!”
“追?”張恪頓時來了精神,笑道:“大哥,大家這個樣子能成嗎?”
“幹別的不成,可是殺韃子沒問題!”張峰拍着胸脯笑道。
“沒錯!算我一個。”孫得功也說道:“這些天光捱打了。老子也該讓韃子嚐嚐厲害了!”
士兵們都疲憊不堪,相信韃子也是一樣。不過城中的士兵有勝利的喜悅,心氣高漲。哪怕沒有力氣,也能擠出兩分。相反,韃子此時士氣全無,正好痛打落水狗!
“好,給我追殺韃子!”
張恪從城中挑選出兩千士兵,分成左右兩翼,張峰和吳伯巖負責一路,張恪和孫得功一路。二百駕偏箱車被張恪給平分了。有了偏箱車,火銃手也能快速移動,有了繳獲還能直接帶走。
準備妥當之後,城中的士兵分成兩路殺出,就好像一把鐵鉗子,夾向韃子。
“殺啊,別放走了韃子!”
槍聲響起,一個韃子落到了馬下,他身邊的人見到了追兵。立刻分頭就跑,連抵抗的勇氣都沒有。
兇狠的韃子轉眼變成了羔羊和雞鴨,任憑殺戮。士兵們心頭的怨氣都釋放出來,大家瘋狂地砍殺。
“這是替謝超砍的。這是替周新殺的……”褚海天每砍出一刀,嘴裡都在念叨着。太多的好兄弟不是戰死了,就是傷了,今天要替他們殺個夠!
追出來十多里路。突然有士兵到了張恪面前。
“啓稟大人,前面出現一支人馬,看樣子有兩三千人!”
孫得功臉色一變。急忙說道:“大人,會不會是韃子的援兵?他們是詐敗!”
張恪眯縫着眼睛,突然笑道:“不可能是韃子,一定是咱們的援兵!”
正在說話之間,從遠處跑來了十幾匹戰馬,離着老遠有人滾鞍落馬,搶步跑到張恪的面前。
“卑職馬如峰,見過大人!”馬如峰看到了張恪身上斑斑血跡,頓時趴在地上,眼中流淚。
“卑職救援來遲,請大人降罪!”
“一點都不遲!”張恪笑道:“你們來了多少人馬,有沒有把握將韃子一口吞了?”
“大人放心吧!”馬如峰擦乾了眼淚,爬起來向張恪介紹了情況。
原來在得知韃子進犯廣寧之後,義州立刻開始了動員。大傢伙全都要求出兵,一定要把大人救出來。
經過商討之後,杜擎負責去聯絡劉全秀,切斷韃子退路。而喬福和馬如峰則是動員義州的士兵,火速救援。
“大人,我們一共帶來了五千人馬!”
“這麼多?”張恪驚喜問道。
馬如峰說道:“大人,這些人裡面有一千是嚴格訓練的新兵,兩千是田莊的民兵,再有兩千是錦州調來的士兵。大人,別看大傢伙是臨時集結的,但是訓練不差,都憋着一股勁要殺韃子呢!”
孫得功笑道:“大人,韃子就是驚弓之鳥,別說是嚴格訓練的強兵,就算是一幫老百姓也能打得他們滿地找牙!”
“嗯!”
張恪終於點點頭,說道:“馬如峰,你立刻領兵追擊,給我狠狠地殺韃子!”
“遵命,卑職去了!”
馬如峰翻身上馬,領着部下狂追。在他的前面,喬福已經領着人馬盯上了一夥人數最多的韃子。
奧巴代青正在裡面,像是喪家之犬一樣逃跑,韃子這些天已經損失了上萬的人馬。好些小部落已經打廢打殘,沒有了一絲戰鬥力。幾個臺吉手下的精兵也消耗殆盡。
結果就在勝利向他們招手的時候,突然得到了報告,鎮靖堡和白土廠關失守,醫巫閭山口又出現了明軍,整個一張大網張開,他們都成了網裡的魚!
情勢急轉直下!
奧巴代青就算是再傻,也不敢打下去了,趕快逃命吧。明軍也損失慘重,未必能留得下他。
想的很好,可是撤退的命令下去,韃子的軍心就散了,撤退很快演變成潰敗,在明軍的追擊之下,他們成了可憐蟲,只知道逃跑。
更加倒黴的是遇上了喬福的生力軍。
“哈哈哈,韃子,你們的死期到了!”
喬福抽弓搭箭,一連三支,箭不虛發,韃子應聲倒地。
“囊路,你去擋住他!”
奧巴代青只能把自己兄弟推出來。他繼續轉頭就跑。囊路只能鼓足勇氣,充當起斷後的角色。
“明狗,受死吧!”
囊路哇哇爆叫,也不知道是嚇唬別人,還是給自己壯膽。
“傻帽!死吧!”
喬福來了一招鐙裡藏身,箭順着戰馬耳朵射出去,正好射中囊路戰馬的眼睛,牲畜吃痛,死命蹦跳,活生生把囊路摔在地上。後面的人一看臺吉落馬。最後一點勇氣也跑光了,紛紛轉頭逃跑。
“綁了,跟我追!”
從廣寧一直追擊,咬上了就不鬆口,喬福就像是跗骨之蛆,陰魂不散地盯着奧巴代青。
“該死的胡扎,他們怎麼總能跟上?”
奧巴代青在心頭吶喊,猛地擡頭,正好看到了他的金黃大纛旗。用金絲繡邊,格外的威風。
可是此時看到,他簡直氣得瘋了。
“蠢貨,還不趕快扔了!”
大纛旗撇了。顯眼的衣服也扔了,頂着瑟瑟寒風,一路跑下去。漸漸的後面追殺聲音小了,奧巴代青總算是喘了口氣。
回頭一看。身邊只剩下卜兒漢谷,兩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簡直欲哭無淚!五萬人殺進大明,如今身邊不到一千人!
半個月時間,老本全都賠光了。草原上從來都是強者爲尊,兄弟父子反目就像是家常便飯。失去了力量,就失去了一切。
“大哥,咱們完了!”
“別說喪氣話!”奧巴代青咬着牙說道:“到了草原上,咱們還有東山再起的機……”
嗖嗖嗖!
無數箭支從道路兩邊射出來,劉全秀領着人馬堵在了面前。
“不知死的韃子,把命拿來吧!”
杜擎帶着騎兵衝了上去,簡直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韃子瞬間被衝散,奧巴代青身邊只剩下一兩百人,被杜擎給包圍了。
奧巴代青咬着牙,向杜擎衝來。兩個人幾乎同時舉刀,狠狠地劈過去。已經老邁的奧巴代青那是杜擎的對手,刀瞬間飛上了天空。
杜擎趁着對方還發愣的時候,一腳踢過去,奧巴代青跌落戰馬,立刻被土匪們綁了起來。卜兒漢谷也不例外,肩頭被砍傷,成了俘虜。
……
比起蒙古的臺吉,莽古爾泰還算是聰明,他感到明軍鋪天蓋地而來,立刻帶着正藍旗的士兵脫離大部隊,向着大黑山方向逃跑。只要從大黑山越過長城,穿過遼河套,就能順利回到金國的境內。
他的算計是非常不錯的,可是唯獨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張恪對韃子的恨!
蒙古人能放過,建奴絕對不能放過!
張恪知道喬福來了,也知道劉全秀也出兵了,有他們在,韃子跑不了太多。張恪帶領着部下,一路打聽詢問,專門追殺藍衣藍甲的建奴。
“大人,前面發現了一夥人,都是藍色衣甲!”
“好!給我追!”
衝出十里,正好在一處山谷撞上了莽古爾泰,他們剛剛休息一會兒,準備逃跑。
“殺!”
一聲令下,槍聲大作,從偏箱車的射擊孔上,噴吐出一團團火焰。這些天以來,槍聲就成了噩夢,再度聽到,建奴顧不得貝勒爺,躥上沒有鞍子的戰馬,也不管兵器,轉頭就跑。
莽古爾泰且戰且退,慌亂之間竟然跑進了一座山谷,裡面全都是怪石嶙峋,再也沒有出路了。
“哈哈哈,三貝勒,乖乖投降吧!”
……
廣寧城中,卓十三再度前來,慘烈的戰鬥留下了深深的痕跡,令人作嘔的鮮血味道籠罩着城池。無數百姓正在搬運屍體,掩埋親人。
“王大人,你們都沒事吧!”
王化貞擠出一個笑容,“十三太保,還沒死,永貞去追殺韃子了。”
卓十三好奇地問道:“王大人,戰果如何?”
“我也不知道殺了多少,兩三萬總是有的!”
“多少?”卓十三豁然站起,驚得聲音都變了,神經質地說道:“報捷,報捷,快給新君報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