燙金的拜帖上面寫着金萬貫三個大字。
自從遼陽一別,錦衣衛兩大太保一起出動,張恪已經給金萬貫判了死刑!哪知道他竟然能死裡逃生,跑到了義州。人不可貌相,這位的道行很深啊!
“張大人,奴家還有事情,告辭了。”方芸卿轉身就走。
“站住!”
張恪低吼道。方芸卿渾身一震,忍不住苦笑道:“張大人,你非要芸卿難看嗎?”
“非也!”張恪搖頭說道:“方姑娘,人世間的事情躲是躲不過的,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何必當個懦夫?”
兩滴淚從眼角滾落,方芸卿堅定地說道:“奴家只是一介女流,告辭了!”
“站住!!”
張恪冷笑道:“方姑娘,你要是執意離開,我也不攔着,只是我和你保證,金萬貫一定人頭落地,我絕對不會幫他!”
“你!”
方芸卿猛地回頭,秀目含着淚,瞪着張恪,一字一頓地說道:“張大人,欺凌一個弱女子,不覺得很無恥嗎?”
“哈哈哈哈,方姑娘不管你怎麼說,我的主意都不會變。大不了我和金萬貫談話的時候,你在隔壁聽着!”
方芸卿慘白的小臉越發難看,她用力咬着嘴脣,忍着哭聲,可是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心底的傷口又一次被掀開,血淋淋的,真疼!
半晌佳人揚起梨花帶雨的小臉,轉身進了大堂。張恪臉上閃過玩味的笑容,也邁步走進去、
……
“別看了,我這裡比不得金公子的富麗堂皇。連個凳子都沒有,只有馬紮,你先委屈委屈吧!”
說話間,馬彪抱着小馬紮送到了金萬貫面前,轉身就去偷笑了。大人要想整治人。實在是損主意太多了,只怕金萬貫從來沒享受過這種待遇。
金萬貫倒顯得很坦然,一屁股坐在了馬紮上。
“張大人,俗話說遠來是客,你這麼對待我,未免有些失禮吧?”
“哈哈哈哈。你是不速之客,有什麼話趕快說,本官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金萬貫搖頭苦笑道:“金某做了一輩子生意,總算是嚐到了肥豬拱門的滋味,只是可惜啊。金某就是那隻肥豬!”
金萬貫自嘲地笑笑,仰着臉,對桌案裡面的張恪笑道:“張大人,你心裡是不是想不通,金某爲什麼沒有死,僥倖活到現在?”
“你想聽實話嗎?”
“當然想!”
張恪一本正經地說道:“在我的眼中,金萬貫已經是死人了,我何必想一個死人呢!”
紅果果被鄙視了。金萬貫的白臉漲得通紅。
“張大人,你說的不錯,金某的確是走到了死路。只是老天爺有好生之德。我弄到了一百萬兩銀子,經略大人覺得金某還有點用,因此我僥倖活了下來。”
一百萬兩銀子!
張恪一聽,頓時眉頭微蹙,人比人氣死人,自己還爲屯田銀子發愁呢!這個金萬貫究竟是怎麼弄到銀子的。張恪頓時有些看不透了。
愣了一下,張恪突然笑道:“本官先恭喜你了。”
“多謝大人!”金萬貫笑着從馬紮上站起來。在地上來回的踱步。突然他說道:“張大人,你不妨猜一猜。金某是怎麼弄來錢的。要是你猜對了,金某有好禮奉上,絕對比上次的鋪子更豐厚!”
聽到了錢,張恪來了精神。
錢是給遼東軍隊的,因此不可能從文官集團拿錢。至於宮裡,從來只見宮裡到處斂財,在太監的字典裡還沒有助人爲樂這個詞!
不是從朝廷弄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借錢,遼東商人不少,可是比起金萬貫財力還雄厚的,只怕絕無僅有。
遼東的商人拿不出來,不代表別人拿不出來。
張恪眼珠轉了幾圈,突然笑道:“金萬貫,要是我沒有猜錯,你應該是向山西人借錢了。只有他們能眉毛不眨一下,就拿出一百萬兩銀子,幫着你過關!”
金萬貫聽着張恪的話,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
“厲害,果然厲害。能一下子猜透金某銀子來源,張大人才智過人,金某佩服。”
張恪擺手笑道:“金萬貫,你不是給我八個箱子的賬冊嗎?我已經看了不少,猜出你的銀子來源不算什麼難事。不過本官可要提醒你,晉商貪婪成性,膽大包天。他們能借你銀子,一定會讓你百倍奉還,你可要小心啊!”
張恪顯然話有所指,金萬貫竟然點點頭。
“大人猜的一點不錯,我來義州就是有一件發財的生意想要和張大人合作,有錢一起賺,不知你意下如何?”
凡事扯上晉商,就絕對不簡單。張恪沒有草率點頭,而是笑道:“金萬貫,把你賺錢的主意說出來吧,讓本官好好長長見識。”
金萬貫當即點頭,將經過和盤托出。
俗話說狗急跳牆,金萬貫絞盡腦汁,尋找救命的辦法。他的上面擺明了要宰飛揚!曾經的靠山全都沒用了。就連曾經攜手合作的朱家都不願意幫忙。偏偏這時候有兩個票號掌櫃的找到了金萬貫,借他一百萬兩,闖過眼前的危局。
晉商的錢可不是好拿的,他們兩個山西人就提出讓金萬貫幫着周旋走私事宜,只要事情辦成了,不但能從走私之中撈取鉅額利潤,還能從容還債,簡直一舉兩得。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晉商就是善於賺這種虧心錢!
“金萬貫,山西人從宣府大同向着草原走私違禁物品根本不是什麼秘密。如果繼續向蒙古人走私,晉商就能辦得李了。能找到本官,是不是要向建奴走私?”
“你又說對了。”金萬貫實在是有些受不了張恪這個妖孽了,心裡想什麼都被他給看透了!
“張大人。實不相瞞,的確是如此。你剿滅了雙龍山的白蓮教,他們還想要從懿州過去,就不得不仰賴張大人的庇護!另外您身爲錦義參將,扼守在山海關和廣寧之間。要是您不點頭。怕是萬難成功。”
啪啪啪!
張恪拍起了巴掌,臉色瞬間就沉了下去,冷笑道:“主意想的不錯,可是你們打錯了算盤。我張恪不敢說嫉惡如仇,可是也不會傻到資敵的程度。趕快滾吧,要不然本官以通奴的罪名滅你的九族。”
“張大人好威風!”
金萬貫笑道:“張大人。你聽完把事情說完。晉商爲了賺錢,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您何必擋人家財路,自找麻煩呢?只要張大人能保證商路暢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能輕輕鬆鬆拿到一成的利潤。天底下就沒有這麼好賺的錢了!”
張恪當然不會被金萬貫幾句話就說的動了心,有些錢能碰,有些錢不能碰,像野豬皮走私,已經大大超出了紅線,張恪還不至於墮落到和晉商同流合污的地步!
“錢再好我也不賺,送客!”張恪怒喝道。
“等等!”
金萬貫急忙擺手,說道:“張大人。你不賺錢,自然有別人賺。再說走私東西也分三六九等,給建奴送點衣服布匹。賣點鍋碗瓢盆,這能算是資敵嗎?更何況還能換來戰馬,難道張大人就不想組建一支強大的騎兵,馳騁沙場嗎?”
想,當然是想!
張恪冷靜一些,心裡也漸漸的活動起來。二戰前蘇德、美日都有貿易往來。大肆撈錢,和建奴做生意未嘗不可。只是要控制讓自己得利更多!
“金萬貫,你能保證只是走私無關緊要的東西嗎?”
“不能!”金萬貫很乾脆地說道:“張大人。你看管着道路,大可以派人盤查,只要是覺得東西不行,您阻擋了就是。金某經商多年,看得很明白,大人只要參與到了貿易之中,一年十幾萬兩銀子不在話下。以您的才智,若是銀兩充足,早晚能打得建奴落花流水,收復失地,大人何必還猶豫呢!”
聽着不賴。
想成爲政治家,首先要學會的就是無恥,只要有利益,和魔鬼打交道也沒有什麼問題!張恪的腦海陷入了天人交戰之中,兩個聲音不停地撕扯。
金萬貫負手而立,等着張恪的答覆。
大廳之上,死一樣的沉寂,落一根針都能聽到。足足沉默了五分鐘,張恪的五官終於舒展開。
“金萬貫,你說的挺吸引人的,可是張某還有別的賺錢路子,這樣骯髒的銀子,我不想碰!”
張恪再度站起身,就要離開。
“張大人,操守高潔,金某佩服。我這裡還有一份禮物,請大人過目。”
張恪挺住了身體,金萬貫急忙將一份清單送到了張恪的手上,張恪漫不經心的展開,可是一眼看過去,差點驚叫出來。
原來金萬貫的這份禮單正好騷到了張恪的癢處。
“張大人,金某在錦州和金州有一百五十艘商船,除了在遼東往來之外,還和日本朝鮮有商貿往來。另外在天津衛還有一個小小的造船廠,比起南方或許不如,可是在北方的地界,也算是五臟俱全。你只要准許走私,海上商路我雙手奉上!”
作爲一個後來者,沒有人比張恪更清楚海洋的重要性了。
遠的不說,就拿張恪給萬曆獻的計策,如果有了船隊,張恪同樣可以操作,從日本撈取鉅額金銀利潤。
而且遼東的地形特殊,陸地環抱着遼東灣,如果能有海上力量,張恪就可以偷襲建奴的後路,到時候也給老奴來個兩棲登陸作戰!
張恪的思緒一下子就飛揚起來,他本以爲還要幾年時間的積累,才能發展海上力量,沒想到金萬貫竟然雙手奉上,自己能拒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