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陽光白亮亮的,冰湖上反射的燈光讓人睜不開眼。這是冬日裡難得的好天氣,朝陽牆根坐了一排曬暖的老頭。
“阮王!這是大帥特地吩咐的,您從南邊來看不到這場面。”孫如遊熱情謙讓着交趾阮王。
的確!在交趾那地方,別說冰凍的湖面,連下雪都沒見過。阮王見到冰雪封凍的湖面非常新奇,嘴裡噴着白氣滴里嘟嚕的說了一串兒。
舌人客氣的說道:“這場景交趾的確看不到,我王說大明地大物博,遠不是我們交趾可以比的。”
孫如遊聽到這樣的話就有些頭大,這些天這位阮王見到他就戴高帽,帶完高帽就哭着喊着要救濟。說什麼吃的這麼好,想到交趾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飯都吃不上,心裡悲傷食不下咽。
他孃的交趾那地方稻米一年成熟三次,還他孃的飯都吃不上?你家百姓都有大象的飯量?
孫如遊知道,阮王這一次不是來要救濟的。而是專門來請大明出兵,幫他幹掉緬甸、暹羅人。
當然,孫如遊也知道李梟是絕對不會答應的。交趾那地方氣溫溼熱,南方人都住不慣更別說北方兵佔絕大多數的遼兵。李梟去了一趟江南感了次冒,差一點兒就把命交代在江南。
“下官安排了些節目,阮王可以一觀。”孫如遊趕忙岔開話題,他很怕阮王藉機順杆爬。
“哦!什麼節目,這裡……。”阮王說了一半兒,話就噎在嘴裡說不出來了。
遠遠的看到白色冰雪上面竄出了一羣穿着紅色裙裝的宮裝麗人!這一刻白雪紅衣很是好看,阮王看得眼睛都直了。
交趾那地方燥熱難當,女人大多皮膚黝黑而且個子矮小。這種皮膚白皙個子高挑的大明北方女人,在交趾絕對是極品、珍品!
這些宮裝麗人在冰雪湖面上行動飛快,阮王這才發現,這羣宮女不是在走,而是在冰面上滑行。她們的腳下,踩着兩個鐵片片,好像踩着兩把刀。
偏偏這兩把刀卻還十分穩當,在結冰的湖面上行進如飛。
這羣宮裝麗人顯然經受過訓練,滑行到孫如遊面前齊齊停下,動作整齊劃一非常漂亮。阮王直接看的眼睛直了,口水不知不覺流了出來,和鼻涕融合在一起在下巴上蜿蜒行進。
“開始吧!阮王……阮王請!”孫如遊不得不拉了一把鬍子凍在一起的阮王。
湖邊上有一座兩三米高的高臺,上面擺放着桌椅,桌子上放着一些蘋果桔子。不過這溫度下,水果就是裝裝樣子,沒誰會捧着那東西啃。那蘋果凍的時間長了,狗都咬不動。
“噢!”阮王沒有一絲不好意思,一邊上臺階一邊看着那些宮裝麗人。一旁的舌人不得不扶着這位沒出息的阮王,生怕他一腳踩空摔着。
“阮王,這是薑湯,最好的驅寒之物。您從南邊來,務必要喝這樣一碗。不然凍壞了身子,大帥和孫閣老那裡下官可交代不了。”孫如遊一擺手,有人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薑湯來。
阮王接過來喝了一口,果然有些辛辣。不過喝進肚子裡面,渾身暖洋洋的非常受用。不由得對着孫如遊拱拱手,感謝他如此體貼。
“咚”“咚”鼓聲響起。那些宮裝麗人姿態優美的在冰面上滑行,組成天地人三才陣勢時站定了身子如同雕塑。
鼓聲漸漸沉寂,直到完全停止。所有人都抻直了脖子看,鼓聲再次響起,宮裝麗人們也隨着鼓聲慢慢滑動起來。四周絲竹樂聲響起,宮裝麗人們在冰面上緩緩滑行猶如天上的仙子。
很明顯,這些婦人都受過良好訓練。他們在冰面上不停變換隊形,隊形一會呈一型一會呈S型。甚至還能組成五角星的形狀,端坐在高臺上看着非常漂亮。
尤其是領舞的那個女人,體態婀娜面貌清秀,臉上的皮膚嫩得像剝了殼的雞蛋。陽光照在臉上,好像一個會動的瓷娃娃。
“阮王……阮王!如何?”孫如遊看着這位阮王一臉鄙視,看見女人走不動路,這也忒沒出息。
“哦哦!好,好!好!”阮王大聲喊了一句好,站起來雙手不停拍着巴掌。來大明有段時間,他也知道這是誇讚的意思。
“呵呵!”無奈的孫如遊也不得不跟着拍巴掌。
領舞的女人似乎受到了鼓舞,身子擺了個茶壺似的造型,然後在冰面上陀螺一樣的旋轉。身體越轉越快,最後居然轉出了殘影。
“好!”阮王拼命的拍着巴掌,兩隻手拍打的通紅。
舞蹈看得多了,可這樣的冰上舞蹈阮王還真是第一次看。如此美人,進行這樣美妙的舞蹈。作爲一個合格的色中餓鬼,阮王已經坐不住了,激動的站起來看。
鼓聲漸漸停歇,宮裝麗人們也慢慢止住了滑行中的身體,面朝阮王盈盈下拜。
“呵呵!呵呵!”阮王嘴裡發出呵呵的怪聲,同時面露白癡般的笑容。眼睛直勾勾看着眼前的宮裝美人,一步一步的走下臺階,嘴裡嘟囔着聽不懂的語言走向場中的宮裝麗人。
阮王的隨員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到地底下去!阮王今天的表現也太沒出息了,又不是沒見過女人。可現在阮王的樣子,好像是三年不知肉味兒的豬哥。要多丟人,就有多丟人。
兩個隨從想着上前去攙扶一下,畢竟這是在冰面上有些滑。
這兩名隨從奔跑的急了些,跑到阮王身前的時候把持不住平衡滑倒在冰面上。他們一倒,連帶着將阮王也撞倒在冰面上。
“咔嚓!”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輕微的聲響,聽到聲音的大明人立刻尖叫着向岸上逃。
交趾人連雪都沒見過,更加沒見過冰。他們以爲出了什麼大事,立刻跑過去拖拽被撞倒的阮王。七八個人剛剛跑到那塊冰面,“咔嚓”“嘩啦”凍得結實的冰面碎裂開來。那七八個人,連帶阮王一起掉進了水裡。
冰冷的湖水如鋼針一樣刺骨,落水的交趾人立刻殺豬嚎叫起來。
“快救人!快救人!”孫如遊急得大聲喊。
四周的大明人趕忙去找長杆子,上面拴上繩子,套馬一樣把交趾人全都套上來。
把人一個個拽上來,已經是十幾分鍾之後的事情了。所有交趾人被拽上來,身子都像蝦一樣佝僂着,不斷在地上打這哆嗦。阮王更是臉皮慘白,嘴脣發青,整個身體像帕金森病人一樣抖的厲害。
“快!送暖房裡面,喊郎中來!快!”孫如遊有些緊張,他沒想到自己精心組織的大型外交活動,居然出了如此大的紕漏。如果阮王有事,他絕對脫不了干係。
跟隨阮王來的隨從也亂成了一鍋粥,他們一窩蜂的跑過來。個別缺心眼兒的,還脫光了衣服準備給阮王暖身子。
混亂的場面持續了一會兒,纔有馬車馳過來。將阮王和落水的隨從們,送到宮裡的暖房當中休養。
宮中太醫來的時候,孫如遊在房門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阮王被拉到這裡之後,就陷入了昏迷。扒掉溼漉漉凍成冰的衣服,整個人跟炭火一樣的燙。
太醫進去幾分鐘,就跑出來吩咐人準備薑湯。另外開了方子,讓人去抓藥。
薑湯本來就是熬好的,煮熱了之後端上來。可無論怎麼喂,硬是喂不進去。
“太醫!情況如何?”孫如遊急切的問道。
“不容樂觀,現在連藥都喝不下去。下官建議最好立刻送往通州陸軍醫院,不然能不能保住性命很難說。”
“備車!”孫如遊立刻向外面大喊。
馬車很快備好,載着阮王快馬加鞭奔向通州。至於跟阮王一同落水的人,沒人有時間管他們,救阮王要緊。
李永芳站在京城城門樓子裡面,看着馬車馳出了京城,順着官道飛快馳向通州,嘴角露出一抹陰沉的冷笑。
“這件事情做得不錯,吩咐通州醫院把事情做得麻利點兒。阮王是自己跌入冰湖死的,在場看到的人有好幾百,無論如何也怪不到我大明頭上。
接下來,就要看看阮文雄和阮文正這兩兄弟鬥法。這件事情你親自去做,一定要挑撥他們兄弟打起來才行。必要的時候,你可以私底下許諾我們大明會幫忙。”
李永芳的對面,坐着身穿白狐裘皮的綠珠。西北的風沙沒有影響她絕美的容顏,反而隨着年齡的增長,添加了一抹成熟女人的魅力。作爲李永芳的女兒,兼最信賴的手下,李永芳把這個重要的任務派給了她。
一個分裂的交趾,對於大明來說好處多多。在整個印支半島上,崇信佛教的暹羅人和緬甸人性格溫順,通常不會主動挑起事端。即便是受了些委屈,也大多選擇沉默忍讓。
唯獨交趾人生性好鬥野蠻,而且交趾人絲毫不講道義只講實力。現在大明國力強盛,他們就哈巴狗一樣。如果大明國力衰弱,交趾人對待大明將會比最兇惡的豺狼都要兇狠。
這樣的國家,讓他們陷入內鬥非常有意義。如果交趾人陷入內鬥,整個印支半島將會和平許多年。大明只要居中調停,就可以佔盡好處。這種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辦法,非常得孫承宗的喜歡。
當然李梟也喜歡,因爲他實在不想派遼軍去交趾那鬼地方作戰。那地方的氣候,連江南人都受不了,更不用說絕大多數兵員都是北方人的遼軍。
“這件事情其實不難辦,昨天南寧來的電報上說,他的兩個兒子已經的劍拔弩張。我要做的,只是在火上澆點兒油而已。”綠珠淡淡的說道。
“不想去?”
“有些累,這次回來希望能休息幾天。”
“這次完成任務回來,準你兩個月假期休養。只要是我大明土地,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李永芳大手一揮,算是準了綠珠的請求。
李梟接到阮王落入冰湖生命垂危的消息顯得很鎮定,對着身邊的格日圖說道:“你看看,朝廷這些官兒整天都不知道幹些什麼。
讓他們接待阮王,結果弄到冰湖上去導致冰面破裂阮王落水。老天爺啊!現在這天氣裡面落入冰水裡面,那還有個好?前些天我在江南得了感冒,人差點兒就沒了。”
“大帥說得是,在我們蒙古,如果冬天落入冰河基本上就沒救了。這阮王也真是不小心!”
“我這就要去醫院看看,不管怎麼說人家對我們大明是恭順的。你也一起?”
“好!我陪着大帥一同前往,軍械的事情明天再說,晚一天沒啥大不了的。”
“走!”
“走!”
阮王落水的消息,好像炸彈的衝擊波一樣在京城擴散。一時間,京城大大小小的野湖,再也沒人敢在上面滑冰。偷偷摸摸去野湖玩的孩子,會被家長抓住一頓揍。還會編一些野湖鬧鬼的傳說,嚇唬小孩子們不準去野湖玩兒。
交趾阮王在京城出事的消息,好像長了翅膀一樣,前後不過幾天就從京城飛到了河內。而且身爲太子的阮文雄,居然比弟弟阮文正晚知道兩天。
等他接到消息,準備對付這個唯一構成威脅弟弟的時候,驚奇的發現他的弟弟阮文正已經於兩天前悄悄逃走了。甚至阮文正還想辦法帶走了他的墓前!
阮文正母親家裡在交趾南方非常有勢力,阮文正回到南方,迅速組織起了自己的人馬。據說某位神秘人幫忙下,阮文正甚至弄到了大明產迫擊炮,加農炮和步槍。
國力佔有絕對優勢的交趾北方,聽說阮文正居然有了這樣先進裝備之後。太子阮文雄甚至不敢起兵討伐自己的弟弟,只能靠一封緊似一封的家書,請阮文正回河北,兄弟之間有大事要談。
阮文正纔不上這個惡當,回到河內一定身首異處。在說自己背後的大明支持,難道還怕了他阮文雄不成?
如果只是阮文正這樣想,事情也不會太壞,因爲有一方必然會讓步。
可問題是,有人在背後居中搓火兩面許願。
當交趾兩位劃地而治的王子蠢蠢欲動的時候,綠珠已經在添最後一捆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