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遠走進陰暗的大堂。
他此刻負手而立,靜靜看着大堂之上掛着那明鏡高懸的牌匾。
在這陰暗的大堂之中,這純銅的牌匾亦是顯得黯淡無光,上面的還有好些道裂紋,而且牌匾還似乎掉下來過,位置都擺的不夠正。
站在這裡久了,李修遠甚至都能聞到這整個大堂之中飄來的淡淡血腥味。
相信,曾經有無數位喊冤的百姓在這大堂之中屈打成招,血濺五步。
此刻,一個鬼鬼祟祟的黑影突然出現在了大堂的樑柱後面,這個人頭戴官帽,腦袋肥大,身軀卻很瘦弱,顯得很是怪異,他此刻順着房樑爬來爬去,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不適,想要離開這裡,但是卻因爲行
動遲緩卻不能立刻離開,只能慢慢吞吞的沿着房樑向着內堂的方向爬去。
此刻,不知爲何。
一縷斜陽從大堂外灑落進來,陽光落到了李修遠的身上,整個昏暗的大堂之中漸漸的變的明亮了起來。
那瀰漫在周圍的怨氣正在迅速的潰散,昏暗壓抑的感覺也逐漸消失。
“噗通~!”
房樑之上的那隻大頭鬼被陽光一照,立刻從房樑上掉了下來,他晃了晃腦袋,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官帽又帶了正,然後又想往旁邊陰暗的地方爬去。
“怨氣和貪念滋生了你這種邪祟?大堂之中盤踞你這樣的東西,任何一個人做了知府都怕會迅速的墮落,我說的對麼,貪心鬼?”李修遠看着那隻腦袋臃腫,趴不動的小鬼,神色微微一冷。
這隻小鬼並非純粹的鬼物,而是邪念,貪念顯化出來的,能影響人的心智,心智不夠堅定的人會被蠱惑墮落。
就如同有的人到了青樓會剋制不住自己的慾望一樣。
不是青樓女子勾引,而是青樓充斥着色慾,會不知覺的引誘你墮落,就比如賭檔之中賭博一樣,充斥着金銀財氣,也同樣會迷惑你,讓你被金錢矇蔽心智,做出很多利慾薰心的事情來。
這也是爲什麼修道之人要避開紅塵的原因。
而這些邪念慾望堆積數量過多的時候,就會顯化出這種邪祟。
李修遠看到的這隻鬼就是一隻貪心鬼,由貪污受賄的邪念顯化出來的,如果一個官員坐在這裡被人送禮受賄的話,這隻貪心鬼就會冒出來在你心底蠱惑你,讓你一步步身陷墮落。
當然,官員的墮落也不是因爲這隻鬼的緣故,而是先有一位又一位貪污受賄的衙門官員纔會滋生出這樣的邪祟。
然後這邪祟又蠱惑後來進入衙門的人。
故此,墮落腐敗的地方會變的越墮落和腐敗,即便是有幾分正氣的人進來也很快會被同化。
一個衙門尚且如此,若是放大的話,整個大宋過也是這樣的話,那這個朝代就出現了問題,然後就離改朝換代不遠了。
“大人,卑職已經按照大人的吩咐將衙門內現在所有當差的人喚來了。”這個時候崔魏走了進來,抱拳施了一禮。
此刻,大堂外有衙門內的官員,文吏,差役陸陸續續的走了進來。
“很好,讓他們都列隊站好,我要訓話。”李修遠道,他隨手拔出腰間的泰阿劍,將寶劍擲出。
立刻,寶劍刺穿了那隻貪心鬼的身軀將其釘在了地上。
貪心鬼發出悽慘的叫聲,如老舊的木門嘎吱作響。
崔魏這纔看見了那隻小鬼,當即眼皮一跳,渾身下意識的緊繃起來,露出了警惕之色。
衙門之中居然還有小鬼盤踞,這怎麼可能?
他也知道,衙門之中是不可能滋生小鬼的,便是有怨鬼報案也只能在衙門口徘徊,除非是得到了縣令,知府的允許鬼物才能走進衙門裡來。
而這小鬼,顯然不是從外面進來的,而是這衙門裡滋生的。
不過泰阿劍下,這隻小鬼隨着幾聲慘叫響起很快就消失了。
對於這樣的惡鬼邪祟,李修遠想都不想就直接誅殺。
但這樣的一幕落在那些文官,小吏的眼中卻不免有些緊張起來,他們見到李修遠把寶劍擲出立於地上,還以爲是在立威呢。
“只怕這位新來的大人免不了也要發一發威嚴,看來得小心應對了。”
“聽說這位大人是朝廷的大臣下放來暫代知府,負責徹查上元節大火一案的,不管如何都得好生伺候着,免得惹一身麻煩。”
“連六扇門的崔總捕都受他調遣,這位大人的來頭不小啊。”
這些文官和老吏心中心思各異,對於李修遠這類暫代的知府來說,他們的對待的方式都是一樣的,那就是這位大人說什麼自己做什麼,好聲伺候着,等過了這風頭衙門依然一切照舊。
李修遠此刻走上了主位,坐在了明鏡高懸的主位之下,然後目光微微一掃,看了這些人一眼。
“一個知府衙門就只有這麼點人麼?我可記得朝廷規定一個知府裡面的人數可不止這點,文吏少了好幾位,衙役也有一班沒到,文官也少了一位。”
“回大人,今日不知道大人要來,所以不當值的人都回去了。”一位老吏小心翼翼的回道。
李修遠點頭道;“也罷,少幾個人就少幾個人,反正來了也不頂用,本官今日初來乍到,有些人或許知道本官的來歷,有些人不知道,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從今日開始,本官將暫代知府之位,在這裡,
本官話爾等不得忤逆,否則休怪本官手段狠辣,翻臉無情。”
衆人唯唯諾諾,連連點頭,表示不敢。
“先說說衙門的公事吧,今日但凡缺席沒有來的衙役,文吏,統統免職,其空下來的職位由後面的人補上。”李修遠平靜道。
這話一出,有人驚喜有人驚訝。
驚喜的是有人要升官了,驚訝的人是因爲沒有想到這位新來的大人如此的大膽,竟直接就罷免了十幾人的官職。
“大人,這,這有些人的職位大人是沒有權利罷免的,得將名錄上交給吏部,由吏部決定。”那老吏恭恭敬敬回道。
李修遠道:“我知道,所以那些人覺得不妥的去找早吏部的張元,總之明日別讓他們進知府衙門,誰放進來,誰就罷免官職,同樣,空下來的官職由後面的人補上,文官不夠由文吏補上,文吏不夠由小吏補
上,實在是沒有人了,則由你們舉薦,我會酌情錄用的。”
“倘若有人敢在衙門前面生事的話,崔魏,就給他一個疑是五通教妖人的罪名,關進牢房裡去,關上幾個月也許就自在了。”
“是,大人,”崔魏有些詫異。
他還沒有見過這麼亂來的大人,這可是京城之中啊,知府之中的那些文官小吏指不定背後都有背景關係的。
李修遠當然明白自己這麼做有些胡來,可是要想在這衙門之中做事情就必須得把衙門之中的這些文官老吏給打散來,不能讓他們抱緊一團,串通一氣。
而這最好的辦法自然就是一棍子亂打一通,先打倒一批,再賞賜一批。
這些文官老吏便是再抱緊一團,也必定心生間隙。
至於後面的麻煩,則不去想了,麻煩便是有也不可能大的過眼前。
“另外衙門的值班也將有本官的人手接管,所有的衙役,班頭都由崔魏掌管,聽他的命令,一直持續道本官離任爲止,如果有誰覺得本官處置有些不妥的話,你們可以去向朝廷彈劾本官,前提是你們的奏章
份量夠足,不然就別廢這份心了。”李修遠淡淡道。
衆人又連忙低頭彎腰,連道不敢。
“敢不敢你們心中清楚,今日訓話就這些了,明日開始一切如常,另外,負責卷宗的人明日早上之前把方生餘被刺一案的卷宗放到這桌案上,本官明日要看。”
“天色也不早了,都散了吧。”
他沒有浪費時間,只是簡單的說了幾句之後,便讓衆人善去。
因爲沒有想過在衙門久待,也就懶得去管這些貪官污吏了,即便是自己費盡心思肅清了這座衙門又如何?
自己一走還不是恢復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