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柔笑着看着葉宿音的樣子,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個時候,她幫小寒將孤兒院搶他的蘋果吃的小男孩們一個個打趴在地上,然後將搶回來的蘋果遞到他手裡的時候。
那個時候,小寒也是這樣滿足地拿着蘋果,慢慢地啃着。
“音兒。”屋子裡忽然傳來一個虛弱的女音。
“娘。”葉宿音像是想到什麼一樣,連忙端了剩下的一碗飯往屋子裡走。
蘇晴柔趕忙也跟進去。
看到裡面的人,蘇晴柔總算明白了葉宿音爲什麼會有一雙墨藍色的眼眸,頭髮也微微有些發黃。
看自己和那個死太監的模樣,這個朝代的人也是標準的黑髮黑眼的黃種人。
可是,這個被稱葉宿音稱爲“娘”的人,卻是金髮碧眼的西式大美人。
混血?
蘇晴柔轉頭看了看葉宿音——原來自己認的弟弟可是一個混血小帥哥啊。
小小地覺得有些成就感。
隨意地想着,卻聽見西式美人用一種隱忍而虛弱的聲音說着:“音兒,如果吃不飽,把娘這一份也吃了吧,娘不用……”
話才說到一半,忽然聽見“嗖”的一聲,一隻長箭滑過蘇晴柔的頭頂,“咚”的一聲,插在西式美人的病榻上方,發出瑟瑟的擺動聲。
也幸虧蘇晴柔上輩子打架揍人練的一身好膽量,只是微微顫了顫,深呼吸了一口氣。
要是其他現代的“溫室裡花朵”真是會嚇出一身冷汗。
葉宿音卻是冷靜地走過去,爬上牀,踮着腳尖從箭頭上拿下一張小紙條。
然後擺着小身子從牀上下來,將紙條遞給病牀上的孃親。
西式美人換了一個靠姿,咳嗽了幾聲,就接過那張紙條,小心地看過信上的內容,終於皺了一下眉頭,擡頭對兒子說:“音兒,三天之後,司徒畢要出征了。”
蘇晴柔不太明白他們的話,只能撇撇嘴,無聊地聽着。
“娘,既然這樣,這三天,我們必須有所行動。”葉宿音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出了這樣的結論。
蘇晴柔疑惑地看着葉宿音。
“晴兒姐姐真的全部忘記了吧……”葉宿音對着她微微一笑,“我和娘之所以還活着,都是因爲有司徒將軍在暗地裡保護我們,可是如果他離開了京城,我和娘在這冷宮裡,想要解決,就簡單了……哎,這幾天映雪又不在。”
解決?
蘇晴柔還是能聽出這個詞裡的血腥味道的。
看着小音臉上擔憂的表情,蘇晴柔頓時很心疼。才這樣小的年紀,本應該是天真嬉笑,什麼也不用想,不用管的年紀,小音卻已經開始爲了生死而擔心了。
“小音。”蘇晴柔連忙走過去,一把抱住弟弟,用力拍了拍他的後背,“既然認了你做弟弟……我說過一定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我蘇晴柔其它優點沒有,就是說到做到……我該怎麼做,一句話!”
葉宿音低着腦袋,藍色鑽石一樣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吞吞吐吐了許久纔開口:“要是能見到皇上,他肯讓我們出來,就好了……只是,真的好難啊。”
沉默了一會兒,葉宿音又說:“這個太冒險了,晴兒姐姐,我是沒有別人可以拜託的,纔會和你說……”
葉宿音咬着牙,一副隱忍,卻好像自己在奢望什麼的樣子,白皙的臉一下子憋得紅紅的,讓人看了真是心疼。
別人怎麼看,蘇晴柔不知道,反正她就看着特別心疼,比小寒那個時候明明發了高燒,和拉着她的手說:“姐,你去睡吧,我真沒事。”
這些個小孩子們,才芝麻大的年紀,怎麼一個比一個逞強啊……
蘇晴柔情不自禁地紅了眼睛,心疼地伸手摸了摸小音的頭髮,軟軟的,絲綢一樣的觸覺:“什麼拜託不拜託的,你是我弟弟,不就是逮到皇上,和他說幾句你們的好話嗎……小事小事。”
葉宿音依然低着頭,咬着牙,一副抱歉的樣子。
蘇晴柔爽然地笑起來,指着大家手裡的飯菜:“吃飯吃飯,雖然這看起來狗糧一樣,但是吃了飯,你們纔有力氣等我的好消息啊,是不是?”
“是……”葉宿音沉默了一下,終於擡起頭來,張開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他的笑容那麼明亮,連陽光都失去了顏色,“我吃了,等晴兒姐姐的好消息。”
蘇晴柔愣了幾秒,不禁又拿手摸了摸他的頭,感嘆道:“小音啊,現在還好,長大了別對人這樣笑,特別是女孩子。”
“怎麼了?”葉宿音一邊扒着飯,一邊不太明白地問。
“……太勾人了。”蘇晴柔想了很久,終於找到了一個還算恰當的形容詞。
葉宿音撇撇嘴吧,不太明白地搖搖頭。
*
太陽落山,夕陽西下。
蘇晴柔的牀就在葉宿音和他孃親的旁邊,隔着一層薄薄的簾子,好就近照顧。
蘇晴柔莫名其妙地穿越到這個時代,感覺還有些時差,反正雲裡霧裡,就是睡不着。
輾轉地翻了幾個身,蘇晴柔聽到外面奚奚簌簌的聲音,鬱悶地“啊”了一聲,從牀上爬坐起來,腦子雖然迷迷糊糊,卻已經開始轉動了——葉宿音好像說很多人想對他們不利,會不會是什麼殺手。
這樣想着,蘇晴柔連忙小聲地從牀上下來,三下五除二地穿戴整齊。
推開門,門外的月光透過門縫穿進來,銀色的光淡淡地撒了一地。
蘇晴柔也沒有多想,直接走出房間,然後帶上了門……
門關上的一剎那,兩張牀上葉宿音和西式美人的眼睛同時睜開——
“音兒,司徒先生說她可能是太子的暗線。”女音淡淡的,虛弱得好像下一秒就會暈過去,只是語句裡面的冷靜也是不容忽視的。
“本來是。”葉宿音的聲音傳來,“但是,她失憶了,今天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你相信?”女音有些發顫。
葉宿音就着躺在牀上的姿勢,腦子裡不禁回憶這一天,蘇晴柔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笑容,甚至她寵溺地摸着自己的頭髮時候的觸覺,終於開口說:“娘,如果她是在演戲,我……也認了。”
“音兒,”女人嘆了一口氣,伴着微微的咳嗽聲,“你還是太意氣用事了。”
葉宿音搖搖頭:“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才十二歲的年紀,葉宿音此刻的語調卻與白日裡與蘇晴柔對話的弟弟完全不同,現在的他像一個現代的指揮軍官。
穩重,鎮定,像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