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長大到能威脅自己的地步？
多麼可笑？
蘇晴柔定定地站在那裡，然後一點點將葉宿音掐着自己的手指掰開。擡頭看着葉宿音，一字一頓地問着：“你爲什麼不準？你憑什麼不準？”
她是真的生氣了，說話的語氣幾乎是咬牙切齒。
“你……”葉宿音恨恨地看着蘇晴柔，藍色的眼眸裡滿是熊熊的怒火，接着忽然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猛然將蘇晴柔的腦袋壓向自己。
蘇晴柔感覺一個陌生的葉宿音向自己靠近，他的嘴脣如此靠近……這和平時那種玩笑一樣的親吻是完全不同的！不對，不能這樣！那種陌生的感覺忽然讓蘇晴柔覺得恐慌，好像下一秒，自己就要掉到一個未知的漩渦一般……本能的，蘇晴柔微微向後退了一步，“啪”的一聲，一個巴掌重重地打在了葉宿音的臉上！
葉宿音被打的有些發顫，本能地退後幾步，冷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蘇晴柔。好像要從她的臉上看到她的靈魂……
蘇晴柔也覺得驚訝，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好像難以置信自己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擡頭看着葉宿音，臉上表情焦躁，張了張嘴巴，要解釋地說些什麼，最後卻是一句話也沒有吐出來。
看着小音眼睛裡涌現的憤怒和不可思議，蘇晴柔忍不住撇過頭去……是他太亂來了！
扶風宮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冷戰，蘇晴柔和葉宿音之間所謂的冷戰已經持續了近十天。葉宿音手上的傷已經漸漸開始好轉，現在並不用再一直吊着了，可是他臉上的表情卻並沒有一絲好一些。
即使皇都的天早已放晴，整個扶風宮卻始終籠着一層黑雲。
蘇晴柔和葉宿音兩個人一直不說話，即使在扶風宮裡遇到也是逃避彼此的眼神。蘇晴柔想過自己去道歉，卻又覺得不知道怎麼開口。
那一巴掌，葉宿音的表情看起來很受傷……蘇晴柔當然知道。可是，那時候，葉宿音的動作確實驚嚇了她，讓她覺得十分危險。那個，只是本能的保護自己而已吧。蘇晴柔這樣爲自己解釋着。
蘇晴柔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房間裡，手裡拿着一根竹條，神情愣愣地在搗鼓着。心裡不停地告訴自己少想一點小音，多想一些易昭水。腦子裡卻總是那一刻，小音看着自己，臉上露出受傷的表情……害的她因爲不小心，竹條上的一根細刺猛然刺進她食指指尖的皮膚裡。
“呃……”吃痛地叫了一聲，蘇晴柔忍不住皺眉。
“主人……”樂樂站在旁邊，看到這場景立刻重重地皺了一下眉頭，“主人……你流血了啊。”
蘇晴柔“嗯”的一聲，神情卻看起來十分飄忽，好像並不痛，或者說到了麻木。她只是覺得身體軟軟的，和小音的冷戰好像耗費掉了她大部分的心力。
“主人，樂樂看看啦。”樂樂抿抿嘴，兩眼瞅了一下四周，確定周圍沒有人了，這才放心地走到蘇晴柔旁邊，慢慢抓起她受傷的食指。
“沒事的，樂樂……”蘇晴柔無所謂地撇撇頭，並不在意地開口。
樂樂“哦”地應了一聲，卻還是伸出自己的食指放進嘴巴里輕輕地咬破……蘇晴柔看着血絲從他的指尖流着，連忙皺眉責問着：“喂，樂樂，你在幹什麼啊？”
樂樂睜着澄淨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蘇晴柔，笑笑開口：“主人放心，樂樂沒有做壞事呢，樂樂在給主人治病啊。”
說完，樂樂將自己指尖的血輕輕地塗在蘇晴柔的傷口，小心翼翼的。
樂了的血暖暖的，卻有一種奇特的感覺，蘇晴柔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很快，蘇晴柔就看到了奇蹟的發生——剛纔，自己受傷被樂樂鮮血塗過的地方，傷口很快便開始結疤，癒合，甚至消失。快得讓她以爲剛纔的那一陣刺痛只是自己的錯覺。
“嘿嘿，主人……不痛了吧。”樂樂傻笑着說了一聲，嘟嘟嘴站在旁邊，好像在等着蘇晴柔的誇獎。
“樂樂，”蘇晴柔用力皺一下眉頭。不再理會自己的手，而是將樂樂拉到自己的眼前，很認真地開口說着，“樂樂，你的這個特異功能，你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以後最好也少用！不然，你可能會被人‘殺豬放血’，明白嗎？”
“殺豬放血？主人，樂樂不是豬啦……”樂樂害怕地縮了縮身子。
蘇晴柔嘆一口氣：“所以，千萬別讓別人知道！”
“哦……主人。”樂樂呶呶嘴巴，乖巧地點點頭。
“知道就好，哎！”蘇晴柔微微嘆了一口氣，展開這些日子以來第一個笑容。
“主人，你終於笑了，這幾天你都不笑……看着樂樂好恐怖啊。”樂樂看着蘇晴柔臉上的表情，站在旁邊激動地開口，差一點就要拍掌慶祝了。
蘇晴柔看着這樣的樂樂，轉頭看着飄揚着片片竹葉的天空，思緒萬千——其實，樂樂這樣單純也真不錯，至少簡單的快樂着。而自己，小音……好像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娘？”葉宿音叫了一聲，然後推開門慢慢走近房間裡。
此刻，獻妃正坐在梳妝檯前細細地塗着胭脂，看兒子進來，獻妃也沒有轉頭，只是對着銅鏡繼續着手上的動作。
“音兒，你來了啊？”獻妃隨意地一問。
“嗯。”葉宿音點點頭。
獻妃忍不住微微咳嗽了兩聲，繼續着手上的動作，卻好像怎麼也弄不好。意識到兒子在身後，便笑笑着開口道：“音兒，過來給娘畫眉吧。”
“好。”葉宿音淡笑着應了一聲，走到孃親的旁邊，接過她遞給自己的眉筆，微微半蹲着身子，小心地給她勾畫着細眉。
這一天的獻妃特別的美豔，因爲久病而蒼白的臉這一刻因爲有胭脂的渲染而微微有些發紅，薄薄的嘴脣上也被塗上淡淡的嫣紅，塗着豆蔻的手上，白皙修長的手指彷彿是藝術品……
葉宿音蹲在旁邊，表情看起來依然不太好……
“音兒，你和晴柔吵架了嗎？”獻妃微閉着眼睛，好像很隨意地開口問着。
葉宿音的身體顫了顫，拿着眉筆的手也微微發抖了幾下：“娘，不是吵架，沒這麼簡單。你知道，她一直當我是弟弟，我只要一有出格的表示和動作，她就會害怕。而且，她和易昭水又……”
“音兒。”獻妃雖然還是閉着眼睛，但是整個人看起來氣勢卻開始凌厲起來，“娘，比你多活了些歲數，經歷了一些事情……孃的話，你相信嗎？”
葉宿音忽然覺得心懸懸的，總覺得眼前的孃親哪裡有什麼不對，卻又說不真切。不再多想，葉宿音連忙點頭應着：“娘，音兒相信……”
獻妃“呵呵”一笑，用手輕輕推開兒子正在爲自己畫眉的手，說了一聲：“好了，很好看，音兒做什麼事情都手到擒來呢……就這樣吧。”
葉宿音“嗯”地應了一聲，點點頭。
“音兒，有些事情你自不必現在去做……等時候到了，總是有機會的。”獻妃坐在那裡，淡笑了兩聲慢條斯理地開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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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宿音皺眉：“現在不必做，孩兒不明白。”
“無論如何，易昭水也只不過是一個人質，晴柔現在是郡主……他們之間沒有可能。”獻妃抿抿嘴，此刻美豔的臉上開出了一朵嬌豔的蓮花：“而你，權利，可以讓你得到一切！”
葉宿音的身體明顯一顫，跟着喃喃了一句：“權利？”
“嗯，權利！既然她現在並不會給你機會……你就當她弟弟好了，最憐惜的弟弟，比她喜歡的人還要重要的弟弟。等你獲得了權利，你便會發現，你有的是機會讓她身邊的男人出局！”此刻的獻妃看起來如此美豔決絕，好像天空中最璀璨的星星一般。
“娘？”葉宿音感覺自己的心口在“嘭”“嘭”“嘭”地跳動，快速而激烈。
“音兒……”獻妃淡笑着摸着他的頭髮，塗着豆蔻的手從兒子金色的髮絲裡穿過，滿吞而溫柔，“孃的話或許偏激了一些，但是，相信娘，娘也是爲你好。”
頓了頓，獻妃自嘲地笑笑：“娘這一輩子太過失敗，絕對不想你再步我的後塵……生爲下位者永遠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只有坐在權利最頂端的人，才能‘隨心所欲’……這句話，你明白嗎？”
葉宿音聽着話，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重重地點了點頭：“孩兒知道怎麼做了。”
“嗯。”獻妃撫着葉宿音的頭髮，輕笑兩聲，頭微微擡起，眼睛透過窗戶搖搖地看着遠方，“娘，相信音兒有一日，必定能坐在這個最高處……睥睨天下！”
“娘，娘你會看到的……”葉宿音承諾似的點點頭。
獻妃愣了一下子，身子顫抖了幾下，心裡暗笑了兩聲——希望雪湮天神保佑，一個人即使死去了，也能看到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那麼，她便能看到。
“不必超之過急。”獻妃說着這話，想了想又開口道，“音兒……現在，扶娘去衛軒場。”
“衛軒場？”葉宿音不確定地問一句。
“嗯。”獻妃輕笑了兩聲，解釋着，“我想去看看你師傅……他短短時間之內，讓你的武學修爲提升的如此之快，娘當然要去感謝他。”
葉宿音雖然覺得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還是重重地點點頭：“好，音兒知道了。”
衛軒場。
由許多石頭鋪成的地面冰冷而剛硬，聳入高端的柱子傲然而立，一把把冰冷的兵器隨意地掛在這些柱子上。‘衛軒場’一如既往地冷漠恐怖。
“娘，”葉宿音將獻妃扶到‘衛軒場’門外，猶豫着開口，“我去叫老師出來吧……裡面都是兵器的寒氣，對你身體很不好。”
“好。”獻妃輕笑着點點頭。
葉宿音雖然這樣說，走進去的時候並不肯定寒衛軒會答應，雖然他只不過是一介武師，卻從來不會對什麼妃子娘娘，王公貴族有什麼好臉色。他有一身好武藝，也有身爲強者的冷漠和自傲。
然後，寒衛軒只是聽到了“獻妃”的稱呼，居然就點點頭，朝葉宿音應了一聲“好，我們走！”
衛軒場外面的這棵大榕樹，粗壯的枝幹要好幾個人手拉手才能將它抱住……這裡是蘇晴柔一直等待小音的地方，每一次葉宿音從衛軒場裡出來，便會看到她坐在那裡，猛地撲到她懷裡，什麼疲憊啊，辛苦啊，都會忘記掉。
葉宿音幾乎看到此刻，蘇晴柔正笑盈盈地坐在大榕樹下，看着自己——然而，這只是他的幻想。
“獻妃娘娘。”寒衛軒冰冷的臉在看到獻妃的那一剎那，有了一絲融化。雖然沒有笑容，看起來確實溫柔許多。
獻妃沒有馬上開口，只是淡笑着着看着寒衛軒，然後轉頭對葉宿音說道：“音兒，你先去衛軒場裡和師兄師弟們過幾招，小心自己的手，也別玩太真……娘，有些話要對你師傅說。”
葉宿音忍不住皺眉，他總覺得今天的孃親有些不同……但是，葉宿音還是輕聲地應了一聲“好”，轉身走進了衛軒場。
寒衛軒帶着獻妃，來到離衛軒場不過十幾步距離的亭子裡，亭子有些高，需要走過一段臺階才能上去。
獻妃忍着身體的疲憊，一直對着寒衛軒笑着。
“坐。”兩個人終於到了亭子，寒衛軒伸手說道。
獻妃點點頭，慢慢地在亭子的石頭椅子上坐下，卻感覺身下傳來一陣刺痛的冰冷，讓她難受得忍不住皺眉。
寒衛軒看到了，連忙站起身子，從亭子旁邊拿來一個草墊遞給獻妃：“你身體不好，更是畏寒得厲害，凡事還是要注意一些。”
“謝謝。”獻妃輕笑了兩聲，將草墊接過來，放在冰冷的石椅上，這才坐下來。
寒衛軒搖搖頭：“這些年，確實難爲表妹了……如果是如今墨夕手裡的雪湮國，你絕對不會被送過來。獻兒的才學和樣貌……可笑，我們那會兒居然把雪湮國最好的女人送給了紫暉的男人！真是沒用！”
寒衛軒說着，語氣裡隱約有些自棄。
“呵呵，過去了。”獻妃淡淡抿嘴，揮揮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了，“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何必再記掛在心。”
“咳……”說着話，獻妃卻又忍不住激烈地一陣咳嗽。
“獻兒，你沒事吧？”寒衛軒探過去，冰窖般的臉上涌上一陣緊張。
“咳咳！”獻妃一邊咳嗽，一邊卻笑笑着揮手，讓寒衛軒不必爲自己擔心。
寒衛軒點點頭，冷着臉，在位置上坐定：“有什麼事，你就說吧。我寒衛軒這一生，也只爲兩個人懷有愧疚之心。一個是你……”
“一個是我，一個便是現在的雪湮聖者寒墨夕了。”獻妃笑着接話，淡淡地扯了扯嘴角，“但是現在，你必須做一個選擇。是我，還是他？”
“選擇？”寒墨夕冷酷的臉上涌上一絲疑惑。
“對，如果將來兩國交戰，你是幫他，還是幫我的兒子！”獻妃淡笑地看着眼前的寒衛軒，臉上的胭脂遮蓋了她的蒼白臉色，讓她說出的每一個字感覺更有了氣勢。
寒衛軒愣了愣，慢慢開口說：“我只不過一介武夫，我能左右什麼，何況宿音也只不過一個普通皇子，何必如此爲紫暉國鞠躬盡瘁。”
“是‘現在’只是皇子，不是‘永遠’只是皇子……”獻妃猛烈地咳嗽兩聲，重重地糾正着。
寒衛軒皺眉，隔着這張圓形桌子，他在獻妃眼底看到了一種名爲‘野心’的東西，這是一個做孃的野心！希望自己的兒子成爲天底下最優秀的人……而，葉宿音，那個孩子確實聰明，又肯吃苦……
“至於，什麼一介武夫，表哥……”獻妃淡淡一笑，塗着豆蔻的手滑過她的嘴脣，露出一種豔麗的神色，“你曾經是雪湮國最偉大的將軍，你太清楚雪湮軍隊的強處，弱處。如果兩軍交戰……”
“住嘴！”寒衛軒用力地一拍桌子，整個人顫顫發抖，眼神裡透露着不可思議的光，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寒獻兒！你這是在叛國，你這樣做會遭雪湮天神的報應的！”
“叛國？”獻妃輕笑了一聲，忽然提高聲音，對着寒衛軒冷冷地開口，“是雪湮遺棄了我，而我現在，我不是雪湮天神的寵民，我也不是什麼寒獻兒！我只是一個娘，我在爲我的兒子籌劃未來！我……有什麼錯？”
“咳咳咳……”本來便是虛弱的身體，因爲這些急促的話而變得全身發抖，咳嗽聲怎麼也止不住地往外涌。
“你！”寒衛軒咬牙切齒地看着獻妃，那神情好像要將她撕裂一樣。
獻妃卻忽然全身失去力氣一般耷拉下來：“表哥，我沒多少日子可以活了……雪湮天神已經將我的生命之燈熄滅。這些躺在牀上的日子我想了很多。我常常想，如果以前的日子，我再勇敢一點，我再努力一點，我的一生會不會不那麼糟糕……我的女兒會不會還活着。沒有答案……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豁出去一次。爲我的兒子——這個我生命的延續。做一些事情，你明白嗎？”
寒衛軒聽着她虛弱的聲音，好像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一般，怒火慢慢消逝了，然後，終於覺得無力般嘆了一口氣：“獻兒，我答應你，如果將來兩軍交戰，紫暉國的國君是你兒子……我寧願爲他背叛一切，哪怕要接受雪湮天神最嚴厲的懲罰，靈魂去了地獄。”
“謝謝你，表哥……”獻妃用手掩着自己的嘴巴，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說道。
寒衛軒搖搖頭，神色有些痛苦，卻用冷漠快速掩蓋着。然後，自顧自地站起來，往衛軒場裡走去……這是多麼疼痛的選擇啊。
但是，天神阿拉，請原諒一再背叛你的子民。他們並沒有錯，這個世界上有他們在乎太過在乎的人！而，她更是一個母親。
葉宿音從衛軒場出來，現在的師兄師弟已經從剛開始的“明裡對他尊敬，暗地裡卻看不起他”到現在的“爲他馬首是瞻”，甚至有人不顧及他的年齡身份，親切叫他“老大”。
葉宿音也不生氣，隨意地應着——這些從衛軒場出去的貴族子弟，將來便是紫暉的半壁江山！
“娘？”葉宿音一走出衛軒場，便看到獻妃正坐在亭子裡，耷拉着腦袋一直咳個不停。
“音兒……”獻妃努力止住咳嗽，微微地轉過頭來看着小音，微笑着叫了一聲。
葉宿音運起輕功，“騰”的一聲，躍上亭子，有些緊張地皺眉開口道：“娘，這裡這麼涼，我們快下去吧。”
獻妃點點頭，整個身體虛弱地靠在兒子身上。
葉宿音用沒有受傷的手扶着她，腳下運用輕功，猛然一個跳躍——兩個人便下了亭子。
扶着獻妃往回走，葉宿音本來有一些話想問她的，看她疲憊至極的樣子，也不能打擾。對於雪湮那個他從來沒有到達過的地方，除了知道是孃的故鄉，葉宿音並沒有多麼深刻的感情。
“音兒……”獻妃攙着兒子，不放心似的開口，“娘能做的事情不多，接下來的便是要靠你自己了。”
“娘，別說這樣的話。”葉宿音顫了顫身體，隱約覺得有什麼東西要從他本來就貧瘠的手心逃走了，他卻怎麼也抓不住。
今夜，葉淵贏點了獻妃侍寢。其實，獻妃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即使所謂的侍寢，只不過獻妃來乾臣宮，和皇上聊天、說話、下棋……如是而已。
夜晚，這個皇城被燈火裝點得燈火闌珊。
獻妃重重地喘着氣，即使塗了最上好的胭脂，依然有着許些病態，但是那種柔軟的美麗，只是讓男人忍不住更加憐惜她。
前面掌燈的公公有些不忍，停住腳步回頭問一句：“獻妃娘娘，要不休息一會兒再過去吧，皇上應該還沒回乾臣宮的。”
獻妃咳嗽幾聲，連忙搖搖頭，玩笑似的開口：“千萬別……這一停下來，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走的動。”
“哎呦，娘娘。”走在前面的公公忍不住叫了一聲，誇張地笑笑着，“獻妃娘娘真是，居然和奴才開起玩笑來了。”
“呵呵……”獻妃淡笑了幾聲，並不反駁。
等獻妃到了乾臣宮的時候，葉淵贏已經在那兒等了一會兒，看她遲了些，也沒有生氣，走到門口，爽然笑笑着開口：“愛妃如若身體不適，慢慢走便是，這樣氣喘吁吁的，朕看了也是心疼。”
說着，便把獻妃拉了進來。
公公退出房間，然後小心地將房門帶上。
獻妃止了咳嗽，妙曼的身子慢慢向葉淵贏靠近：“皇上的恩典，皇上對臣妾好，臣妾知道。只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皇上等着。”
“哈哈，”葉淵贏就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勢將獻妃攔入懷裡，“你這樣想，朕便很高興了。這些日子身體可好一些了？”
“謝皇上關心……”獻妃輕笑兩聲，“好好壞壞，壞壞好好，總是這個樣子，臣妾也不指望哪一天能忽然好起來。”
獻妃說着話，親暱地將自己的腦袋靠在葉淵贏的肩膀上，輕輕地蹭着：“其實，如果真有什麼意外，臣妾也早已經預料到了，也並不覺得害怕。只是，除了要感謝皇上的厚愛外……臣妾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音兒。”
“哈哈……獻妃多慮了！”葉淵贏揮揮手，完全不認同地說：“朕和愛妃的想法便是完全相反，雖然音兒年紀不大，但是做事做人卻是朕最放心的了！這一次，更是不計較朕以前對你們母女的冷待，救朕一命！哈哈，生子當如是！”
“臣妾代音兒謝皇上誇獎。”獻妃聽着話，嘴角悄悄地勾起一個笑，很快又被她抹去了，“皇上這樣說，臣妾便放心了許多……只希望，將來音兒如果有什麼不對的事，皇上能看在臣妾的面子，多擔待一些。”
葉淵贏看着懷裡的獻妃，忽然想到似的問一句：“獻兒，實話告訴朕，你愛朕嗎？”
獻妃在心裡暗暗苦笑了兩聲，面上卻裝作害羞地推了葉淵贏一下：“皇上真是……臣妾都做了你半輩子的妃子了，音兒都已經這麼大了……臣妾當然是愛着皇上的。”
“那，司徒將軍？”葉淵贏不確定地問着。
“還不是那會兒……臣妾年紀小，看着皇上有這麼多妃子，心裡一時過不去，纔會有了那樣的心思。”獻妃笑笑着開口，輕描淡寫地開口，“皇上別太當真了。”
“哈哈……好，好！”葉淵贏忍不住大笑出聲，伸手攔着獻妃的細腰，“獻妃放心，音兒是你的兒子，也是朕的皇兒，前些日子又救了朕一命，朕怎麼能虧待了他？”
“這樣就好。”獻妃點點頭，淡笑着。
又是幾句閒聊，獻妃感覺有些累了。
“皇上，讓臣妾靠在皇上懷裡睡一會兒，一會兒便好……”獻妃的聲音越來越虛弱，整個人的力氣都消失了，慢慢連呼吸也消失了！
“愛妃！愛妃……你怎麼了？”
“御醫！御醫。快傳御醫！”葉淵贏的聲音響起。
接着便是喧鬧的腳步聲在乾臣宮響起。
“回皇上，獻妃娘娘燈盡油枯……已經仙逝了。她這樣的身子，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多虧了皇上洪福齊天。”
“你們什麼意思！她剛纔還好好的！你們別亂說！”葉淵贏真的紅了眼睛，不停地推着獻妃的身體，好像一定要將她叫起來一樣。
或許，葉淵贏真的是愛她的……至少比大部分妃子要喜歡的緊。
“獻妃娘娘？”當蘇晴柔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並不覺得驚訝……只是腦子一晃而過葉宿音那張臉，白皙的臉，藍色的眼眸裡滿是淚珠。
也不管什麼冷戰熱戰，蘇晴柔連忙轉身問曉魅：“小音呢，小音他現在在哪兒，他知道了嗎？”
“晴柔郡主……還會關心九皇子？”曉魅淡笑着，忍不住有些憤慨地諷刺着。
蘇晴柔也沒有責怪她，只是皺了皺眉，焦急地喝斥道：“快回答！他在哪兒？”
“九皇子，他一個人在房間裡，剛纔便知道了……去看了獻妃一眼就回來了，一直在房間裡，不說話，也沒哭，就是怎麼叫都不應話。”曉魅表情沮喪地開口說着。
沒有再理會她，蘇晴柔連忙小跑着往葉宿音的房間過去——他一定很難過，蘇晴柔知道小音對獻妃的感情。這樣的打擊，小音一定很傷心……
“咚咚咚”蘇晴柔焦急地敲着門。
房間裡面卻沒有一點聲音，安靜得好像葉宿音並不在裡面一樣。
“小音！開門，再不開門我就撞了！”蘇晴柔回覆成以前那個大大咧咧的女流氓，大聲地威脅着。
安靜，依然是詭異的安靜！
蘇晴柔咬了咬下脣，挺直身子，真的用自己的肩膀去撞擊着木門！
“嘭！”“嘭！”“嘭！”激烈的撞擊讓整個房間猛烈地顫抖着，蘇晴柔感覺到肩膀那裡傳來的陣陣疼痛，她卻咬着牙，繼續撞着——小音一個人在裡面，他需要自己！
好一會兒，等蘇晴柔再一次準備衝上去。葉宿音終於從裡面走出來，低着頭，“吱”的一聲開了門。
“小音……”蘇晴柔叫了一聲，亦步亦趨地跟着他走進房間，眼前的小音明明看起來沒什麼不一樣，還是那樣俊逸美麗。然後，他的身體周圍卻好像被籠上了一陣灰色的煙霧，讓他看起來陰沉了許多。
“小音，”蘇晴柔輕柔地叫着他的名字，慢慢向他靠近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葉宿音沒有理會她，只是自顧自地坐在那裡，低頭看着桌子上獻妃留下的一些東西，一動不動的。
“小音……”蘇晴柔努力讓自己的語氣看起來輕鬆一些，“你應我一聲，你這樣都不說話，會讓人擔心的。”
葉宿音的手滑過桌上的一件小衣服，那是他孃親自爲他做的，爲此不知道刺破了多少次手指……雪湮出生的她本來是一點不懂這些的。
“好了，我道歉，好了，小音……姐姐弟弟的，哪個不會吵架呢，你別生我的氣，先應我一聲，好嗎？”蘇晴柔已經完全沒有原則了，現在只要小音肯和她說話，她寧願道歉……看着小音這樣子坐在那裡，蘇晴柔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揪得打了好幾個結，真的很難受！
葉宿音卻完全沒聽見似的，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表情愣愣地摸着一隻眉筆……剛不久之前，娘還讓自己爲她畫眉。忽然，這個人就離開他了……
蘇晴柔終於忍不住，猛地跑過去，一把將葉宿音拽在懷裡，大聲呵斥道：“混蛋，混蛋！別這個樣子！想哭就哭出來啊！你這樣壓着，給誰看！到底給誰看！我都道歉了，你應我一聲，會死啊？”
葉宿音本來還是默默的，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然而，臉一靠在蘇晴柔的身上，就感覺到自己身體一顫，那種壓抑着悲傷的東西忽然消失了。“哇……”的一聲，葉宿音一下子哭出聲來，一邊哭着，一邊大聲喃喃着：“晴兒姐姐，晴兒姐姐……你別走，別離開我……我真的只剩下你了！現在，我真的只剩下你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