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許靜只和二喵膩乎了一天就在家坐不住了。
她思考了整個下午後，去醫院和孫瑤談了個把小時，然後將要好的小夥伴們約到雲瑤科技一間大會議室裡。
這是老朱的地盤，吳芳徵得他的同意後爲許靜提供了方便，好在他們場地還算寬敞。
邀衆人過來只有一個話題，討論智亞因此事件會遇到哪些困難？
參加的人有智亞傳媒部門的江森、劉葉子、邢亮，
互聯網的肖銳、侯旭，消費品的黃月、楊得魏，
地產總監高瑞洋，人力的韓威、杜曉月、舒小琴、朱成成和孫慧，
智興的樑丹丹、楊菁，智林的潘友華和吳妍，
智心的陳鬆、喬東燕、艾米和研發總監鄒月，
加上遲總、朱曉茹、李童和路倩。
基本就是和許靜走得最近的那批中、高層骨幹。
其中只有鄒月是一年前來的，由於總在樓上的緣故和許靜往來很少。但許靜覺得這次涉及智心，必須有他在場。
劉正卯負責錄音和整理會議紀要。牆角多了一個人，那是被許靜笑稱“代表資方出席”的李智。
這小子懂資本而且鬼點子多，所以許靜決定請他來旁聽。屋裡各位多數認識他，倒也沒啥驚奇。
在趙唐和孫良忙於安撫投資人，婁大勝和劉科奔走於政界各部門間的時候，李智有興趣想看看許靜會做些什麼。
到場的人在低聲交換意見，淡藍色玻璃寫字板上用黑色水筆寫着：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幾個大字。
許靜身穿黑地雪紡無袖水珠紋的旗袍裙，在沿着靠窗一側抱着胳膊踱步。她在給大家思考、討論的時間。
“朱莉！”江森舉手請求發言：“咱們現在連辦公室都進不去，什麼時候能回去也不知道。談這個，有意義麼？”
“怎麼會沒意義呢？”侯旭大聲道：“我看朱莉的意思就是未雨綢繆。咱們現在雖然被人黑了一刀，可不能就只知道抱頭痛哭吧？
應該趕緊看看船漏水了對貨有沒有影響，會不會沉啊？或者會不會引起別的地方也漏啊？”
“就是這個道理！”許靜贊同道：“查爾斯（侯旭）說得對，咱們現在趕緊想想，能做的就做、能補的就補，總比最後恍然大悟再手忙腳亂要好。
比如，這顯而易見的都有哪些應收款會因爲被封賬而無法到賬，對咱們支付上會產生多大影響，有多少缺口，
咱們不捋出來，在座誰能安心呢？”她說着目光轉到遲小歡身上。
“我這邊沒有系統了，現在只能回憶起有十一筆本月預計到賬，希望各位再幫我看看是不是有漏掉的？還有下月估計有哪些？”遲小歡說。
“所以收入問題算第一條。”許靜示意路倩寫到大標題下方左側。“第二件事寫什麼？”她問道：“在財務上還有問題沒有？”
“支出會有增加麼？”黃月問，又說：“其實我還是擔心收入，肯定會有客戶藉此拖延支付，甚至拒付的。”
“這是和客戶有關的，寫到右邊。”許靜示意路倩說。
“我擔心有客戶因此停止合作，或者是暫時停止。不管怎樣都會有影響。”
高瑞洋皺眉說：“本來地產業務量就在不斷萎縮，這下子火上澆油了。恐怕要考慮繼續控制人數！”
“我看不必擔心。”肖銳冷笑：“經歷了這事，估計各家現在都開始伸爪子要挖咱們員工呢，根本不用你裁減，人數肯定會自然降下來的。”
“說到人，來挖員工是一回事，還會有主動離職的情況吧？”杜曉月說，這話立即引起了管理者們的共鳴。
“可不，我那裡已經有人私下說怪話了。”劉葉子馬上說。
“其實外頭拉人都不可怕，最討厭是內部自己人動搖還想推同事一把！”高瑞洋說。
“有這樣的人就該立刻讓他滾出去，不要客氣！”
肖銳氣哼哼地揮手，他可好久沒這麼有脾氣了，楊菁伸手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看得許靜抿嘴直笑。
“我同意大家意見，其實內部人動搖是最令人擔心的。”鄒月忽然開口說，他這人話少，所以一開口就吸引了衆人目光。
“那天晚上就有員工在羣裡問我，是不是公司不行了？說要是不行就該早點說話，讓大家有時間各奔東西，不要瞞着藏着。
我就小窗說：這種事你覺得不應該先私下和我溝通麼，在羣裡這麼喊是什麼意思呀？那位纔不吭聲了。”
樑丹丹舉起手來：“關於人的問題，我做爲原人力經理一直有考慮。說點自己看法和大家探討。”
她做人力時間不短，多數在場幹部都是心服口服的。
於是就有人催促她：“特麗莎你說，我們聽着呢！”
“其實，這樣的員工應該來智亞不久吧？”
樑丹丹笑着看向鄒月，見他點頭，接着說：“大凡說這種話的，基本上都是屬於以前在其它公司吃過虧，一朝被蛇咬的那種人。
所以他們提出這話不奇怪。我的建議是，你回去好好和對方做溝通，估計人家被你吼了之後就嚇得縮回去啦，這其實還是沒解決問題。
先道歉，然後和對方講明做事的方式方法和職場的規則，以及如何注意維護團隊內部的和諧。
讓對方知道自己錯在哪裡，這樣引起警覺今後不在同一個地方失誤兩次。
再接下來要講明，你看智亞出事後對員工的安排，包括休假等等，無一不是站在維護、保護員工的立場上。
所以不必太擔心，如果真有那天，智亞也會負責任地把大家安排妥當，不會像某些公司那樣甩包袱的。
這樣講完了，如果對方還不能接受或我行我素，那就不值得拯救和幫助。
咱們智亞集團進人很嚴格，員工素質相對應該比較高，但不排除有個別魚目混珠的情況。
頑固拒絕接受幫助的，其行爲已經暴露了自己無法融入智亞文化，那何必再浪費時間呢？”
她剛講完，杜曉月接着發言：“大家都關心團隊問題。確實，遇到公司動盪這是個不得不說的話題。
我認爲動盪免不了，但咱們在這裡應該像剛纔特麗莎那樣多說說怎麼辦、如何應對。
我以前有段經歷是創業公司，當老闆把企業賣掉的時候，大家都傳說新股東進來只會留下一半團隊。
當時老闆說這是謠言不必理會，誰知謠言傳多了就成真。後來有兩個員工因爲其它原因離職，引發了大規模離職。
有些員工自以爲是那有可能被淘汰的類型，於是紛紛找下家走人。結果真走掉了一半！
現在我們隊伍裡有些小話、意見、傾向，但還沒形成風向，所以在這個時候消除隱患在搖籃裡是非常必要的！
那天晚上朱莉給了大家一顆定心丸，但這還不夠。因爲我們不知道這時間有多久、最後有幾個人能回來報到？
拖的時間越長，隊伍不穩定因素越占上峰。
剛纔特麗莎說各位經理、總監要注意團隊中的傾向，我覺得是很應該的。
同時我建議你們要在這個特殊的時候把部門裡已經建立起來的的伍員組織調動起來，人力也會向他們做出指導，讓伍員協助各位做好員工穩定性工作，繼續維繫團隊向心力。”
“這個主意非常好！”許靜大聲說。伍員制度建設已經有幾個月，智亞的大部分部門都已完成這項工作，衆人想起手裡還有這張牌都非常振奮。
“但是，什麼是伍員制？你們在智亞是怎麼做的？我們沒有伍員制怎麼辦？”
鄒月皺起眉頭來。智心、智興和智林目前都還沒有伍員制。
樑丹丹馬上和韓威、艾米、楊菁、杜曉月跑到旁邊嘀咕了幾句，然後回到桌上宣佈：“我看這個伍員制不錯，有點意思。
亨特會後會把相關文檔分享給各家人力。正好現在無事，我看可以在線開展對伍員制的學習和推廣，把這段時間有效利用起來！”
這話引起大家興趣，開始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這時，韓威突然說：“這倒提醒我了，咱們是不是可以利用在線會議系統，組織些學習和培訓？
有集團的、公司的和部門自己的，排出個計劃表來……？”
“可以呀！”許靜馬上點頭：“你們人力先自己組個羣，在裡面溝通、收集課程和課件，然後把排期表發給各總監，由他們在羣裡通知員工報名參加。”
“不要光是培訓，還應該有老員工的分享、典型案例討論，對優秀髮言或搶答成功的發個紅包獎勵……。
總之，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如搞活躍點讓大家忘掉不愉快多好！”喬東燕的建議立刻讓氣氛活躍起來。
“咱們再請些瑜伽、繪畫、音樂鑑賞這方面的老師，素質教育和興趣愛好結合起來，
比方平臺研發部門可以搞編程競賽、人力相關小遊戲開發大獎賽什麼的……。”艾米建議。
氣氛漸漸活躍起來，許靜過去拍拍李智肩膀：“小師弟，你是不是也給講講西洋畫鑑賞什麼的？”
“沒問題，系聽遵命。不過……，”李智輕聲說：“我現在在考慮，你們要是收不上錢來，後面可怎麼辦？
等會兒我得和遲總碰個頭，看看能支撐幾個月。”
“你那麼沒信心？”
“不是，料敵從寬嘛，託尼說的。”
“我覺得你們大家很樂觀，這很好。但是，如果情況發展到我們難以預計的地步，怎麼辦？
比如說一、兩個月都無法開工，或者人家乾脆命令關閉智亞……。”
楊得魏的話立即引起數人大聲反駁：“這不可能，怎麼會有這種情況？你對咱們智亞也太沒信心了！”
“怎麼不可能？如果真的發生呢？如果我們一直不能開工就一直沒有收入，員工今天還能忍耐，可時間長了他們還會信任我們嗎？”
“瞧，有比你想得更狠的。”許靜對李智微微一笑，起身說：“大家別以爲保羅（楊得魏）說的太唬人，這些事不是不可能發生的。
如果到那時，恐怕我們又得像之前那樣重打起鼓另開張了。不過我相信，只要今天在座各位團結起來，我們還可以再造一個新智亞！”
她話剛說完，就看見孫慧猶猶豫豫地舉手似乎有話要說。“安娜（孫慧）你是想說什麼嗎？”她詢問地看過去。
“我……，我有個事情覺得有必要通報大家下。”孫慧有點忐忑地起身：“可我怕打擊大家的熱情。這個……不知道該不該現在說？”
“沒事的，只要和智亞有關，你儘管說！”旁邊的韓威鼓勵道，同時和許靜對了下眼神，他眼底的不安讓許靜楞了下。
“我剛剛想起來兩件事。一個是咱們的人力資源服務許可到期了，原本準備這周申請年審的，這一封門資料拿不出來，來不及提交的話會斷掉。
如果不同意按續期辦理，就只能是走新辦手續，那可費事多了！
第二件，租房合同本月到期，如果不及時續簽和繳費，出租方是可以停租收房，或者以保證金抵扣的。這件事的相關資料同樣被扣在裡面呢！”
許靜心裡“咯噔”下。還沒來得及說話，遲總又幽幽地加上句：“就算你資料在手裡，賬都封着也沒法支付呀！”
“是，所以我纔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孫慧無奈地看看會場，大家都像被潑了盆冷水，很快又將目光轉向許靜這邊。
許靜知道這可是關鍵時刻，如果她說“我也沒辦法”，那剛纔大家興起來的那股勁就全泄掉了。
她掃了眼衆人，對孫慧說：“門不會長期封着。雖然不讓辦公，但調查人員離場後應該是可以進人的。
到時我們想辦法把資料儘快拿出來，該申請的申請，該續簽的談續簽。之後再涉法搞定錢的事情。一步步來，門檻總能邁過去！”
“還有呢。”孫慧有點不好意思了，整個會場都瞪着她，那個意思：你還有多少？
“那天我聽見物業租售部的倆女員工，從咱們旁邊走過去時說：這家公司怎麼老惹事，怪不得上面說趕緊收回房子不租了。”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頓時覺得進了冰窖似地。“那還說這麼熱鬧幹啥？咱都快流浪街頭了……。”
肖銳話音未落猛吸了口氣，一定又是楊菁在下面懲罰他呢。不過這次許靜沒能笑出來，她看向韓威。
“確實有這種可能。”韓威點點頭：“原來就聽說租售部那邊在媒體攻擊智亞的時候曾打算趁機漲房租或攆走我們，但後來事件迅速平息他們沒能下手。
估計這回他們還是忍不住要這麼幹。”
“可，現在出租市場並不好。咱們是大戶，爲啥要攆咱們走呢？”朱曉茹不明白這裡的關竅。
旁邊的樑丹丹告訴她：“咱們在這裡時間太長、佔的面積又大，妨礙人家發財了唄。
要是這面試找幾家分租，更方便他們在裡面耍手段、佔便宜。
流水才能不腐嘛，光你自己穩當了，人家可怎麼找機會和財路呢？明白了？”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朱曉茹吃驚地叫道。
“各行有各行的道，做物業的當然就要靠自己手裡的資源吃飯呀。”高瑞洋笑道，他做地產的當然曉得這裡的彎彎繞。
“如果是這樣的話……，”許靜眼裡透出堅定，咬咬牙說：“安娜、艾米，你倆得負責給咱們找個備用的地方纔行！
假如這邊果然撕破臉或者要價太高，我們可以有條後路迅速搬走，不至於受制於人。這事就拜託你倆吧！”
“朱莉，艾米還得搞智心這邊的伍員制和培訓。”朱曉茹輕聲道：“現在我倒沒有太多事，不如讓我幫安娜？”
許靜剛要同意，心思一轉搖頭：“你留下，讓露西和艾米莉幫安娜吧。
你們同時要做個撤退預案，我要求搬家的話迅速、不亂、有序。明白了嗎？”
她看着三個女生點頭，又說：“這任務不輕，你們要找地方，做規劃和預算，然後做預案。
兩家公司加上董事會和集團好幾百人，亂了可是要命的！”
這次會議前後持續了四個多小時，中間還夾了頓午飯。好倫哥的送餐車來了三輛，弄得小哥直問：你們到底多少人吃飯呀？
時間長了點，但效果好。不僅讓與會的人之間有了更緊密的關係和帶有親近感的聯絡，而且形成了統一的思路和方式方法。
對會上提的十六項問題，最後一共拿出二十七條對應辦法。
許靜不但鼓起幹部的士氣，而且還制定了通過他們影響伍員，透過伍員輻射全體的辦法，最大程度上在公司關門期間維繫了企業文化紐帶，防止了員工思想的鬆動。
而且培訓分享計劃的推出，強化了文化的作用和團隊氛圍，保持了隊伍學習、向上的風氣。
但就許靜本人而言，做了這些能對智亞快要散架的隊伍起到多大作用？她一無所知，內心實際是不安的。
這答案要等到重新開業那會兒才能知曉，現在她只有努力推動和監督，並祈禱這一切有用。
“等着瞧吧，會管用的！”病牀上的孫瑤聽了彙報以後這樣說。
李智根據遲小歡從各部門統計和推算的應收和現金流情況，推算出三個月內的風險點和資金缺口，拿着數據和趙唐、孫良等人商議去了。
可他自己也知道目前這樣的市場現狀，讓人拿出現金來有多難。
都說梅花香自苦寒來，可智亞吃的苦也真夠多了！他暗自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