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劉夢啓,關於這個名字是否有什麼特殊的含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個名字是我爺爺給我取的,但是我從小就沒見過我的爺爺,更確切的說是沒見過活着時候的爺爺。
我是家裡這輩人裡唯一的男孩兒,但是可笑的是,我六歲之後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個男孩兒,從我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家裡都是把我當女孩兒來養的,留長頭髮,穿女孩兒的衣服,和女孩兒過家家做遊戲,玩的也都是女孩兒的玩具,就連洗澡都是由母親帶我到女澡堂子去洗的,印象裡我那時候的自己也問過媽媽爲什麼我的下面和其她的女孩子都不一樣,媽媽只是笑着說等我長大了就知道了。
在記憶裡,我還以爲自己是個女孩兒的時候,總會時不時的看到一個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褂子,長得尖嘴猴腮的老奶奶出現在家裡,也不說話,就是笑眯眯的看着我,雖然她一直在笑,但是總會讓那時候幼小的我覺得很害怕,甚至有幾次她離的我比較近的時候我都會被嚇的哭出來,每次哭着喊着和大人說那裡有個可怕的老奶奶的時候,大人們總是一副很奇怪的表情,然後嘆了口氣摸着我的頭安慰說別害怕,別害怕,卻又什麼也不做,從來沒見過有誰跟那個老奶奶交談過,那時候雖然自己還小,但是時間久了還是隱隱的知道了,好像除了我自己以外,是沒有人可以看見那個可怕的老奶奶的。
直到我六歲生日的時候,家裡人才給我剪了男孩子的頭髮,換了男孩子的衣服,告訴我以後我不再是女孩子了,是男孩子了,我還因爲這件事情傷心了好久,當然是因爲怕成了男孩子以後以前的那些小姐妹就不願意和在一起玩了。
說也奇怪,自打我六歲的生日之後,那個經常讓我覺得害怕的老奶奶就沒有再出現過,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長相斯斯文文的老爺爺,總是不經意的出現在某個角落看着我,他也在看着我笑,笑的很慈祥,我並不怕他,莫名的覺得他非常的親切,可是每次我把這個老爺爺告訴家大人或者自己想主動過去和他說話的時候,這個老爺爺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了。
再後來到我十三歲的時候,這個老爺爺也終於沒再出現了,因爲這事我也鬱悶過很長時間,總感覺看不見他了,就像少了一位默默的疼愛着我的親人一樣,後來我無意間翻出奶奶珍藏已久的老照片,才驚奇的在一副全家福的照片上發現,照片上那個和奶奶並肩坐在一起,被還很年青的兩個姑姑還有爸爸以及我那位也是從未見過面的老叔圍在中間的一箇中年男人,那個應該被我稱之爲爺爺的男人,和那個消失不見的老爺爺長的簡直是一模一樣!只是少了滿頭的白髮,只是少了滿臉的滄桑。
雖然發現了這麼一個驚人的秘密,但是我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可能是那時候剛進入青春期,總喜歡保留着自己的一些秘密吧,也可能是因爲一直深深受着唯物主義的科學性教育,讓我對兒時的記憶產生了質疑,甚至偶爾會提醒自己,記憶裡那可怕的老奶奶和那個和爺爺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只是自己的錯覺,是記憶和自己開的一個天大的玩笑而已。
當我再大一點的時候,我的奶奶才告訴了我關於我爺爺的事情,我才瞭解到原來我的爺爺是那麼一個特殊的人,也瞭解到了我的家爲什麼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瞭解到我那個從未謀面的老叔。
在幾十年前,國家還未解放的舊社會的時候,那時候奶奶也還是一個年方十六的黃花閨女,奶奶一家就住在離我現在生活的這座城市不遠的一個小村子裡,奶奶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太姥爺是一個很普通的農民,農忙的時候就種地,其他的時候就去找些幫工做,反正一年四季也閒不着,每天天沒亮便出門幹活,近天黑了才收拾回家,用自己的勤勞和汗水養活着我的太姥姥還有我的奶奶和奶奶的弟弟狗蛋。
在那個年代,生長在農村的小孩子,甭管是男孩女孩,幾乎都不去上學的,每天不是幫家裡乾點雜活,就是在外面瘋跑瞎鬧,上山抓個野雞,掏個畜生洞什麼的那是他麼樂此不疲的遊戲,但是那時候還沒有解放,到處都在打仗,東北這地方自然也是非常混亂的,人販子什麼的也是很常見的,尤其這鄉下的孩子都是天真的有些發傻,很容易就被拐跑的,所以每次奶奶的弟弟狗蛋出去玩的時候,太姥姥都會囑咐年長的奶奶在後頭跟着,看好弟弟。
事情就發生在奶奶十六歲那年的冬天,一連下了兩天的大雪剛停,奶奶的弟弟狗蛋在家憋了兩天了,這下可開心壞了,馬上就吵着要去山裡抓野雞玩,太姥姥拗不過這孩子,雖然挺不放心的,但也只能讓奶奶陪着出去了。
可是奶奶陪着弟弟狗蛋出去了大半天,這運氣實在不怎麼好,就連個野雞的影子都沒看着,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奶奶就招呼弟弟狗蛋別玩了趕緊回家,狗蛋雖然因爲沒有什麼收穫挺不樂意的,但是也還是很聽自家姐姐的話,氣呼呼的拿着一個樹枝抽來抽去的往回走,奶奶在後面跟着,看着自己弟弟那氣鼓鼓的樣子,覺得挺好笑的,這野雞哪有那麼好抓的,說抓着就抓着啊?
就在快到村口的時候,走在前面的狗蛋忽然大叫着叫奶奶過去,好像發現了什麼新奇的東西,奶奶趕緊走過去一看,不禁嚇了一跳,只見一隻比家貓還要大上一圈的耗子正躺在雪地上,嘴裡不停的喘着熱氣,看樣子好像是受了傷走不動路了,可能快要不行了。
狗蛋也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耗子,用樹枝捅來捅去的好一陣,但是還是曉得這耗子是偷吃糧食莊家的害蟲,所以新奇夠了後,便是從旁邊撿起一塊大石頭就要把耗子砸死,卻是讓奶奶一把給攔住了,說算了吧,怎麼的也是條命,看它能長這麼大也不容易,反正看這樣子不管它它也活不長了,就由它自生自滅吧。
本來這件事情奶奶和弟弟狗蛋誰都沒往心裡去,回到家也沒有跟父母提起,可是當第二天的早晨,便有怪事發生了。
當太姥爺正要出門去做幫工的時候,一開屋門,卻發現三隻野雞的屍體整整齊齊的擺在了自己家的門口,嚇了太姥爺一跳,但是那時候的人都很樸實,雖然覺得奇怪,也沒想太多,還以爲是哪隻野貓野狗抓的不小心落在自己家門口的,正好家裡的糧食也不充裕,這也真算是天上掉餡餅了,趕緊就撿回家裡去了,囑咐太姥姥晚上好好的燉上一大鍋,大家夥兒開開葷。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後一天,太姥爺早上開門的時候,又看到了三隻野雞的屍體整整齊齊的擺在了門口,想起了昨晚家裡人吃着野雞肉燉山蘑菇時候那幸福洋溢的表情,樸實的太姥爺還是沒有多想,依舊將野雞收回了屋裡,心想今晚又能好好的吃上一頓大餐了。
直到第三天太姥爺早上再次在門口發現野雞屍體的時候,太姥爺才真真正正的感覺到不對勁了,這事兒也太他媽邪了啊,弄的一整天干活的時候都是心不在焉的,回到家吃着這野山雞燉蘑菇卻怎麼吃怎麼不是個滋味,再一再二不再三,事情實在是太詭異了。
就是當晚,太姥爺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穿着灰色布褂,長的尖嘴猴腮的老太太招呼太姥爺從炕上起來,太姥爺迷迷糊糊的跟着老太太來到外屋,那老太太笑嘻嘻的對太姥爺講道:“再過三天啊就是個黃道吉日,我們就在那天晚上把孩子們的喜事辦了吧。”
老太太的話讓太姥爺覺得莫名其妙,於是太姥爺就問道:“老人家你是誰啊?是你的孩子要辦喜事嗎?我又不認識你,這喜事和我也沒什麼關係啊?”
那老太太聽太姥爺這麼一說,臉上馬上就有點不高興了,說道:“親家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啊?你彩禮都收了怎麼想翻臉不認人啊?你這姑娘我們是一定要娶走了。”
太姥爺真是被這老太太弄糊塗了,又問道:“彩禮?我哪收過彩禮啊?再說我都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把姑娘嫁過去啊?”
那老太太又說道:“原來你家姑娘沒和你說啊,前幾天我家小兒子出去玩受了傷,差點讓你家那小鬼弄死,還好你家姑娘心善給攔下了,我家小兒子才倖免於難,聽我家小兒子說你家姑娘長得挺俊的,我知道是看上你家姑娘了,這不連着送了三天的彩禮了麼,反正彩禮你是收了,這事兒就算是板子上定釘了,三天後黃道吉日我就來接人了。”
太姥爺越聽越不對勁啊,剛想再仔細問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沒想到那老太太嗖的一下就不見了,緊跟着太姥爺便是渾身一冷,一屁股從炕上坐起來了,渾身上下都被冷汗給打透了,想着剛纔那老太太的話,忽然想到了連續三天擺在自家門口的野雞,這不正好就是那老太太說的送了三天的彩禮嗎,腦袋頓時就是嗡的一聲,像打了個炸雷一樣,大叫了一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