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姓費,名維,作爲老一代的武道高手,在新舊時代交替的大背景下,無非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遁入深山隱藏功與名,一個是依附在新生權貴身邊爲子孫後代求個安穩富貴,他屬於後者。
吳青峰在賭,其實他何嘗不是在賭,按規矩他不應該擅自出手,但正如吳青峰所說的那樣,萬一賭贏了呢,費家子孫在吳家的地位必然更上一層樓,即便賭輸了也沒多大關係,這種共生關係已經很牢固,他這樣的武道高手又是鳳毛麟角,吳家老爺子頂多心裡不舒服,但不會真把他怎麼樣。就像上一代,童老頭兒本來遠不如自己得勢,也就是賭了一把賭對了,童家的那些子孫哪個不是身家千萬甚至過億,個個狗仗人勢眼高於頂,他雖然把這些看得很淡,但耐不住那些不爭氣的子孫經常在耳邊嘮叨,煩心。
不過就是殺個人,算不上多難的事兒。
費維不急不緩,在森林裡循着血腥味而行,一個身負重傷之人揹着一個將死之人,又能跑多遠。
走到一處岔口處,費維停了下來,兩邊都有血跡,之前感知到的一縷紊亂的氣息也消失不見。
老人蹲下身子,仔細的對比兩邊血跡,淡淡道:“刻意爲之終究不同於順其自然,心機不錯,還是嫩了點”。
正準備起身朝右邊岔路追去,頭頂響起一陣輕微的風聲,老人心頭大駭,擡頭望去,一個人影從天而降,隨着距離的快速接近,他看到一張帶着冷酷笑容的漂亮臉龐。
冷不防之下倉皇后退一步,手掌擦着面龐而下,小妮子雙手落地的瞬間,雙腳彈出,一腳踢中他的胸口,一腳踢中他的腹部。
老人橫飛出去撞在一棵大樹上,枯枝敗葉嘩啦啦紛紛揚揚。
小妮子一氣呵成,弓着身子急射而出,雄渾的一掌直拍老人胸口。
老人不明白這個女孩兒爲什麼在如此近的距離能躲避他的感知,體內氣機流轉,衣衫飛舞,一掌迎接。
“砰”一聲炸開,小妮子翻身後退出去,老人背後的樹木咔哧一聲斷裂。
老人眼睛緊緊盯着劉妮,體內內氣循環檢視五臟六腑,已有輕微受傷跡象,不禁一陣後怕。幸好這個女孩兒之前受了傷,否則在這種冷不防的偷襲之下,這條老命還真有可能交代在這裡。
“你是個偷襲的好手,只可惜之前受了重創,再加上強行運氣衝破竅穴,這一路又不惜耗費內氣狂奔,內氣如刀似斧切割着全身經脈,不過是強弩之末”。
小妮子含笑看着老人,笑容冷酷而詭異,薛猛從天而降的那一擊是根源,之後又與阿英全力一戰,直至最後強行提氣開竅,確實已經受了重傷,她必須要用最快的速度解決掉這個老人,否則自己生死是小,陸山民將難逃一死。
剛纔的全力一擊效果並不理想,只是讓老人受了輕微的內傷,而自己,傷勢變得更加嚴重。
老人拍了拍胸口的灰塵,“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修爲,來之不易,你現在逃命,或許我還真拿你沒辦法”。說着笑了笑,“我要的只是陸山民的命,我也不會捨本逐末追殺你”。
老人向前邁出一步,腳跟剛落下,眉頭不禁微微一皺,緊接着四面破空聲傳來,一根根削尖了的樹枝眨眼及到。
老人輕喝一聲,渾身氣機暴漲,騰空而起,雙掌連連拍出,將根根利箭拍得粉碎。
小妮子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爲用一招簡單的捕獵陷阱就能殺死一個巔峰高手,她要的不過是一個機會。
在破空聲響起的同時,她已經踏出七星步,順着利箭的氣勢蹂身而上,在空中拉住一根削尖的棍子直插老人氣海。
老人身在空中,向下拍出雄渾的一掌,樹枝的尖頭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和小妮子賦予的層層疊疊內勁,透過老人的手掌,只差半分就穿透他的氣海。
老人輕呼一聲,另一隻手掌拍出,正中小妮子肩頭。
木棍餘威帶着老人從空中後翻落下,乾枯的手掌血肉模糊。
小妮子在一掌之下滑步後退,半跪在地,嘴角流着鮮血,喉嚨發出咯咯笑聲。
老人撕下衣服包裹好手掌,已然是心有餘悸,這個女孩兒,天生就是爲刺殺而生。他現在幾乎毫不懷疑,如果在她全盛時期,兩人單獨廝殺,死的那個人必然是自己。
但是,她現在不但不是全盛時期,反而是最弱的時候。
如果說剛纔對於他來說還可殺可不殺,那麼現在他已經有了必殺的決心,甚至陸山民殺不殺都無所謂,一定要殺了這個女孩兒,這樣恐怖的人,不能讓她活在世上,否則後患無窮。
“我收回剛纔的話,即便現在你想跑,我也要追殺到底”。
小妮子雙腳一蹬,這一次沒有正面迎擊,返身朝左邊的岔路跑去。
老人跨步而上,站在十字路口,眼睛半眯,冷冷一笑,沒有去追小妮子,朝着右邊的岔路循着血跡而去,心裡暗道,想引開我,一個小女娃子,還太嫩了。
沿着血跡追出去幾百米,突然斷了蹤跡,周圍也沒有任何有人活動過的蹤跡,老人這才發現上當了,暗罵一聲好狡猾的丫頭,返身再次追去。
小妮子再次背上陸山民,在沒有道路的山林裡狂奔,她很瞭解自己的狀況,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殺死老人,埋伏、暗殺以及重創對方,只是給逃跑留下更多的空間和時間,這些套路並不複雜,在馬嘴村打獵的時候經常用到。當然,她也不會採用以自己爲誘餌的方式獨自留下陸山民。
強力運轉內氣之下,小妮子已經無法隱藏自己的氣息,也沒有更多的時間給她周旋,背上的陸山民傷及全身筋脈,表面上看肌肉完好,實際上體內五臟六腑都受到了內氣的反噬,隨時都有生命的危險,不及時疏導他體內的內氣走向,即便救活,一身內家修爲也將前功盡棄。
時間,她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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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青峰坐在汽車上,一根菸接着一根菸,按照時間估計,費維應該回來了,至少也應該給他打個電話彙報一下情況,但是現在卻是一點音信都沒有。
作爲一個有野心有追求的豪門子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長久以來的疑惑讓他愈發肯定陸山民闖進了一場大局之中,至於這場大局是什麼局他不清楚,但既然田家、呂家、韓家都有所參與,納蘭子建連葉梓萱都搬了出來,那就絕對不是市井小民的小打小鬧。
陸山民該殺不該殺,家裡人是什麼態度?對於他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明白了些事情,重要的是他在這場大局中出了一記狠招,這一招會掀起多大的風浪他不管,至少可以證明他吳青峰有眼光、有血性、有膽識,至少能讓家族裡的人對他吳青峰高看一眼。
他在賭,勝負無所謂,即便殺了陸山民適得其反,頂多就是個原地不動而已,若是博得了家族青眼相看,就算翻身了。
今晚是最佳的機會,錯過了可能不會再有,所以他很緊張。
正在他坐立不安的時候,兜裡的手機聲音響起。
來電正是他的二哥,最受家族青睞的那位,也是這一代最有可能繼承吳氏家族的那位。
三十秒過去,手機依然在響,透着不接聽不罷休的執着。
吳青峰大拇指放在接聽鍵上方,遲遲沒有摁下去。
時間流逝得很慢,煩人的電話鈴聲終於停止,吳青峰鬆了口氣,望向山上,喃喃道:“費先生,不要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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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全盛時期,哪怕是跌落一兩個境界,在這片山林中,小妮子也有絕對的自信輕鬆甩掉身後的老頭兒,但是現在,她感覺腳步有些沉重,而且是越來越沉重。
身後的氣息越來越近,其中夾雜着一股憤怒。
小妮子一邊跑一邊喃喃道:“山民哥,我該怎麼辦”?
陸山民沒有迴應她,毫無生氣的趴在她肩頭上。
身後的風聲響起,小妮子知道,那老頭兒離她已經不足百米。
她突然停下腳步,將陸山民緩緩放在地上,靠在一棵大樹之上。
小妮子看着陸山民滿臉是血的面龐,沒有任何悲傷,反而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就跟小時一樣。
“山民哥,能跟你一起死,真好”。
老人的身形已經顯現出來,裹挾着盛怒之氣而來。
小妮子緩緩起身,周圍天地元氣緩緩匯聚,繼而狂風大作,四周的枝葉咔咔作響,漫天樹葉狂舞。
隨着風聲大作,小妮子的耳鼻以肉眼可見的流出娟娟細血,沿着臉頰滑入玉頸。
老人毫不停留,加速猛衝,路過空中的樹葉,樹葉在他的衣服上劃出一道道口子。
老人眉頭一擰,隨即又是冷冷一笑,身受重傷之下,強行摸到化氣門檻,無異於自殺。
雙掌翻飛震開如利刃般的樹葉,一掌拍向小妮子額頭。8